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的擦肩

　　这样的话，饶是程炎镇定，也僵住了，“海薇。”名字叫出口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响才说，“为什么和自己赌气？话伤人就算了，还说来伤自己？”

　　肖海薇沉默一刻，说，“如果你介意，我道歉。”

　　“我没有介意。”程炎语气有些沉，他稳了稳情绪，“我觉得朋友要相处，那就坦诚些，有什么说什么，只是不要误会。”

　　“这意思是我误会你了？我只是觉得你或许是想去的。说起来我的确不是那么坦诚的人，很抱歉让你失望了。”她扬起头看着对方。

　　“我不是那个意思海薇。”程炎语气转为温和，“你们都是女孩子，这么晚了一个人是肯定不怎么安全的，如果沈云琪自己一个人回去那我送一下是应该的，对你我照顾也一样是应该的，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看着肖海薇说，“你可以怨别人，不过不要去怨自己。”

　　肖海薇转过了头，很长一段时间没说话，手指慢慢划着桌面，然后她轻轻开口，“是我的错，我好像很难不在意，当沈云琪在听到你的邀请偷偷看我的时候，在你说了那句话之后有些小心的看我一眼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的存在会有些荒谬。”

　　“不是那样，只是因为是她邀我们来的，所以礼貌上应该。”

　　肖海薇摇摇头，脸上看不出喜怒，“我还不会因为你没有邀我生气，只是觉得为什么会在意我呢，还是你们都觉得我喜欢你？”看程炎一副掩饰吃惊的样子，她笑了，“刚才好像有人对我说要坦诚一点的。”

　　程炎也笑了，“我没有那么自我感觉良好，不做这种设想。”

　　“如果我说是呢？”肖海薇转了下椅子，手搭在吧台上，面对着程炎，微微笑着。

　　程炎无奈极了，“别开我玩笑了行么？”

　　肖海薇大笑，“有时候我想是不是也遂了所有人的期望呢，毕竟空担个名声也是亏的。”

　　“我并不觉得你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

　　“也是，所以就当是你没有先邀我，所以我在我耍脾气吧。”

　　程炎笑，“女孩子，耍耍脾气没什么。”他回头看看，“我看平章他们玩的正开心，不像要走的样子，我们也别在这里等着当灯泡了，早点回去吧。”

　　肖海薇点点头，一起走了出来。出了酒吧等车的时候，她说，“云琪是个不错的女生，待人和善，为人也单纯。”

　　“这算说项？看不出你还有这等潜质。”程炎笑着说，“周围的人有时候闹得我也烦恼，不想让你也加上一份，所以告诉你好了，我没有交女朋友的打算。”

　　肖海薇听到这话倒是有些讶异了，对方倒也爽快解答了，“我打算出国，现在已经在做一些申请了。”

　　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过好像也不是什么完全的理由，“看不出你还挺老套。”

　　程炎笑，“也可以说自私些，希望少些牵绊。”

　　“自私的话，环肥燕瘦不是任你挑，就算走了又有什么，每年多少这样的事。”

　　“这是夸我了，挺受用的。”

　　肖海薇笑笑，“说来说去还是没看上眼，真喜欢哪里还有理智这东西。只是不知道能入程大公子的眼，该是什么样的风华绝代了。”

　　“这就是取笑了，我大概真的是个不怎么浪漫的人。哦，来车了。”说着他往前走了两步，抬手拦车。

　　出租车慢慢减速停在路边，程炎弯腰和司机简短交谈了两句，然后拉开后座的车门，笑着说，“上车吧。”

　　肖海薇淡淡一笑，也没有再说什么，走过去，一起乘车离开。

　　每到毕业之时，都有些离情依依，沈云琪跟着几个师兄师姐吃了不少“散伙饭”，心里也是有些唏嘘的，感叹聚散离合来的有些太快和突然。也第一次更近的感受到步入社会的急迫，听大家讨论公司行业公职工资福利等等，也听他们说社会国际经济时事政策，也见了太多的悲喜离散。

　　她本来不是很健谈的人，添了些心事，就更显得乖巧文静了。崔平章越看越不怎么放心，自己虽然还算在读，也因为即将的实习和项目不会常回学校了。所以也就特别嘱咐朋友兄弟们一定要好好照料这位小妹妹，大家虽然难免嘲笑他啰嗦，不过也是应着的。沈云琪心里感激，不过也觉得自己是不是给人的感觉太没有力度了。

　　所以又一次饭局中间，她就有些无力的给李菲倒倒苦水了，“菲姐，我是不是看起来很小。”

　　李菲愣了愣，再看沈云琪一脸纠结的样子，笑了，“你不是看起来很小，你本来就很小。”

　　沈云琪眼都瞪圆了，恼了，“菲姐。”

　　李菲笑，“给平章说烦了吧，他就是婆婆妈妈，人称崔妈。”

　　沈云琪给逗乐了，咬着唇忍笑，看自己那位师兄头顶都在冒火的样子了。

　　李菲的头发被一只大手过来揉成鸟窝状，唉唉抗议。崔平章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女友，“你就损我吧，没见过这么当女朋友的。”

　　旁边一个同学插了一句，“李师姐应该是吃醋了吧，关照她都没来得那么多。”

　　这话虽然是笑着说的，不过语气却不怎么对，在场的人都僵了僵。崔平章收住了笑眼睛扫了过去，目光有些严厉，就看对方头低了低，不敢再说什么了。李菲在桌下拍了拍沈云琪，笑笑，意思是没事。

　　沈云琪看看两位一直关照自己的前辈，也笑着回了句，“菲姐自然是有崔师兄照顾，真请托给别人他还未必放心呢，是吧。”还对着李菲眨了眨眼。大家就都笑了，开始取笑这一对大家公认的模范情侣。

　　聚会散了出来，一位师兄喝多了，嚎啕大哭，趴在地上几个人都拽不动。李菲有些黯然，“他的女朋友出国了，据说是分了。”然后默默的，看着在那里用力架着同伴的男友。

　　在沈云琪心里，李菲是个活泼开朗的人，脸上从来都带着笑，似乎没有什么烦恼的事挂心。所以当这位师姐露出这样沉静眷恋的眼光，她是吃惊的，半天才嘟囔出一句，“出国了也会回来的吧。”

　　李菲笑了，很轻，“都这么说，谁知道呢？其实分了也好，渺茫的等待，有时候是折磨，还不如封存起来，偶尔拿出来还能笑笑。”她顿了顿，眼睑低垂，“以前，平章有个出国的机会，后来没有去。”

　　沈云琪不知道该说什么，言下之意也是很明白，和她一起慢慢在队伍的最后方走着。

　　李菲沉默了一会，说，“我想我可能做的不对，但是我不想等待，也害怕回来的是个陌生的人。所以我说，如果你去，我们就结束。”她转头看着沈云琪，“我是不是很自私？”

　　“没有，因为爱，所以不想分离吧。”

　　李菲轻笑，“有时候我想如果换成是我，平章会怎么做？他应该会让我去，然后他会等我，或者去找我。”

　　“崔师兄是个很好的人。”

　　李菲点头笑着，有些幸福而羞涩的味道，“嗯，所以我好像更怕一点。我怕他有一天离自己而去，也怕他有一天怨我。”

　　崔平章在他们前边架着喝醉了的同伴，看起来是累了，停了停脚步，转头向她们这边望过来，笑得明朗和煦。沈云琪能感觉出站在自己身侧的师姐微微颤了一下，就那么一瞬，然后微笑着看着对方，柔情婉转，又在对方转身之后敛起笑有些落落。她伸手环了过去，搂了搂对方的肩膀，“菲姐，幸福比虚名要重要，崔师兄应该也是知道这一点的，他是个睿智的人，你要相信他。”

　　李菲点点头，然后笑了，“想不到有一天换你来开导我。”

　　沈云琪不满的撅嘴，“连你都看不起我？哼，论学历，我可是比你高。”

　　“也是哦。”李菲笑着说，“要不要我叫你师姐？”看对方忙不迭的否认，心里那点不愉快似乎也就淡去了。走在前方的恋人身材挺拔，宽宽的肩膀，就像一直以来给自己的感觉，安心温暖。

　　沈云琪看她的心情好了，也就不多说只是走着。李菲看她一会没言语，就转过来逗她，“云琪也找个男朋友吧，你这么可爱，会有很多人喜欢的。”

　　沈云琪平时说到这个的时候大概就抱头求饶了，今天却反常了些，她沉默，然后说，“好像不容易，一大半没见面就吓跑了。而且，我很难和不熟的人交谈，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李菲想想，的确也是，就看自己身边的人，听到沈云琪一般的反应都是吃惊加讶异，却大半没有结交的意思。就连自己刚开始听说，也下意识认为她是个沉默而刻板的人。声名所累，大概也就是这样吧。

　　沈云琪看李菲一直沉默思考着什么，笑笑说，“菲姐在想手头有没有什么好的人选？”

　　“你真的要？”

　　沈云琪晃晃脑袋，“有不错的也可以啊，我也不怎么挑的，就比着崔师兄帮我找一个好了。”

　　“独此一份，别无分号，而且已经认购了。”然后她们一起大笑。

　　笑声传到前边崔平章耳朵里，转头回来说，“又说我什么坏话呢，高兴成这样？”

　　沈云琪笑，“师兄，菲姐夸你呢。”

　　“才不信，你别美化她。”然后是对李菲说，“给我留点面子，多少留点就成。”

　　“干嘛要给你留，哎，你看脚下。”话刚喊出口就看崔平章一个趔趄，大概是修剪时候留下的一些树枝没有及时清理，差点给绊一跤。李菲挥手噌道，“走路不看着点，光偷听别人悄悄话。”崔平章轻笑，也不多说，回身继续往前走。

　　李菲摇头笑，目光无意扫过身侧。沈云琪正看着自己，眼神里有一丝的羡慕。发现自己的关注之后有些羞涩，笑着说，“如果能遇到像你和崔师兄一样的缘分，算是三生有幸了。所以，以后如果有人喝醉了当我是窝，我一定答应。”说完跳着逃走。

　　李菲反应过来之时人已经溜了，好气又好笑。这个女孩相处久了就知道，其实活泼风趣，身上也没有什么骄纵之气。只是这般聪慧，又是一般人站在面前都会失色的。而这样明净的笑容里，怕也不是没有忧愁烦恼吧。她轻叹口气，觉得有些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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