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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木的五芒星
何为赶到第十三号监狱的时候,整个守护厅已经像一台巨大的机器,开始运作起来了。那些被情报处长詹群以一己之力阻断的情报,像是除移了障碍的山洪一样倾泻而下。
“高能反应并非三分钟以前,而是发生在三个小时以前!”
“监狱守门人都全数死亡!”
“监狱被不知名物质阻断!”
“厅长不在守护厅!”
“厅长三个小时以前已经进入第十三号监狱!”
“联络不上厅长!”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难道他们的目的就是厅长?”何为皱紧眉头,猛地说:“召集神域师和结界师,包围第十三号监狱!守护厅进入一级戒备!”停了一秒,他又继续说:“迅速逮捕詹群!”
“突击小队待命!随时突入营救厅长!”
可是隔离在第十三号监狱和他们之间的,是一道黑色的幕布,如同黑洞一般,试图靠近的敢死队都瞬间失去了音讯,再也联络不上。
谁也不知道到底监狱里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厅长到底怎么样了。而距离这种状况发生,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情况不容乐观。
何为展开自己的神域,虚无和黑洞相互融合,爆发出一股巨大的气流。何为的头发被吹得簌簌作响,只有他知道,现在的厅长,为了维持第十三号监狱,已经几乎消耗了所有的力量,他根本无法和高等恶魔长时间的对峙。“该死的,偏偏挑这个时候。”何为暗暗骂了一句。漩涡之中,他扶了扶眼镜:“我来试着中和这股力量。你们寻找缝隙,准备突入营救厅长!”他停了一会儿,慢慢的说:“也请随时做好厅长不在了的心理准备和应急措施。”
这真是一个令人焦躁且难熬的时刻。猜测,推断,寻觅。然而,除了当事人,谁也无法知道,三个小时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詹群在那一刻阻断了所有信息。
“开始吗?”隐藏在雾气之间,一个少女低声问。
回答她的是沉默。
少女笑起来:“你觉得现在还不是复仇的时候吗?可是,末日之书就是这么记载的。所以,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这都是注定的事情。开始吧。”她的小指上,契约的刻痕发出一道晦暗的光线。
在她的命令下,黑暗骤然降临。
厅长停住了脚步。黑暗像是致命的疾病一样,迅速染上了他的眉眼。
“无所不能的守护厅厅长,你会怎么做呢?你想要什么样的死法呢?”少女兴奋的看着。
无穷无尽的黑暗洪水般席卷而来,什么也无法阻挡。第十三号监狱霎时间成了一片死寂的墓场。语居的哭嚎声,罪犯悉悉索索偷窥的声音,都在那一瞬间归为沉寂。在这并吞八荒的强大力量之下,厅长甚至没有抵抗,就被卷入了黑暗之中。
只要活着的生命,就会被黑暗剥夺存在感,吞噬干净。这里就是最终的墓地,一切生命都会无可避免的死亡,连守护厅的厅长也不例外。
今天,你就会死在这里。少女满意的微笑起来。
忽然,一道利刃般的光芒猛地扎进了她的眼睛。少女浑身一颤,剧烈的痛楚让她的空间也随之动摇了一下。
到底是谁?她又吃惊又愤怒,循着痛楚的来源看去。
那是元阳的火焰!
元阳紧闭着眼睛,但是仿佛是身体的本能一般,火焰从他的胸口挣扎着盘旋而起,以他的生命为养料,盛开出微弱却灿烂的毁灭之光,迅速撕裂沉默,驱散了包围厅长的黑暗。
少女厌恶的闭起眼睛。
末日之书的记载果然没有错,元阳是黑暗的克星。他失去意识的时候,身体就会遵从契约的本能,燃起生命的火焰去保护他的契约者。但是,这也是最绝望的手段,因为一旦火焰熄灭,他就只能无可避免的走向死亡。
“这是个好机会。”少女背后,一个声音低声说。
“没错。”少女点头,继而命令道:“黑暗啊,把他们淹没!”
空气瞬间扭曲了,比之前更可怕的黑暗再一次席卷而来。昏迷中,元阳痛苦的皱紧了眉头,尽管他曾经是最强的恶魔,但是此时,他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微弱的火焰无法和这无与伦比的飓风抗衡。终于,火焰在可怕的狂风中颤抖了两下,就要熄灭了。
就在那一瞬间,谁也没有想到,守护厅的厅长,竟然用身体挡住了少女致命的攻击,护住了这一点颤抖的光芒。
黑暗的巨澜实在太过强烈,少女不得不闭上眼睛,否则连她也会被黑暗吞没。过了很久,她才慢慢睁开眼睛。
浓稠的墨色渐渐散去,一片残骸之中,厅长的长发纷纷扬扬的飘落,垂在元阳的身畔,笼着脆弱的火焰,被镀上了一层温柔的浅金色光芒。血顺着厅长的额角滴了下来,他却毫不在意,只是紧紧的护着元阳。
少女吃惊的看着这一幕,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私自利的守护厅厅长会做出事吗?她鄙夷的嗤道:装什么,守护厅的厅长。你别忘了,是你亲手把自己的契约恶魔折磨成这样——
仿佛听到了少女的想法一般,厅长微笑了一下,从他的脚下,蔓延出发着微光的藤萝,霎时间布满了整个黑暗,像是无数光的缝隙,形成一个巨大的五芒星。厅长站在正中,黑发微微飘起。
然后瞬间,光芒又消失了。
一切都归于虚无。四周依旧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少女讽刺的对厅长说:“现在开始着急了吗?可是元阳就要死了,你一个人是无法击破黑暗的。”她的声音在一片死寂中响起来,显得格外的突兀。
“哦?”黑暗中,黑发的男人顿了一下,忽然又笑起来:“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呢。你是契约者吧?”
他的声音非常温柔,也非常悦耳。
没有想象中的惊慌——这样从容的态度,让少女非常不满。她于是异常傲慢的回答:“这和你没有关系。反正今天你和你的契约恶魔都会死在这里,你这个叛徒。”
厅长饶有兴趣的问:“我背叛什么了?”他的脸上,依旧是一副温柔,愉快的神情。仿佛少女挑衅的话语,都像是一阵风吹过,毫无痕迹。
少女高高在上的态度被彻底无视了,这让她觉得不是滋味:“你在装傻吗?你曾经做过的事情,制造的屠杀,你都忘记了吗?”
“可是,这有什么错吗?”厅长微笑着问。
“你毫无怜悯的杀死了自己的同族,站在血和白骨之间,就只为了保护这个肮脏的人类世界?你这个背叛者!”
厅长很快捕捉到了她的位置,他微笑转头,着看了她一眼,不轻不重的说:“可是,似乎你也是人类啊。”
少女噎住了,她奋力的辩解道:“我和他们不一样!我讨厌人类,勾心斗角,虚伪无耻——我更厌恶为了人类而杀死同族的你,我是替死去的灵魂复仇而来的!”
那个男人细不可闻的笑了起来,笑容从他的嘴角微微漾开,像是春水融开第一块冰凌。他没有再说话。
不得不承认,这真是个迷人的男人!他毫不在意少女的骄傲,也不在乎自己身处的陷阱,一直淡淡的微笑着。无论讽刺也好,试图激怒他也好,他一直不变神色,从容又优雅。这反而让少女觉得烦躁,她往前走了一步,大叫起来:“你是守护厅的厅长又怎么样?我们有更周密的计划,你就要死了,不仅是你,还有——”
厅长微笑着听着。
忽然,少女义愤填膺的宣言戛然而止——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她身后的恶魔低声说:“给你添麻烦了,昌昔。”
“好久不见,乔木。”厅长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他优雅的问好。
乔木的脸色是阴沉的,他慢慢的说:“刚刚那一瞬间,你想杀了我的契约者吧。如果我不阻止话,你已经把她杀死了——就像以前你杀死我一样。”他并没有用疑问句。
守护厅的厅长毫无否认之意,漫不经心的说:“哦?被你看穿了吗?”
乔木淡淡的说:“这是你一向的手段。敢于挑衅的人,你绝不会放过的。”
厅长笑起来:“你依旧很了解我。” 他的眼睛里,一道残忍的光芒一闪而过。
少女突然感到一阵恐惧。厅长笑得如此优雅,像是一条美丽的毒蛇。她生生的打了个寒颤。
乔木搂紧了她,弹了弹手指,昌昔细小的毒针雨水般在咫尺之遥簌簌的落下。直到此时,少女才终于意识到了守护厅厅长的可怕——她设下陷阱的同时,也被厅长用言语一步一步算计了。如果不是她的契约恶魔及时制止,她现在已经说出了他们的秘密,也已经被厅长杀死了。
她的契约恶魔安抚似的搂住了她,问厅长:“你和元阳,还好吗?”
厅长微微皱了皱眉头,收敛了虚假的微笑,淡淡的说:“我很好,不过元阳可能差了点。”
“你不会被感动了吧?”乔木尖锐的说,“他并不想救你。这只是失去意识以后,身体依照契约而做出的本能反应而已——他早就背叛你了,他不会原谅你的,他只想杀了你。”
“你说对了。”厅长冷笑了一下,“然后呢?你会放我们出去吗?”
乔木说:“不会。我是为了复仇而来。我不会放你出去的。”
厅长笑起来:“那么好了,乔木。拉家常到此为止。想做什么就做吧。”
高等恶魔互相宣战了。
乔木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无边的黑暗和寂静又一次席卷而来。这一次,黑暗之中,不再只是虚无和寂静,压迫感亦如潮水一样,从四方涌来。
一片黑暗里,渐渐连少女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了,思想融为黑暗,甚至连黑暗本身甚至也消散而去,只剩一片茫然。
她的契约恶魔抓住了她的肩膀。她猛地清醒过来。
她眼前,守护厅的厅长依旧微笑着。元阳的火焰被他护得滴水不漏。在那微弱的光芒之下,他的黑发飘动,仿佛在旋转的下降,又似乎在上升。飘飘然然之间,时间,空间,一切维度和坐标都失去了意义。恍惚中,少女听到了隆隆的轰鸣声,而轰鸣声又似乎是从她自己的胸中发出的。那也许是血液流动,也许是大河奔腾,也许是松涛万顷。也许是山峰拔地而起,峡谷变作平原。
果然,高等恶魔的较量,就算她是契约者,也简直难以介入。
“别担心,为了维持第十三号监狱的运作,他消耗了大部分的力量,现在他已经大不如从前了。” 乔木抚摸着少女的头顶,说,“而且,他的弱点就在那里,保护别人和保护自己——人一心从来不可以二用——更何况,是这样两个人。”
像是印证他的话一般,转眼,昌昔保护着元阳的左肩猛地颤抖了一下。紧接着,右肩也一颤。
乔木的傀儡线刺穿了厅长的肩膀。纤细的血线从的受伤的一点流淌出来。在一片苍茫之中,血液泛着微微的银光,被拖长,交叉而行。
那是乔木的死亡五芒星。
双肩,双膝,心脏——当乔木的力量贯穿这五处,被害者就会像被大头钉钉住的蝴蝶,变成被钉在五芒星上的美丽傀儡,再也没有自己的意识,也没有逃离这个空间的可能。
“那么多年不见,你的力量和我杀死你的时候相比,一点也没有减少啊。”黑发的男人抬头,对乔木微笑道。
“当然。”乔木冷冷的说。可是尽管如此,他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谨慎的说, “继续展开光芒,死亡五芒星!”
在五芒星交错的光芒之中,昌昔微微笑了一下,眼神一冷:“可是,这样就想来挑战吗?你也未免太自负了。”
他的身侧,陡然卷起一阵银色的狂澜,细密的傀儡丝线都被吹散开去,仿若细雨漫天。一时之间黑暗被冲淡了。昌昔立在水幕中,长发飘散,银光浸透了他的发梢,他的眉眼间水光潋滟,竟有一股说不出的肃杀。
乔木被这阵光芒逼得不得不后退了一步。
昌昔没有继续进攻,他的水幕收了回来,环绕在他和元阳的周围。
“为什么不进攻?你可不是见好就收的人,而且你知道,你的力量撑不了多久。”乔木抹去了额角的血迹,冷笑着问。细小的傀儡丝线无法穿透昌昔坚不可摧的水幕。像是无数蜉蝣,这些细小的丝线逡巡着,探试着,汇聚又散开,茫然不得。乔木无法突破,于是他停止了进攻,讽刺的说:
“难道你真的想要保护元阳?你被他感动了?这可真是可笑,如果他有意识的话,绝对不会保护你的,现在的他,只是遵从契约的本能而已。你还不如杀了他呢——那个冥顽不化的蠢货。”
果然,不出所料的,昌昔沉下了笑容。
很好,乔木想着,继续激怒昌昔:“你自己也清楚元阳是多么固执又愚蠢的家伙,在他心里,你根本无足重轻——从缔结的那一刻起,契约就已经腐坏了。你的契约的刻痕在疼痛吧,在腐烂吧——总有一天,元阳会亲手杀了你,然后被腐烂的伤痕折磨,直到痛苦的死去。”
昌昔冷冷的看着乔木,他终于敛去了虚伪的笑容。
乔木非常满意,他知道,守护厅的厅长已经被激怒了,人越是愤怒的时候,就越是会露出破绽,连完美的昌昔也不例外。乔木抓到了那个破绽,他不为人知的勾了勾手指,他的力量,通过两根傀儡线,长驱直入的进入昌昔肩膀上的伤口里去了。
昌昔的愤怒却像是春冰融化一般,瞬间消失了。他讽刺的勾起嘴角,淡淡的光芒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乔木的力量来不及撤回,被阻断在半路。
乔木吃了一惊:“你什么时候看穿的?”
厅长慢慢的说:“元阳和我的事情,你还没有资格过问。我不会同情你的,元阳也不会,即使你现在以受害者的,甚至复仇者的姿态,站在我的面前,我也不会理会你。”
乔木沉默了一下,咬牙狠声说:“你错了,这可不是复仇。那一天还远远没有到来。现在只是前奏而已,我要看你亲手杀了元阳。”
“那是不可能的。”昌昔微笑的回答。
说话间,两人的力量都猛地暴发,流水纠缠着乱线,光与影一时间错综复杂,变幻莫测。
远古恶魔的较量开始了。
黑色与银色的光芒回旋而起,仿若镶着月光的乌云。力量猛地的碰撞,像是山崩和海啸,霎时间倾颓,霎时间重建,瞬间又都化为虚无。光泄露而出,又变为黑暗,然后黑暗吞噬了周边万物。
时间和空间,都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两个远古恶魔的对抗,往往会演变成毁灭性的灾难。此时,他们之间的较量渐趋白炽,一秒像是一个世纪,一个世纪像是一秒。冲撞的力量像是宇宙大爆炸一样蓄积起来,每一个瞬间都可能因为不谨慎而致命。这场对峙,可能会无休止的拖下去,直到一人力竭而亡。
“放手吧,昌昔,你坚持不了多久的。”在僵局之中,一直沉默的乔木的契约者忽然说。她的声音诡异的失去了活力,变得温和却睿智起来:
“你的身后就是关押高等恶魔的第十三号监狱,稍有差池,你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灾难性的后果。为了保护元阳,你在用你自己的生命,甚至世界做赌注。可是元阳憎恶着你,他不会为此而感激你,正相反,只要他一恢复意识,就会杀了你,比任何一个复仇者都要疯狂。你忘了日日夜夜折磨你的溃烂的伤痕了吗?忘了他毫不犹豫选择傀儡契约者的那一幕了吗?忘了他想焚毁誓约的那一刻了吗?你还在犹豫什么,保护什么?只要你放开手,背叛你,折磨你的元阳就会陷入黑暗之中,而你就可以轻易的切断乔木的傀儡线,获得胜利了。你并不喜欢麻烦,不是吗?——按照末日之书的安排,顺从你的命运吧。”
借着少女的唇舌,一个声音温柔的,循循善诱的说。
厅长沉默了很久,久到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相信了。忽然,他讥讽的弯起嘴角,抬头对着虚空的某处问道:“詹群小朋友,我知道这都是你恶作剧。无论是你欺骗乔木还是他的契约者也好,还是煽动我也好。你想要什么呢,看着我亲手杀死我的契约恶魔吗?虽然这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可是,这似乎并不是末日之书的记载。你不遗余力编造谎言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厅长尖刻的说,“你这么憎恶元阳吗?还是说,你这么的爱我呢?”
占据少女身体的鬼魂怔了一下,在厅长冰冷的、洞悉一切的目光下,终于颤抖的后退了一步。
“昌昔,你别再想伤害我的契约者。”乔木往前一步,挡住了被詹群占据身体的少女。
厅长悠然的说,“我对你的契约者一点兴趣也没有。不过,我们的老朋友,你曾经见证过我们的过去,你得告诉我,对于元阳,我应该怎么做呢?”
“你不用询问我。事实就是如此。如果你继续保护元阳的话,就永远也赢不了我。为了维持第十三号监狱,你消耗了大部分的力量,所以你根本无法坚持长时间的力量对峙。你赢不了我的。”乔木淡淡的说,“元阳也不需要你的保护。你们只会互相伤害,互相背叛,互相诅咒。如果选择互相保护,那么就只能沦落到这样悲惨的地步。”他指了指元阳虚弱的火焰。
厅长笑起来:“你说的没错。如果这个该死的蠢货不保护我的话,他的火焰就不会熄灭。而我如果不保护他的话,”他看了一眼乔木,“就可以轻易的杀死你。”
“所以,你们只是互相把自己和对方逼上绝境而已。”乔木说,“比谁都无情,比谁都自私自利的昌昔,你想到解决的办法了吗?” 说话之间,他的傀儡线蠢蠢欲动,每一根都一击致命。
昌昔微笑着,却没有回答。他们漂浮在一片虚无之中。无天无地,无虚无实,他的脚下就是万丈深渊,黑暗就像一张大张的嘴,阴森的等着着它的猎物。昌昔忽然说:“只要我现在放开手,那么,我和这个蠢货就再也不会相见了。”他微微笑了一下,“乔木,你看,这并不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乔木看着他:“所以,你做出决定了?”
“没错。”昌昔闭上了眼睛。
他保护元阳的水幕猛地坍塌,如同一阵骤雨,倾泻而下。
雨水之中,昌昔紧紧的搂住了元阳。
“可是,我依旧选择和他在一起,这有什么值得恐惧的呢?”
昌昔的嘴角,依旧是从容的笑意。
“你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傻子,你注定会因为他而死。”乔木叹息着说。他的傀儡丝线乘虚而入。昌昔感到双膝传来一阵细微的疼痛,这细微的疼痛随即扩散到无限大。乔木的力量乘势长驱直入,最后一道银丝迎面袭来,直刺向昌昔的心脏。
死亡五芒星即将完成。
昌昔垂下了眼睑,他深深的看着昏迷中的火焰恶魔,最后一眼。
但是转瞬,他的从容就被打破了。从不慌乱,一直胸有成竹,镇定自若的守护厅厅长,第一次感到了不知所措——
元阳猛地睁开了眼睛。他推开昌昔,握着长剑挡在他的面前,切断了乔木刺向昌昔心脏的最后一根丝线。
昌昔的眼睛慢慢睁大。
他的傲慢的,从不听话的契约恶魔挡在了他的身前。火焰如莲花般绽放,腾空而起,黑暗被猛地撕裂开,像是朝阳落进了峡谷。那些金色的光芒温柔的拂过昌昔的皮肤,纠缠着他、控制着他的傀儡丝线都滋滋的响着,扭曲起来,转瞬被焚烧干净。
“你可真够窝囊的,竟然还等着我救你。”元阳半阖着绯红的眼睛,嘲讽的对他说。力量的爆发让元阳本已消耗殆尽的身体迅速变冷,他的身体一歪,昌昔连忙搂住他的肩膀。红发的恶魔精疲力竭的垂下手臂,他慢慢闭上了眼睛。长剑也像是烟花一般,消散在黑暗里。
“笨的是你,我可是计划好的,现在都让你打乱了。”昌昔微笑着说,但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声音里,透着多么浓稠的温柔。
“我才不管你的什么计划,我只是见不得——有人在我的面前,杀我的契约者。”
“你不恨我吗?不同情他吗?让他杀了我,不就好了吗?”
“垃圾,我还没动手,怎么轮得到他?”元阳厌弃的说,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越来越轻。
“看着我。”昌昔紧紧揽着他的肩膀,对他说。
契约的命令生效。
垂死的恶魔虚弱的睁开了眼睛。他看着自己的契约者。
他们的目光胶着在一起,像是三千年来都是如此。
“行使契约吧?”
“……”
昌昔揽着元阳的腰,不让他滑下去。他们的手腕贴在一起,于是誓约的伤痕在黑暗里发出了无比灿烂的光芒,那是金色,亦是银色,是火,亦是水。
“元阳,我的恶魔,没有我的命令,连死亡都不能接近你。现在,拿起你的剑,接收我的力量,为我燃烧起来——”昌昔说。他的力量,顺着契约的伤口,源源不断的涌进元阳的身体里。
在一片强烈的光芒中,火焰的恶魔闭起了眼睛。昌昔感到元阳的身体,像是雨水浇灌下干涸的河流,霎时间潮涨云涌,他的火焰又被点燃了。
被他们契约的光芒点燃了。
昌昔看着他颤抖的睫毛,看着他骄傲的嘴唇,看着他颈项间拉出的美丽的弧度,满意的笑起来——这个时候,那些计划都算得上什么呢?什么都比不上他的契约恶魔。猛地火光从元阳身体之中勃然而发,烈焰之中,元阳抬起头,绯红的眼睛直视黑暗的尽头:“乔木,你比昌昔更令人厌恶,还是死亡的黑暗适合你。”元阳和昌昔的手腕分开,元阳从火焰里抽出了他的长剑,烧尽一切的绯红之火——
黑暗尖啸着支离破碎,纷纷落下,旋即又被元阳的火焰烧成一朵朵绮丽的碎花。
流水无法破坏黑暗,可是火焰可以。
“去吧,尽情的毁灭和破坏吧。”昌昔说。他的声音像是有魔力。
刹那间乔木的空间坍塌,元阳的火焰尽情的在坠落的黑暗里呼啸,昌昔借给他的力量温暖又充沛,源源不断的从他的身体里涌出来。金色和红色交织,又纷纷陨落。
撕裂和毁灭黑暗的克星。
这个肆意破坏的恶魔实在太美。昌昔微笑着走了过去,扳过元阳骄傲的下巴,毫不犹豫的吻上了他的嘴唇。
他的契约恶魔的嘴唇是甜美的,温暖的。
“你干什么——你这个混蛋!杀了你!”
火焰像是羽翼一样收拢在他们的身侧。乔木的空间被肆无忌惮的破坏了。
詹群远远的看着这一幕,他又腼腆的笑起来。
然后,无视身边哭闹着诅咒着的少女,他离开了监视屏幕。乔木静静的站在少女的身旁,他的面具碎了一地,血从额角滴下来。
接下来,会有更有趣的故事。詹群想。
可是,他没有看到,印在元阳嘴唇上的厅长的嘴唇,也在这个时刻,勾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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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改文强迫症又发作了……大家……请原谅我……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