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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云英偷偷拿眼看峙逸,只觉得他如今生得风流俊逸,气派非常,心中一时爱到了骨子里,遂细细咳嗽了声:“姐姐,我有些话儿想同峙逸哥哥说,你可否回避一下?”
在云英眼里,云凤虽是嫡女,却是个老实没用的,被赵氏欺负到死连吭一声都不会,她刚刚细细打量过,在这府里,没有人把云凤放在眼中,艾峙逸来了这么长时间,除了给她布过一次菜之外,便话都没有同她说过半句。
这么想着,云英便更加有恃无恐。
峙逸皱了皱眉头:“有什么话当着你姐姐面儿还是不能说的吗?”
云英正要说话,云凤却已经站起身子来:“你们自说吧,我外间去看看梅花。”
云凤虽然是个老实的,看到云英此番做派,她就是傻子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心里觉得可悲,不想再在这儿坐下去。
艾府对她来说,本不是个好地方,峙逸虽然待她好,但是他的手段他的心狠手辣,她心里也是清楚的,本有些话儿想要劝劝云英,见云英这般,她都懒得说什么了,心里觉得气恼,转身就走了。
峙逸见云凤淡淡然走出去了,心里却莫名的难过起来,他虽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可她这么放任自己同别的女人亲近,他就是难受。
峙逸本是个小心眼的,云凤之前为了她爹,对他不管不顾的事情,他心里还记恨着,如今看她这做派,莫不是想把他拱手送给云英?
峙逸越想越恼,觉得自己在这傻女人心里根本就算不上什么,本来打算打发了云英追出去的心思都变了,就想着气气云凤,让她吃点醋,便有一句没一句的同云英敷衍起来。
云凤慢慢往花园里踱去,看到满院子的梅花开得正好,不由减了些愁绪,弓着身子就在那大片的梅花里穿梭起来。
忽而就听见有女孩嘤嘤哭泣声。她转过一丛花树,看见一个同杏花差不多大的小丫头正蹲在那里哭泣,那丫头穿着一件旧得可以的褐色袍子,扎着一双丫髻,抱着腿在那里哭得好不伤心。
云凤见她哭得着实伤心,不免心生恻隐,走了过去。
小丫头一听见脚步声,像个被吓坏的兔子一般蹿了起来,她原是艾府里最低等的杂役仆婢,见了云凤,哪里认得,看她身上衣饰,却也知道绝对不是个下人,听说今日府里来了人客,心想这莫非就是那个人客,也不带看清楚云凤梳髻没有,躬身行礼:“小婢见过小姐。”
云凤知她误会,却也不理会,望着她笑:“你刚刚在哭什么?有人欺辱你吗?”
小丫头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小姐不要误会,小婢只是……只是……想家了。”
云凤见她神色,知道她说谎,笑一笑:“你有什么难处同我说出来便是,我不会到旁人那里说嘴的,说不定,我还可以帮到你。”
小丫头见她和善,自己在这府里素来都被人冷冰冰的对待,得了这些许的温暖,忍不住眼里的那汪泪又被催了出来。
云凤用手中帕子给她擦了擦,小丫头见那帕子上竟然绣着一只童趣的五彩小鹿,别致得很,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
云凤见她稀罕这帕子,笑起来:“你若喜欢,这帕子就送你了,你得须同我说说,你在哭些什么?”
那小丫头原是个孩子心性,也没什么心眼,此时又巴不得有人来帮自己,就把心事一五一十的诉说了。
原是这丫头名唤彩泉,家里虽说不上富贵,却也有间小小铺子,爹娘把她当宝贝一般养着,谁知道突然天降横祸,她爹去年冬天得了痨症,家里一下子就败落下来,铺子典当了,还不够还债主的债,家里没有法子,只好把她卖到艾府做丫头。她来这艾府不过小半年,前儿她娘捎话说她爹过身了,却连口棺材钱都凑不出来,她想着她爹待她的好,自己又身小力弱,半点不中用,心里难过,就躲在这里哭起来。
云凤想着这孩子原是个孝顺的,心里怜她,又想着自己的爹,忍不住就感同身受起来,她身上没有带钱,摸了摸项上珠链,怕峙逸事后知道了同自己闹,就一一拔掉了头上的花簪:“这些个你拿去换点钱吧,给你爹买口薄棺。”
那小丫头哪里敢要,忙不迭的摆手:“这可不行,我娘会说这是我偷的。”
“如若真这样,你就同你娘说,这是艾府东屋大奶奶周云凤给你的,她若是不信,你让她来问我便是。”
小丫头原不知道云凤是谁,此时一听面前站着的竟是那京师有名的恶妇,不由怔了怔:“您……”
云凤拿那帕子包了簪子递给她:“快去吧,你爹还等着安葬吧!切不可让你娘之外的人见着啊!”
小丫头见到云凤那温暖纯净的眼神,这才坚决的深深躬身一拜,将手帕包儿揣在怀中,跑走了。
看着那小姑娘的背影,云凤满足的叹了口气,略略站了会子,转身却看到兰璇站在她身后的一株梅树旁,正用一种轻蔑而怨愤的目光看着自己。
云凤惊了一跳,兰璇却忽而笑了,目光变得同往日一般和煦:“你也来看梅花啊!”
云凤点了点头:“你不是……”兰璇之前明明说是回西屋去了啊!
“觉得这园子里的梅花特别美,所以就多看了两眼,不可以吗?”兰璇猜到云凤的心思,笑道。
云凤没有再说话,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她也知道兰璇是个口蜜腹剑的人,虽觉得她有几分可怜,但并不想同她纠缠。
兰璇却又开了口,望着梅花道:“这艾府里本没有这一片梅林的,但是他知道我喜欢梅花,就新辟出这么个园子,种了这么多梅花,那时候艾府落魄着呢,他还肯掏那么多钱只为哄我一笑……你今儿有这些花赏,原也算是沾了我的光。”
云凤没做声,心想这人真是霸道,抬眼看到兰璇眼角眉梢那抹不去的愁绪时,她突然意识到有些事情她曾经也是看在眼里的,只是这些时日里刻意忘记了。
兰璇注意着云凤面上怜悯的表情,笑了下:“曾经我以为我自个儿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无法想象这世上还有人比我活得更开心,更满足,如今看来不过是个梦罢了,男人呐,最是喜新厌旧贪欢爱美,哼,只有我们女人在犯傻……”
云凤假装:“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兰璇原是倚着梅树站着的,见云凤这么说,用帕子掩着嘴对着她笑了下,转身去了。
云凤看她那裹着盛装的背影萧索得很,一时间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云凤晕头晕脑的往回走,在大屋门前迎面就碰上正领着几个抱着料子的婆子往这边走的素琴。
素琴脸上漾着笑:“奶奶这是去了哪里了?”她这段时间原是同云凤熟稔了些,两人时不时还能开几个玩笑。
云凤神色怏怏:“去梅林站了会子。”
素琴仰着脖子往大屋里瞅瞅,见到里头老夫人、云英同峙逸三个正有说有笑,只当云凤是吃醋了。遂招呼了几个婆子先把料子送进去,拉着云凤的手就说了句体己话:“这么长时日同奶奶相处,也看出来你是个宽厚的人,其实有些事情也是要想开些。”她见云凤不说话,只当自己是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去了,继续道:“男人嘛,也就是那样,如今趁着他还有几分惦记你,你赶紧为自己着想着些,我看奶奶也是个明白的,东屋那么些东西,你存着积着,以后也是够用的,更何况,这还是你亲妹子,总比来个不认识的强吧。”
云凤知她误会了,讪讪一笑:“不是这样的。”
素琴却只当是她狡辩:“奶奶既容得秀雅,又怎么容不下自己亲妹子呢?”
云凤听见那亲妹子三个字,心里不由更加难受了。
素琴只当她是执迷不悟,捏了她的手道:“你看看西屋现在,爷连走都不去她那里走了,剩下个富贵花架子,又能唬得住谁呢!走吧,莫让老夫人等得急了,我们进去吧!”
云凤摇摇头:“我就不去了,你去吧,我累了,想回去睡一觉才好!”
秀雅正闲的无聊,一个人在厅里的八仙桌子上翻牌九玩,见了云凤回来,抬了抬眼皮子:“回来了啊!晌午的时候爷找你呢,我说你去了老夫人那儿,他急忙忙的换了衣服也去了。”
云凤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打了帘子进了内屋,正在给衣服熏香的柳妈见了她,压低声音问:“今儿还好吗?”
云凤点点头:“挺好的。”就往绣墩前一坐。
柳妈想着既然峙逸也跟着去了,应该无妨的,随意道:“爷今儿命人添了张椅子回来,怪模怪样的,放在屋里了,你看见了吗?”
云凤转个脸就看到了柳妈说的椅子,原是同平常的躺椅没甚区别,只是两个手柄特别长,云凤半天看不分明,突然想起来上回跟峙逸两个在躺椅上做,峙逸说地方太窄,云凤的腿挡着他了,若是那手柄长点儿,把她两条腿分开架上去,那就刚刚好了。
云凤当时觉得他不过是那么一说,现在看到他真的寻了个实物回来,臊得脸都红了。
“……也不知这椅子有何用处,那抬东西的小厮说这椅子还是特地定做的,也就见过兰璇奶奶屋里有过一个。”柳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云凤神色已经变了。
从云凤进门时,柳妈就觉得她神色古怪,好奇问了句:“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爷怎么没跟你一起?”
云凤顿了顿,冷笑道:“他爱同谁一起就同谁一起,跟我又有什么相干!”
她原是心里发酸,随口说的,哪知道峙逸恰好这时候打帘子进了屋,刚好将她那话听了个十成十。
他本在大屋坐着郁闷,不过是耗时间等她罢了,她却自己先跑了回来,若不是素琴想起来说了句,他怕是不知道要在哪里傻坐多久。想起来就有气。
峙逸冷着声呛了云凤一句:“你不声不响就跑了,倒让我在那儿不尴不尬的坐着,自己还在这儿说风凉话,你什么意思?”
云凤哼一声,心想着刺激峙逸,说话连脑子都不过了:“怎么就尴尬了?那不是你一心想娶的人吗?若不是我从中间横插一杠子,你现在怕是同她都儿女成行了。”
峙逸想起这个来就难受,他以前确实是实心实意的喜欢过云英,如今不喜欢了,冷眼旁观着,却觉得自己当年真是可笑透了,就这么个市侩又势利的女人,不过是脸长得好看清纯些,怎么就让他昏了头了,心里如吞了苍蝇一般。
他的鄙视就顺着带到了脸面上:“就她……也不照照镜子,配吗?”
云凤原是恼着云英的,看到峙逸这样,心里却泛出一股子酸水来,喉头都发苦。
云英同峙逸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曾经爱得那样深,她也是看在眼里的,如今少爷他说不喜欢了,视如敝屐不说,还把人损成这样。云凤自问自己不过是个一般人,小时候,父亲还老说她不如云英,若是哪一天艾峙逸腻味了她,她下场恐怕更是凄惨。
她以前原是想过这些问题,现在亲眼看了艾峙逸的做派,到底是吓到了,脸色瞬间苍白起来:“你可不可以不这么说她?”
在峙逸心中,云凤同旁人都是不同的,自然就不知道她有物伤其类的情绪,见她这么说话只当她是护着云英,气得笑起来:“你也真是个贱的,周家怎么踩你你就怎么惦记着,她算个什么东西,值得你这样?”
柳妈一看这架势,分明又是要吵起来,这两人都拧得很,她谁也管不了,赶紧收了衣裳带上门出去了。
云凤笑一笑:“你以前待她怎么样,我也是见过的,如今都需要拿镜子照一照,如若到了以后,你也腻味了我,我又能怎么办呢?”她原是个实心眼的,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她既然愿意舍了阮俊诚爱上艾峙逸,这对她来说,原是过命的喜欢,想着以后离了艾峙逸,她都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了。
艾峙逸这才回过味来,知道云凤在气什么了,皱眉道:“你怎么这么傻?你同她能一样吗?她算是个什么玩意儿?”他已经看透了云英,联想着之前同周文晰在狱中的对话以及云凤的身份,心中已然对当年的换嫁事件了然了。
云凤冷笑:“我怎么又不一样了?我可是跟你过命的交情还是怎地?不过一样是个女人罢了。”她知道自己对艾峙逸已然用情太深,苦笑道:“我也不盼望别的了,只求你以后不要我了在旁人面前给我留点颜面就好。”云英兰璇的条件原都在自己之上,在艾峙逸面前,她其实并没有什么自信。
如若不曾相知相爱,他怎样践踏过她原都是无所谓的,可是如果曾经将一颗心都恨不得揉碎了同他的融在一起的滋味都尝过的话,再被践踏,那几乎就是致命一击了。
还不待实现,云凤只是想想那一天,心里就痛得不得了。
峙逸见云凤这般同自己闹,又气又心疼。
他想同她说她是不同的。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喜欢她什么?他自己也是不知道的,他就是喜欢挨着她,跟她在一起,闻她身上的味道,听她讲从刻板书本里掏出来的那些毫无意义却的确好玩的笑话。
他突然在想,这感情如今如此炽烈,是否会有结束的一天呢?他不知道,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他如何给她答案呢。这么想想,一面心疼又一面心灰意冷起来。
他很想告诉她很多事情,很想告诉她自己是拿命在爱她,他却说不出口,终究只是叹息一声,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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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了,嘿嘿
谢谢给我送分的同学们,谢谢砸我霸王票的同学们
我无以为报,只能认认真真写文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