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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只羊
四只羊
越接近正午，体内魂随石快抵达成熟阶段的茉缇就越是精神涣散。也许茉缇本人自己不知道只是无端觉得疲累，奇犽却看的清晰。他看见有着自己念能力颜色的石头散发的颜色益发鲜艳，吸取着茉缇的念，就像诡谲不明的异物。
茉缇说再两天左右魂随石就会成熟，她打算在奏敌客家玩到那天然后把石头给他。奇犽没说话，虽然知道再两天就好了，也知道茉缇体内藏着那吞噬她体力的石子多月了，但那一瞬间奇犽还是很想叫茉缇停下。
因为那看起来就像他自己在啃蚀茉缇生命力般，他紫色的念力层层缠绕茉缇，几乎都快看不见茉缇自身缠的颜色，彷佛被吞食。
越翻他家相簿越困倦的茉缇终于没有自觉得沉沉睡去，奇犽静静看了她好一会，看她散落肩上的发和微颤的眼睫，真心希望这样的日子永远都别结束。他缓缓抱起已经睡到没有知觉的茉缇将她放入管家们早就准备好的平放衣柜中，端正躺在衣柜中的茉缇美丽却苍白如死尸，魂随石似乎将她仅剩的血色都抽干了。
这样古董娃娃般的一个人会笑会怒会拥抱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几分钟后奇犽来到一间面会的小房间，基裘和杨雪安已经等在那里了。两个女人在那边喝茶聊天有说有笑的，尤其基裘的笑声特别尖锐刺耳。奇犽皱眉看着自己年轻貌美却嗜血残酷的老妈，觉得这两个家伙找自己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你应该知道我要跟你说什么吧？奇犽。”
“我不想知道。”奇犽偏过头去不满说道。
基裘擦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轻缓的摇动羽扇，她朱红的美唇一字字吐出命令：“把茉缇娶回家。”
奇犽怒了，老妈到底把他和茉缇当作什么了！
“臭老妈妳少在那里多管闲事，是想来打一架吗！”
“那叫伊耳迷去吧。”基裘喔呵呵平静说道，残酷的挑衅。
“老妈！”奇犽怒吼，瞳孔倏然缩小，“他敢对茉缇动手我就杀了他！”
杨雪安无言，完全不想插手这一段母子冲突，只是基裘想要茉缇当媳妇的原因竟不是因为血统而是因为同为名牌爱好者，这实在是太令她囧了……明明就是跟基裘一起长大，为什么基裘还是可以这样给她震撼与惊吓……
相对于杨雪安的置身事外，奇犽却是怒极，指爪都已经伸出而不自觉。
因为他想起这一段时间茉缇不自觉望着窗外发呆的模样，她眼中几乎没有焦距像是在看很远的地方，或是想着一件极远的事，与奏敌客无关而与旅团有关。她蜷缩成一团脸上的落寞也许她自己并没有发现，奇犽却是看的清楚。
有那么一个人占据了她心中的某块，像白色布料上的墨水般洗也洗不干净。就像阴影就像一种本能的灰暗，阴暗角落的某种刺人蕨类，茉缇怎么也拔不清，即使她已经尽全力在摆脱。
奇犽几乎可以看见那个男人的残像在茉缇身边来来去去，就像扰人不清的亡魂，纠缠茉缇的精神，让他怎么样也无法一口气走进茉缇心中的最深处。
大概是那个茶发的男人吧，那个飞行船降落时出现的、穿着无袖上衣的倨傲男人。
侠客。
那个男人是多么让人讨厌，轻而易举的就让茉缇将他放在心上，有着他看不清的、与茉缇的过去。老妈说得多简单，虽然他和茉缇根本没想过要走到那一步，但眼前这样有多少机会都不知道呢，奇犽嗤之以鼻。
眼前的高杀伤力母子陷入胶着，杨雪安此时却轻轻的笑了，无比突兀。
“最有名的盗贼团和最有名的杀手家族，这不是很相称吗？”她说。
这句话让奇犽楞了，完全忘记去反驳和茉缇八字都还没一撇，脑中只剩这一句话，还有他与茉缇并肩的模样，就像猎人试验时那样，他们是彼此的最佳伙伴，第一首选。
有些什么在心口悄悄滑过，潮湿无声如雨日里坠落的一片叶子。
管家却如一阵风般窜入他们交谈的房间，他推推眼镜，垂眸安静的通报了一个让奇犽晴天霹雳的消息：“糜稽少爷把茉缇小姐用皮带绑起来了。”
“！”“什么鬼！”“啊？”三人震惊的声音同时响起。
“梧桐你推个□□镜呀！”杨雪安爆走摔茶杯，口沫横飞：“这种事应该在第一瞬间就说！”
回头看果然发现奇犽已经早就消失在原地，基裘则是有些漫不在乎的在原地轻挥羽毛扇碎碎念道”糜稽那孩子真是的”之类的。杨雪安沉默，她几乎可以想象奇犽飞奔而去的模样，那孩子在原作里就一直是一个死心眼，现在也是，就算她的到来已经稍稍扭转了基裘的残酷与他们的成长经历。
却改不了他们灵魂真实的模样。
奇犽抵达时看到的就是一个让他黑了全脸的景象。
茉缇一副刚睡醒没事乱逛逛到糜稽地盘的模样，被他老哥用缚念的粗皮带给捆起来以免她反击，甚至用长长的闲置电脑线做辅助增加稳定度。他老哥像吃过茉缇眼睛亏的样子，还用布条把茉缇眼睛蒙起来，一脸兴奋的拿着高性能单眼相机对着穿着的和服已经有些凌乱的茉缇一阵乱拍，整个画面看起来多诡异多变态他都不想去多说了！
“快把老娘放开！老娘要叫人砍爆你！”茉缇剧烈挣扎着，左右扭动，獠牙若隐若现。此刻的她是真的很想把飞坦召唤出来，放飞坦！砍人！
“最近老有黑客突破我做的防护网已经够让我生气了，难得有美少女穿着短和服自己送上门来怎么能错过！”糜稽喃喃念着，不忘不断变换角度拍摄，无比专心竟然没有发现奇犽的出现。
奇犽黑着脸掰下一块糜稽房间的门墙，捏碎冷道：
“给我解释清楚……”
＊＊＊＊＊＊＊＊＊＊＊＊＊＊＊＊＊＊＊＊＊＊＊＊＊＊＊＊＊＊＊＊＊＊＊
侠客遇见茉缇那一年是一九九七年，茉缇十四，他二十二。
小女孩与青年，但却不影响两人平辈般的相处。
茉缇事故懂得也很多，根本不像一般的十四岁少女，观念更是开放到不把道德规范什么的放在眼里。那没什么不好，反而给了茉缇更鲜明的色彩，就像在深夜燃烧般的那种鲜艳色泽。让即使茉缇年幼，她经过的人群回头率依然是高的惊人，这样的茉缇不用想就知道将来是一种吓人的存在。
陪在她身旁的男人，也许会很累吧？
侠客一直都是讨厌麻烦的。
无数个夜晚体温冰冷的茉缇钻进他怀中，侠客凝视着那样漂亮过份的茉缇，拒绝沦陷的坚持没有改变过，虽然他纵容她也让她亲近。
但那就是一种松动，无可避免的，就像时间的推移。
那一日茉缇将阳伞抛在一边，裸足站在晴日艳阳下眉眼都是笑的看着他，烈日让她的脸颊发红，不复苍白。白色的洋房，湛蓝的天空，满地白色小花。
一切彷佛是昨天一般。
阳光绚烂，水花四溅，他们扭打在一起，大量的水让茉缇摸起来就像一条活蹦乱跳的鱼，他看见茉缇快乐的笑着，一种属于适合她年纪的天真明亮。
太过绚烂。
茉缇全身湿透如落水的小动物，把脸埋进他胸口紧紧拥紧他的腰，止不住的颤抖着。那时的自己看着，却觉得无法再忍受再多在茉缇前停留一秒，一种难以言说的强烈恐惧与不安，所以他推开了她，离开了那样的灿烂。
那时的他转身就走。
如果那时克服了对沦陷的恐惧，如果那时跟随感觉回拥了她，亲吻了她，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
“我曾经满眼都是你，侠客，你一直都是知道的。”
已经荒芜的嘉年华会里，他此生第一次为一个人单膝跪下，跪的如此没有丝毫不甘又虔诚。他以自己跳动了二十多年的心脏与生命作为礼物前来找她，希望换得她的信任与原谅。冲天火光在他们身边燃动，她冰凉的右手被他握在手中，周围一地死尸和散落的面具安静又灰烬纷飞，诡谲却又迷幻的情景。
茉缇冰凉又尖锐的指尖在他心口前颤抖，茉缇在流泪。
如果那时茉缇开口要他为她杀死一万人，或是任何要求，他都会欣然接受且全力去做，就算她的要求再残酷再离奇再困难，只要她回头什么都可以。
这几乎是他做过最疯狂最蠢的事。
但他千里迢迢戴上面具来到她最爱的嘉年华会，在她面前这样全力挽回，换来的却是茉缇绝望却坚决的一句：
“我的世界已经不再只有你一人，侠客。”
那一刻他楞了，他精心安排的这些彷佛变成了一出最可笑的闹剧，还温热着的心一片片崩解，世界像脆弱的玻璃般一块块被敲碎，落到嘉年华会杂乱的地上被茉缇漂亮的高跟鞋狠狠践踏。
不知过去的茉缇面对他是不是也如此刻他心中这样的绝望。
在最关键的时刻他并没有捉住她的手还那样凌迟般的折磨她，所以她走了，到飞坦身旁，到那个猎人试验认识的小鬼身旁，远远离开。她已经不再像往日那样需要他，而他，却仍身陷在往日无法自拔。
他过去的残酷造就今日茉缇的残酷。如果他早点承认这份强烈却一直被他死死掩盖的爱情，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如今也不会有这样残破的结局。
小王子，狐狸。
错身而过的驯养。
＊＊＊＊＊＊＊＊＊＊＊＊＊＊＊＊＊＊＊＊
“妳干嘛被他绑起来呀！”
“马的你以为我想吗！”
奇犽料理完糜稽后就冲着茉缇一阵愤怒的叨叨念，她一样愤怒不甘示弱的反驳，干奇犽以为她喜欢被一个色瞇瞇的胖子蒙眼睛绑起来拍照吗？要不是奏敌客太强她早就杀死他祖宗十八代了！马的！茉缇还踢了好几脚地上的电脑线表示她的愤怒，马的！连绑人都东西都这么宅！
两人闹到最后不知怎么的竟辗转并肩打起了奇犽的游戏机，是一款两人合作打敌人破关的游戏。
干茉缇根本没玩过，而且跟飞坦玩的游戏类型天差地远害她玩得很烂要重头学起，还一直被奇犽嫌弃：“妳很废耶！快帮补血的东西捡起来呀！”“他快跑了！挡住他！不是叫妳挡住他吗？”“就叫妳别挡在我前面，会被我砍到！站到后面去！”
茉缇没完两下也是大爆发：“靠，这什么烂游戏！为什么手上一定要有刀或枪才能砍人！老娘咬一下、指甲戳一下他们就稳死！一点也不实际绑手绑脚的！”
“快去拿地图，要消失了！”奇犽不理她无谓的抱怨，一直用手肘撞她：“别站在那里，魔王会复活！”
“靠我管他会不会复活，我砸了这台机器看他怎么复活！”
两人在失控又吵闹的状态下完了好久游戏，梧桐边推眼镜边帮忙换了好几次茶水和点心，快到正午时茉缇才终于体力不支依依不舍的带着对打还没赢过奇犽半次的遗憾离开游戏机，自己爬进客用棺材里，三秒钟内就入睡了。
一想到两人对着彼此和游戏大吼大叫的蠢样她就好想笑，那感觉就像是他们不过是一般的高中生与青梅竹马，外面的那些风风雨雨都与他们无关，他们明天只要背起书包骑上脚踏车嘻笑怒骂的一同到学校去听课就好了。地牢、念、杀戮、蜘蛛刺青那些什么的，都像是不存在的事情，世界只剩下对方那双笑到都瞇起来的双眼。
奇犽让她原本灰白血红的世界重新上色。
本以为这一晚会像昨日一样一夜好眠无梦，茉缇却梦见了那个人。
侠客。
她看见侠客拿着张贵族般的冷银面具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个嘉年华会会场，会场传单与灰烬满天纷飞，营火早已没了温度空余燃烧过后的气味。侠客站在那处无比僵直，似无法接受她丢下他离开这件事又似无法动弹无法想象那日以后的他们。
他一直都倨傲的背脊不再挺直，有了一点委靡，彷佛在诠释一个心碎的男人，如果侠客那样的人还有心。
茉缇一直觉得侠客的心在很早以前就遗落在流星街被舍弃了或被忽视了，他才会这么残酷漠然，没有太强烈的喜悲。一切都可有可无，有当然很好，但没有也不会有什么差别的模样，没有一件事能让他放在心上。
但侠客对她单膝跪下那一瞬她才忽然惊觉，侠客的心，原来是埋在那样深不见底的地方，一直都没有人接触到。侠客的假面具一度屏弃了这颗心，现在他却把它挖出来送到茉缇眼前，告诉她，这是妳的。
不是零就是全部，侠客彷佛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什么都不给你，但一给你就是全部。
梦醒时眼角早已热泪泛滥。
茉缇却无法再原谅他，那么多让她颤抖的疼痛与践踏，说什么，都无法原谅。
就算这几日来侠客不间断的请蝙蝠送玫瑰来，一天一枝。
蝙蝠颈子上和玫瑰茎上都被绑上了跟她眼眸一般颜色的绿色细缎带，每日的丝带与玫瑰颜色品种都不同，但丝带与玫瑰永远都是整洁而芬芳新鲜，尤其玫瑰的品种，茉缇看得出来，都是上上等而且来自世界各地，一枝如同一个宝石戒指那样的珍贵稀罕。
蝙蝠每每眨着眼在她眼前降落，将玫瑰用鼻尖推予她。
蝙蝠初次衔着比牠体积还大的玫瑰出现在她面前时茉缇楞了，她第一个反应就觉得这是奇犽送的，可是马上想到不对，她没送奇犽半只蝙蝠。那现在拥有指使她蝙蝠的人有谁？
飞坦行踪不定身上只会带两三只帮他搜刮啤酒的蝙蝠，他却不是会送玫瑰的人。伊凡最爱乱送她东西了，但秘书管家一堆的他没有半只蝙蝠。库洛洛温文儒雅的抢了她好几只蝙蝠，但如果库洛洛会这么别出心裁的送她绑有丝带的玫瑰，茉缇马上就自己冲进三毛嘴巴里！
所以只剩一个人选，是侠客，只有那个人拥有数十只她的蝙蝠管家，而且还明白她眼眸的颜色，一分不差，甚至知道她喜欢的玫瑰类型。
又是侠客，又是他，又是他！到底要出现在她的世界打扰她多少？
茉缇第一个反应就是要下手杀了蝙蝠，一口气抹消所有侠客的相关讯息，却迎上蝙蝠惊惧的目光，她的利爪近在咫尺。她才慢慢的收回收割过无数生命的利爪，将那朵玫瑰捏碎。
明明捏的是鲜艳欲滴的花瓣，茉缇却觉得捏在花刺般那样疼痛。
她将日日送来的花朵都捏个稀烂丢回给蝙蝠，命令蝙蝠叫侠客别再烦她。蝙蝠却总叼着面目全非的花朵回去，隔日却又带着崭新的花卉来到她面前，甚至很小心的都挑她独处的时间。
茉缇终于下手杀了送花的蝙蝠，可是，侠客还是日日送花来，甚至越来越多。最北的最南的玫瑰她都见过，甚至是宝石、木雕、琥珀的玫瑰，侠客都替她捎来，不带只字词组，彷若最无声的追求与讨她欢心的赠与。
侠客总是，最知道她喜欢什么，这一点是多么令人不想承认的憎恶。
却不知道是在憎恶谁。
她丢弃所有礼物，丢出窗外、扔到垃圾桶里，或者是丢进奏敌客家森林的湖中，就算那礼物第一眼就让她爱不释手想纳入收藏，一律狠心抛弃。
离开的时候就不该回头，长辈一直是这样教导他们的，太多眷恋带来的往往是更多牵扯不清与伤害，最后依然是不了了之。
早该放手的男人。
茉缇慢慢在黑暗的棺中睁眼，以为看到的会是最常响应她情绪起伏的雪地荆棘，没想到睁眼看到的却是惊人的景象，瞬间掳掠了茉缇所有注意力。三个月到了，做好的奇犽魂随石让她惊艳，几近让她忘记呼吸。
眼前风景完全符合奇犽在她心中的形象，个人血液制成的魂随硕果然是最能独一无二显现一人特质的神奇石子。茉缇拉着奇犽一路往地牢走去，奇犽有些哭笑不得，因为刚睡醒的茉缇头发乱的跟鬼一样还穿着宽松睡袍，实在是颇有喜感。
阴暗潮湿的冰冷地牢在石头发动的瞬间成了一张纯白画布，蓝色的线条粗细不一的在两人眼前延展成一座海边崖上的小城。蓝屋顶白墙壁，湛蓝天空与白色云朵，插画般的场景，海浪拍打的声音无比温柔。
“我觉得这城很像你，阳光明媚又温柔，你说是不是？”茉缇微笑着看奇犽。
这次她深怕加深自己在奇犽心中的变态形象，没有当场从胸口挖石头出来下给他，而是用已经准备好的材料做成了精致的黑色小挂坠。
奇犽却着魔般看着眼前风景，两笔成型的白色海鸥鸣叫着从两人头顶掠过，肌肤上彷佛传来海风的吹拂，海水的咸咸的气息也彷佛近在咫尺。茉缇不再等待奇犽答话，而是愉悦的将双手放在身后闭眼感受一切声响。
奇犽一定不知道吧，他的魂随石竟然重现了地中海的风光，茉缇自己第一次看时几乎无法言语，多少和家人一起游玩的记忆涌上心头。
这样的风光远远离开自己也好，才不会一再执着追念。
下一刻奇犽却无预警的拥她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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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的剧情正摇摆不定又纠结呀……啧啧
最近有点忙，但忠厚老实的作者我是绝对不会弃坑的哈哈，大家看我前两个坑都已经填完了就知道了哈哈哈哈
但留言回复就会慢点，但大家都知道我是爱你们的（飞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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