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嫁礼

　　四处都是喜气洋洋的红色、以及眉飞色舞的笑脸。

　　确实是该庆贺的。因为李家的小姐襄云终于要出嫁了，对方是县里有名的富贵人家，光是之前聘礼就载足了十辆马车。

　　李家破败了这么多年，原本书香门第的那几分矜持也早被带着十足世俗气的油盐酱醋给消磨光了。就算有留下的那一点点孤傲，也成了旧衫子上洗不去的穷酸气。

　　已经快到时辰了，襄云身上却还穿着一件素色的平常衣裳，脸上神情也淡淡的，全不把围着身边着急的喜婆、丫鬟看在眼里。

　　喜婆从怀中拿出一张香喷喷的花手巾，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心头嘀咕。她也算是武城县里老资格的喜婆了，见过的新娘也不少了，有大大方方的、有含羞带涩的、也有舍不得出嫁珠泪连连的，就连那寻死觅活的她也遇见过几个，还不是照样被她送上了花轿，圆圆满满地完成了一场嫁礼。但是李家这位不露神色的小姐，只是一个淡淡的眼神就让她不由得止了步，催不得，也闹不得。

　　襄云走到满满堆了各色书籍的高柜前，右手轻轻滑过书背。李家虽然在她幼时便没落了，但前面几代积攒下的书却还剩了许多。值钱的孤本自然早就被换成了钱财，这些平常的书籍卖不出价，便被家人遗忘了，成了她这十八年少女生涯的老师和朋友。

　　但现在，她却不得不与它们说再见了。

　　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襄云明亮的眼眸中不见了不舍，只剩下了决断后的沉静。

　　从今以后，她便不再是一个可以做梦的闺中少女，而将成为一个陌生人的妻子。不管洪家那位精明的家主是怎么挑上她的，她依然要遵循一个做妻子的本分，助他持家立业、为他生儿育女。

　　“姑娘，时辰到了。”喜婆见门外的丫鬟再三示意，终于嘻嘻笑着走到李家小姐身边轻声唤道。

　　襄云轻轻颔首，“为我穿衣吧。”

　　素色的衣衫褪去，大红的喜服一层层地叠上身，映衬得女子的神色愈发淡然。但当鲜艳的红膏点在粉唇，胭脂也浅浅印上白皙的脸庞，就连心中一直嘀咕的喜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她所见过的最美丽的新娘子。

　　难怪洪家老爷不管花了多少心思，付出重金也要娶到这位小姐。可惜这片心意和门外那丰厚的聘礼一样，完全没有打动这位冷美人儿。

　　锣鼓齐鸣，声声鞭炮响中，披着红盖头的襄云被喜婆扶着出了门。她身后送嫁的母亲和婶子们眼中流着泪，脸上却掩不住喜气。

　　坐上花轿，掩在盖头下的襄云终于无声地流下了两行清泪。

　　而李家，在她身后终是越行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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