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天纵

作者:水上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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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决赛之夜


      今晚的少年组决赛,参赛者们分别要面对两轮比赛,分下午和晚上两场。

      第一轮,下午两点开始选手们将演奏一首古风炫技乐曲《山中醉》和一首个人自选乐曲;第二轮,晚上七点,选手们将在没有指挥的情况下亲自个人领奏乐团,表演维瓦尔第《四季》中的一个乐章。

      之后,大赛评委们将现场宣布名次,优胜者将得到一系列的学习和表演机会,参加大师班或音乐会

      由于在大赛选拔时,评委们已经首先看过了选手们的演奏录像带,心里有了大概的印象。而初赛,也是通过规定的协奏曲和即兴演奏摸清二十名选手的基本水平和大致风貌。应该说,直到少年组的这一轮决赛,才能真正地考验出选手的综合水平。

      这些年来,华纳的新生代演奏家中,最弱的不是独奏,却是乐团。在一个乐团里,小提琴首席的作用非常关键,甚至可以说,他是整个乐团的灵魂人物,他的水平能够影响整个乐团的发挥。首席可以独奏,但独奏家却未必能够胜任首席。宋熙和当年也是从学生乐团走出来的,可以说,乐团的经历为他的艺术生涯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一座城市给人的第一印象,除了经济上的,还有文化上的。鹿城作为经济特区,人均生产总值位居帝国前列,而它更是一座文化名城。早在三千年前,鹿城就成为了东方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鹿洞书院更是培养出了无数人才,每代山长都是历史上盛名赫赫的饱学之士。

      作为海上花园、音乐之城,鹿城不仅拥有享誉世界的鹿城爱乐乐团,还有传承千年文化的地方戏剧团、曾获世界大奖的男童合唱团等数不胜数的各级各类艺术团体。顾梓聿所属的鹿城青少年交响乐团更是其中翘楚,被称为是鹿城爱乐乐团的“预备役”。而能在八岁还在用3/4琴时就通过考试进入乐团一提,十岁就力压专业院校的学长学姐担任第一小提琴首席的顾梓聿能力自然不容小觑。

      “梓聿,有些紧张吗?”听众陆续进场,大部分是乐界人士,琴童或是参赛者的亲友团。选手们已经陆续去了后台,顾梓聿却还在座位上,似乎是在发呆。

      “啊,师兄。”头脑放空的顾梓聿一下被惊醒,连忙站起躬身问好。眼覻着宋熙和坐下,他才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也不是紧张,就是,嗯…我现在,手上好像有点虚。”

      虽然今年以来,宋熙和和鹿城爱乐乐团以及青少年交响乐团都有合作,他们之间也算是熟悉了很多,但顾梓聿对这位师兄仍是尊重中带着敬畏,即使宋熙和看起来对他很是亲近爱护,他也没办法做到像是和程琤相处那样亲热地甚至有点没大没小。

      “嗯?”宋熙和微皱了一下眉头。

      “我这两天没有练琴…”不敢抬头看师兄的脸,顾梓聿已经在后悔为什么自己如此轻易地就把底给露了出来。他用余光注视着师兄的脚或者手,准备如果一有端倪他就…

      “嘶——”还是没逃开。顾梓聿强忍住龇牙咧嘴的欲望,一边不动声色暗自揉着痛处,一边使劲逼出泪意,水光粼粼的双眼可怜兮兮地望着宋熙和,却一点也不敢张嘴出声。

      “你都学了这么久的琴,难道不懂得’曲不离口,琴不离手’的道理吗?两天没练琴!是,观众听不出来,可能评委也听不出来,但你自己听不出来吗?你这样做是在敷衍你自己!”宋熙和十分严厉地盯着顾梓聿,一旁的姜明珺都不敢插话,只能帮忙尽量挡掉其他人好奇的窥探目光。

      顾梓聿被训斥得面红耳赤,一直低着头,他觉得自己臊的头上都可以冒出蒸汽了,“师兄,我知道错了,下次真的不敢了!”

      “算了,你去准备吧。”宋熙和叹了口气,顾梓聿立时如蒙大赦般半个字也不敢多说拿上琴就去后台。宋熙和看着他的背影,“明珺,你这两天都和梓聿在一起吧,介意告诉我为什么他没练琴吗?”

      “呃…”姜明珺语塞了,她试图顾左右而言他,极力躲避宋熙和摄人的目光,“嗯…我也不太清楚…”

      按照初赛成绩排位,顾梓聿是倒数第二个出场。

      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他在后台已经听过六遍《山中醉》,两遍萨拉萨蒂的《卡门幻想曲》,三遍瓦克斯曼的《卡门幻想曲》和一遍圣桑的《引子与随想回旋曲》。尽管自选乐曲大都撞车,但选手们都进行了不一样的演绎,烙下了独特的个人印记,使得同样的乐曲有着不同的风味。

      然而,不知是否由于之前这六位选手都来自外国的缘故,国风乐曲《山中醉》的演绎却是略微差了些,从节奏到速度到韵味都不够味道。相比之下,只有一个来自南韩的胖胖的小姑娘李蒽琦还算有点意思,虽说“醉”的味道不够劲,但好歹也有几分山泉的清冽。

      这首古风乐曲《山中醉》是在数以百计的作品中脱颖而出的上乘佳作,而令人咂舌的是,作者年纪还不到二十岁,是央音在读学生。据他自己的创作手记,灵感来源于一次山中旅行。山上景色秀丽,大家饮酒高歌,一时只觉得身处仙境,兴之所致,便手舞足蹈,尽兴方归。颇有几分魏晋时人的洒脱不羁,正所谓“一瓯解却山中醉,便觉身轻欲上天”。在第一次读谱的时候,顾梓聿便觉得这一曲读下来有股周身通达舒畅的爽快气魄。

      同样是简简单单的休闲打扮,米白色羊绒衫内搭金黄色条纹窄领衬衣,修身的九分卡其裤配白色牛津鞋,顾梓聿手持琴、弓上台,顿时引起了台下女性一片小小的惊呼。清亮纯澈的凤眼瞳眸,形状迷人的嫣红嘴唇,五官虽稍显女性化的少年此时俨然已经有了种青春逼人的男性魅力。

      “怎么回事?”宋熙和皱起了眉头,“上次就跟他讲了要穿正式一点,就算不穿西装也该打个领结,这算什么模样?即使没有‘着装’这个打分项,他也应该严肃点。这样会给评委留下坏印象的。”

      姜明珺在一旁暗自撇嘴:坏印象?不可能。师兄您是没有看到那几个上了年纪的女评委那种散发着十足热力的赤裸裸的眼神吗...

      轻吐一口气,顾梓聿随意地架起了琴,举起弓,就连站姿都不再是十分规整的模样,整个人从头到脚的状态都是十分放松的,仿佛就这么轻易地,弓毛如微风一样拂过琴弦,音箱微微振动,轻缓的揉弦带出那空幽竹篁的山色静谧。

      继而,男孩缓缓上前两步,那带着幻想色彩的乐曲主题就这样流淌开来,空旷的舞台上被乐声充盈,仿佛他就漫步于雨后山林之中,众人似乎都可见得清风穿行于叶底,山涧小溪微泛波澜,松林轻摆发出沙沙声响,而一群年轻游人正已微醺。不知究竟是醉于佳酿,还是醉于美景。

      虽然这首《山中醉》乃是炫技作品,然而民族特点决定了这首古风的作品即使对技巧有极高的要求,但它的作品内涵绝非仅仅停留于瑰丽的华彩乐段,它的整体风格还是内敛而含而不露的。

      对于这首来自心灵深处的诗歌,顾梓聿的演奏细腻而含蓄,对于华彩乐段,例如他十分擅长的和弦大跳、双音移指、双音部装饰音等,他的演绎自然流畅、举重若轻,比起其他选手来说刻意渲染以致稍微有些过火的气氛,他一直把握地恰到好处,甚至不留痕迹地让人根本意识不到是他在掌控乐曲,而不是乐曲在掌控他。

      至于醉后的那份疏狂潇洒,他更表现得轻盈洒脱、性灵十足。观众很轻易地就能感受到那一份同样的山中醉。

      “很了不起。”评委之一、来自日本的小提琴演奏家、东京国立乐团小提琴首席、费城爱乐乐团荣誉首席大冢美佳子点评道。坐在她邻座的华纳最富盛名的小提琴教育家、演奏家林耀基慎重地点了点头。

      在座九位评委虽然也有其他亚裔,但只有他们是唯二成长在浸润了古老禅意的东方背景下、最能明白顾梓聿这份演绎的分量的人。林耀基因年事已高,睽违国际音乐赛事已久。今年他以74岁高龄不顾辛劳再度担任评委,不过是期待着在这场家门口的赛事中能再见到有为后辈,给予提点,尽自己最后一份心力。

      在初赛中,他也是见过顾梓聿惊人的表现的,不过那时候尚可以解释为勤学苦练,“唯手熟尔”,但这首乐曲的演绎完完全全地展现了这个少年的灵性十足。似乎他天生就是为了小提琴而生的。那份若即若离、似有还无的高超乐感使听众都不自觉深深投入,而他也似乎自得其乐、沉浸于其中,又时刻把握着一个度。

      太难得了,这样的掌控力,他竟从没在同龄人身上见到过。

      郭家的那个小丫头,恐怕这回得输。林耀基苦笑着摇摇头,随即翻找起了顾梓聿的资料。

      轻轻地结束了最后一个余音,顾梓聿并未致意,只是侧头夹着琴,略微紧了紧弓毛,随即便望向自己左前方的钢琴伴奏师,见其微颔首,便再次举弓,伴着琴声,扬弓而起。

      是一首耳熟能详的乐曲,来自 David Garrett 的 Humoresque。

      优雅的稍缓板,降 G 大调,2/4拍,复三曲式,前一部分旋律流畅优美,穿插于音符之间的短休止符使乐曲充满了俏皮的色彩;中间部转入同名小调,旋律纯朴动人,具有浓郁的风情;随后再现第一部分,结束。轻盈,美妙,虽是结尾,听起来干脆,却又有一种意犹未尽之感,令人多有留恋之意。

      其实宋熙和也好奇过为什么顾梓聿要选取这样一首流行度极高,几乎音乐爱好者们人人熟知的一首作品。它更类似于一首小夜曲,像民歌一样朴实、亲切,虽说优美,但用在比赛场合实在不大合适,演奏难度低,欣赏门槛低,普通得像盘前菜沙拉,通俗来说,就是格调不够高。

      但他没想到的是,顾梓聿却是这样回答他的。

      “师兄,我学琴这么多年,其实也疲倦过、厌烦过。当我每天只能抽出两、三个小时练琴时,就要花一个小时练音阶,一个小时练练习曲,真正能享受拉曲子的时间又有多少?基本功是很重要没有错,所以学琴的人都花大部分时间在练习上,百遍、千遍,弓法、指法…”

      “我作为一提首席,好歹在乐队排练中还有些旋律、有些 solo 可拉,可是那些三提的孩子,您见过他们的伴奏谱吗?特别枯燥无聊,很少有旋律性的,他们都在为整个乐队服务,有些时候仅仅是几个简单的单音,但他们却得时时刻刻紧跟着我们的节奏,为我们华彩的乐段进行不起眼的衬托,但是,没有衬托、没有和音,乐曲就会失去厚重性。”

      当时,他心里是很不以为然的:学琴嘛,当然得吃苦,流汗流泪都是家常便饭。什么行当不是这样?要想人前显贵,必得人后受罪。他当年一天练上十六、七个小时都是有的,要不怎么叫“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呢。只不过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看着顾梓聿还能讲出些什么花来。

      顾梓聿自顾自地讲下去,居然还有几分语重心长:

      “师兄,我知道,您觉得练基本功是本分。但是,不是每个学琴的孩子都能像您这样,已经成为大家了还坚持着每天花大量的时间练习。更多的人,他们可能是因为听到了一首小提琴曲,觉得特别好听,因此才有了学习的热情。但这些枯燥的练习很快就会磨灭掉他们的热情。”

      “您看,今天在这里的很多都是学琴者,如果我能站在这里用我的琴声、我的成绩告诉他们,简单的曲子并不意味着低级,甚至可以在专业比赛舞台上出现,是不是能激发他们的信心和动力?或许因为我,今天又有许多人会爱上小提琴了呢?”

      “况且,我不相信只有难度高的曲子才具有表现力。难道表现力不是应该和能力成正比的吗?倘若我和师兄一起拉查尔达斯舞曲,难道听众就分不出水平高低吗?”

      看着小师弟一脸的认真坦然,宋熙和竟不自觉地为他所展露出的这份气度而心折:顾梓聿还正是年少气盛的年纪,在这样的赛场上能够不求扬名,敢凭一己之力以此曲寄情,又信誓旦旦、胸有成竹,于己得失如此明显,明知道此事不可为却又要为之。

      他宋熙和,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光风霁月又骄傲无匹的人了。

      乐曲逐渐进入尾声,顾梓聿不紧不慢地右手收弓,弓虽停而音不止,他左手仍在指板上揉弦,余音袅袅,如丝如缕。当丝缕终绝,静待片刻,他才放下手中的琴,再次向评委和观众致意。

      在全场礼貌的掌声中,顾梓聿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一个声音:

      “爸比,这首曲子听起来很简单,好像我也可以拉诶!”台下的小朋友萌萌地说,
      男人的浑厚声音响起:“好啊,那你回去乖乖练习,争取要像这个小哥哥一样厉害哦!”
      “好哒!”小女生兴奋地答应了,“一定会的!\(◎o◎)/”

      那声音真的好萌哦~顾梓聿顶着一脸不自知的傻笑下了台,全然没注意旁边女生因他的笑容而露出的花痴表情。一刚走到后台,他就看见郭震正紧紧盯着自己,还不知为什么,便听到郭震开口道:

      “你的山中醉很强,”

      “嗯。”所以…这是表扬吗?那末,自己应该道谢吧。顾梓聿愣了一下,“谢…”

      “...但是我会打败你的。”郭震打断了顾梓聿的话,自顾自地接道,随即拿了琴,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算怎么回事?自己被当面挑战了吗!这突如其来的挑衅真是令人无语凝噎好吗!

      刚头脑冲动抛下狠话的郭震此时也觉得脸上发热: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如此幼稚了?

      其实,在第一轮比赛中,她就已经很憋屈了。

      这么多年来,在同龄的甚至比她大好多的琴童中,她都一直占领着绝对优势地位,接受师长的表扬、同学的仰慕和观众的掌声对于她来说已经是理所当然。而如今杀出了一个并不是科班出身听都没听说过的顾梓聿,而且还隐隐有压过她的势头,这令她尤其不能接受。

      更不用说那天初赛一下场,所有人都在讨论顾梓聿的 g 小调奏鸣曲、讨论他的即兴、甚至讨论他和小奥斯特拉赫的异同!这令生性骄傲的她绝对不能忍受!所以她打定主意一定要在这场华纳国风乐曲上压他一头。就凭写出这首曲子的肖斐是她的师兄,她也自信自己能演奏出其中三昧真意。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顾梓聿也领会到了,甚至演绎地居然比她还要好!

      事到如今,再发挥同一个主题已经没有意义了。先手为胜,她只能另辟蹊径,好在今天席上的评委大多数是没有接触过真正的华纳古风的,相比之下,自己的演奏可能更接近他们想象中的“华纳风”。虽然这样违背了师兄这首曲子的真正本意,但说不定却能赢得大多数评委的心。

      郭震持琴扬弓,下颌微抬,一股凌厉的气场透体而出。身着紫罗兰色晚礼服的她霸气而狂野,几乎是狂暴地把连弓拆开,全用下顿弓来切入开场,不由得令评委们精神一振。然而,场下的观众却是有些无所适从,连同后台正聚精会神竖耳倾听的顾梓聿都有些意外。

      这好像…不该这么拉呀?

      只听得从郭震手下,一连串乐句如惊雷如闪电,骤风急雨般铺头盖脸而来,如飞瀑直下三千尺,一泻到底。她加强了歌唱性的快板,有奇特的节奏,有辉煌灿烂的部分,快速敏捷的运弓和利落的乐句充满华丽的质感,旋律又转为凝滞晦涩,人们也已经不是陶醉于美景、微醺于佳酿中了,而更像是虎咽牛饮、以酒来麻痹自己干涸的灵魂。

      “’长江悲已滞,万里念将归。况属高风晚,山山黄叶飞。’,好哇,这个孩子完全表现出了那种醉的肆意、醉的狂放!她还把略显犹豫的连弓全部断了,断的恰到好处、恰到好处啊!”

      说这话的是评委宫新,旅英香岛小提琴家。其他评委见作为华人的她对于之前的选手无所动容,而轮到郭震便如此激动,先用华纳语吟了一首诗,再热切地小声点评,纷纷觉得恐怕郭震就是那个深刻领悟了乐曲真意的人,便已在心里暗自打分了。

      一旁的林耀基和大冢两人听闻,便知结果不妙:大赛有规定,评委们在评分前后不能交头接耳、相互讨论,也没有权力影响他人打分。这样一来,郭震赢得高分已成定局,而最有资格评判的他们二人,却因为规则的限制,便只能看着一群门外汉生生将结果掰向了错误的方向。

      那宫新本是香岛人,却自小在英格兰生活学习,对传统文化可谓知之甚少,光从其吟诵的那首诗便可看出,根本是文不对题,牛头不对马嘴。此诗是王勃被贬斥后羁旅巴蜀所作,感怀怀才不遇、思乡情苦。若硬要说这诗与这曲子有何关系,恐怕也就只有“山”字相连了。

      郭震早已注意到评委席上的热闹动静,正心下稍稍安慰之时,却瞥见一旁的大冢美佳子面色冷淡,而林耀基更是一脸失望之色,忍不住有些后悔:当着林老的面这样地耍小聪明,想必他老人家是看得出来的吧。不过,评分规则是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而后取平均分,想来他就算给最低分也对自己没有影响。

      同样的自选乐曲,郭震再次以她那种奔放张扬的个性很好地掌控了肖斯塔科维奇的a小调第一小提琴协奏曲。因其诞生于动荡的社会政治环境的背景下,这部作品充满了紧张、阴沉、纠结、怪诞的色彩,她的演奏游刃有余,犹如魔鬼般的狰狞和辛辣,她使用了一系列尖锐的声音、夸张的力度变化、狂野的强劲的节奏来展现作品抑郁扭曲的音乐性格。

      尽管很小声,但郭震还是可以听到台上评委和台下观众隐约发出的赞叹声,她想,这回,在她的自选乐曲难度远远超过那小子的前提下,林老也应该满意吧。

      然而当她志得意满,趁着乐曲间隙想要看看林老表情时,却失望地发现他只是在闭目养神,丝毫没有被自己打动的迹象。

      台下正认真倾听的姜明珺觉得座椅上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振动,她烦不胜烦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刚去后台的宋熙和不慎遗落的手机。本来嘛,师兄不在,她确实不应该擅自轻动他的手机,但当她发现手机屏幕上闪烁的来电提示正是吴老师的孙女吴嘉佳,她就犹豫了:一连串的来电呢...说不定是嘉佳姐打来询问比赛情况的呢?

      姜明珺握着手机,猫腰小步走出观众席,跑向后台,四下看看确实没发现师兄宋熙和的身影,而这期间吴嘉佳又拨来了一次,她实在是忍不住,只好越俎代庖了:“嘉佳姐,我是明珺,师兄有事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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