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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马车上的乘客眯着眼睛,正打量着沿途景色,突然敲了敲座椅的扶手处,马车一下子停了下来。车夫回过头,陪着笑脸,问:“徐五爷,您可是有什么吩咐?”
被称作徐五爷的人嘴角带着一丝笑,可那笑容倒像刻在他嘴边似的,文风不动,衬得他的亲切也含糊起来。他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卖花的姑娘,说:“你替我叫她过来。”
车夫赶紧跑过去,不一会儿那姑娘便走了过来,神情落落大方,扬着脸,笑盈盈地问:“大爷您要什么花?”
徐五爷说:“你随便给我几朵。”
姑娘怔了一下,笑道:“大爷您这话真让人为难,您要什么花,几朵是几朵,教人怎么随便法呢。”
徐五爷也笑了起来,他稍微俯下身子,瞅着她,轻声道:“这倒也是,你给我四朵吧,花倒随便,鲜艳一点就成了。”
姑娘挑了四朵月季,轻轻嗅了一下,抿嘴一笑,然后才递了过去。
徐五爷也微微一笑,接过花朵,摘下帽子,就将花放在帽子里。他见那姑娘只是抿着嘴看他,于是冲她笑了一下,不紧不慢地敲了敲扶手,马车便猛地行驶起来。卖花姑娘见他眼角尚带调笑,突然说走就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得就要赶上去要花钱。突然一件东西顺风朝她丢来,正好落在胸前花篮里。姑娘拿起来一看,是用手绢包着的,她打开手绢,数了数里面包的大洋数目,半响不做声,突然咬牙恨恨地跺脚:“死人,钱多了没处使了不是,戏弄到老娘身上了!”一边说着,一边将大洋重新用手绢包好,小心翼翼藏好。那篮花被她顺手一扔,不知滚落到哪个街角了。
车夫回头看了看欢喜离开的姑娘,然后笑着对徐五爷说:“徐五爷,您刚才那一打点,翠红有半年不用去卖花了。”
徐五爷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打量着街上的行人,嘴角挂着那一丝暧昧不清的笑。
车夫见徐五爷不搭话,陪笑着继续说:“不过徐五爷您那么大的手笔,也就买那四朵花,真是只有徐五爷这么风雅的人,才做的这么风雅的事。”
徐五爷笑了笑:“你这么讨好我,无非是想多要点打赏。只是你徐五爷性子有些别扭,别人不想要的,我想着法子送也要送出去。倒是别人想要的,我却偏不爱给。”
车夫赶紧讪笑,说:“哪里。徐五爷能坐小的车,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徐五爷随便怎么打点,小的欢喜还来不及呢。”
徐五爷‘哦’了一声,然后笑道:“那我不打点,你欢不欢喜?”
车夫一下子苦了脸,又不敢说什么,只是陪笑着说:“徐五爷怎样做,小的都是欢喜的。”
徐五爷笑了两声,说:“既然你欢喜,那我也不方便扫你的兴了。”
车夫哪敢说什么,只恨自己多嘴,闷声地拉着车。一路倒也安静。
走到一个岔口,徐五爷突然出声:“去徐家大院,我记得是往这条路走,你怎么往那边去了?”
车夫没精打采地说:“徐五爷,您是很久没回这儿了吧。那条路很久以前出过一点事,之后有人总是看到晚上在那巷道的墙上,有一个女人的影子晃悠。这事传开之后,附近的人家都搬走了,那条路也没人走了。”
徐五爷轻叹了一声,说:“原来是这样。”
车夫偷偷看徐五爷神色怅然若失,于是又壮着胆子问:“徐五爷是很久没回家乡了吧?”
徐五爷沉默片刻,说:“大约是十五年了吧。”
车夫说:“哎,您离开的够久了。那徐五爷您现在回来,是为着什么事儿吧?”
徐五爷也不答话,只是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车夫猛然想起自己之前的多话,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遍。但想着既然车钱已经没了,却又不知道这位看上去喜怒无常的来头颇大的人要把自己怎么样。正惶恐间,他听到头顶上一个声音,懒洋洋地倒像是刚睡醒:“我这番回来,打算娶房媳妇儿呢。”
车夫见他神色轻松,顿时放下一大半心来,赶紧陪笑说:“那徐五爷您之前在哪儿发财啊?”
徐五爷说:“发财谈不上,在广州做买卖。”
车夫笑着说:“听说南方的姑娘不错啊,模样也好,脾气又乖巧。五爷您没上心的?”
徐五爷笑了起来,顺手将帽子在扶手上磕了磕,那四朵十几块大洋买来的月季在尘土中打了个滚,被后面的车辆给压扁,不知碾转到哪段风尘里。车夫似乎有些心疼,又不敢多说,只是暗自咂舌。
徐五爷也没有留意,他将帽子重新戴上,淡淡地说:“听话倒是听话,可是我这个人啊,脾气怪,就是喜欢不听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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