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的擦肩

　　舞池变换着迷离的光，折射在周围带出一丝梦幻的色彩，而那个炫舞着的男孩，几乎让沈云琪觉得陌生。一瞬间褪去的稚气，带着几分的倦懒，举手投足又张扬洒脱，让人移不开目光的光芒。他甚至没有用太多的技巧和花哨的动作，只是简单的舞步和肢体的节奏，举手，踏步，甩头，跃动，似乎所有的关节都流淌着律动，柔和而富有力量，奔放又有些率性。
　　李行远仍是有些清冷的，就像一直以来外面的模样，但这样的疏离甚至更让人痴迷。偶尔停顿几秒，微微侧首似乎在聆听着乐声，然后忽然燃起的舞步，带着激情的火花，似乎是跃在人心中。
　　满场的尖叫声，连自己的同学们，向来刻板的理工科学生，都有点坐不住的欢乐了。只是沈云琪觉得自己耳朵要被震坏了，后边桌的一个女孩一直在发出一种接近于警报声的声音，而且随着李行远的舞动或快或慢还有着节奏起伏。好奇心作祟就回头看了看，这一看后悔了，对方的表情她实在有些消受不起，所以在傻愣了几秒后果断转了回去。
　　再抬眼正撞上了李行远的目光，有一点点从对方眼中读出不满的意味，于是她有些狗腿的笑。然后就听一声几乎吓人的尖叫，李行远，居然笑了，忽绽的笑容明朗非常，平添几分温和。这一笑想是分神了，脚下舞步乱了两拍，他顿住微微低头，再抬头笑容已敛，只是周身的疏离感淡去几许。他向台下打了一个手势，就见一位侍者伶俐的送上一节手杖。
　　乐声稍顿，再起时换了另一首乐曲，节奏更明快一些。李行远凭仗而立，随着节奏轻轻摇摆着，然后嘴角勾起一个轻笑，手杖一翻双手横握，两个旋身站到舞池边上，正对着沈云琪的位置。手里利落的耍个花式，身体猛的向后仰去，场中人惊呼，他反手用手杖轻点了一下地面，腾身而起，眼里带着一点顽皮的自得。转身，踩着舞步走回场中，换上类似于踢踏的动作走到台边，还是刚才的位置，单手点地，横空一跃，手杖在空中划过一个半圆。满场的掌声和喝彩之声，他有些顽皮的笑，比了一个手势，意思是怎么样。
　　沈云琪心里觉得欢喜，这样放松而愉悦的李行远，在她以前看过的多场表演中都未曾见。她挥挥自己扎着丝带的手，开心笑着，跟着音乐的节奏，打着并不怎么准的拍子。
　　几个小伙子想是不怎么服气，仗着不错的舞艺，居然翻上台飚起了舞，开始互飚，然后是群舞，整个场子热翻了天。
　　热闹过后，今天酒吧的表演段落也算结束了，乐队开始奏出和缓的舞曲，也就是大家欢乐的时刻了，一对对男女舞池中慢舞着。沈云琪一起来的同学也去了几个，还有一个男生居然邀到了坐在另一桌的漂亮女孩，开心地嘴都合不上了。沈云琪看崔平章拉走了半推半就的李菲，坐在那里一直乐。
　　旁边一直坐着的程炎也说：“云琪，要不要去跳一曲？”
　　沈云琪转头笑，“师兄，不是抹你的面子，实在是完全不会。”
　　程炎轻笑，“你这二十几年除了书，没学会别的吧。”
　　沈云琪叹气，“这话说得太对了，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程炎说，“没事，不难，我教你好了。”
　　沈云琪几乎答应的话就出口了，忽然想起坐在自己身边的人，赶忙着想着推辞。正这时有人来解围了，她看见许施源正往自己这桌的方向过来，远远对她点头打招呼，她赶快说，“师兄，不好意思，今天刚认识的朋友，我去打个招呼。”起身走了过去。
　　许施源见她走过来就说，“没有让美女相迎的道理吧。”
　　沈云琪笑了，“这么夸我听着还真的挺舒服。”
　　“我想该过来道个谢的，今天亏了你那一票，才赢下了这一场。”
　　“不是这么说的，我是真心觉得该投你的票。”
　　许施源笑，“客气就不必了，不过还是承你的情，这样。”他微微躬身，“美丽的小姐，可以邀你共舞一曲么？”
　　沈云琪给逗得直乐，不过是真的不会跳，只好说，“我不会跳舞。”
　　许施源眨眨眼，单手伸出来做了个邀舞的手势，“如果愿意让我教您跳舞，实在是我太大的荣幸了。”
　　沈云琪笑着把手放进了对方的掌心，“我该担心一会出门被人盖了布袋吧，不过再怎样，抵得住虚荣么？”
　　许施源大概给她讲解了一下手势和步伐，然后说，“如果站在这里的是李行远，你才有担心的必要吧。”
　　沈云琪一边努力让自己的脚不要踩到对方，一边说，“太谦虚，我看对面一个女生快把我瞪穿了。而且，我刚才也说了，我是真心觉得你唱的比较好。”
　　许施源笑，“这个倒还是有点自信的，不过。”他目光往身后转了一下，“我也清楚，有李行远在的地方，他总会是最显眼的那一个。”
　　沈云琪越过对方的肩头看过去，李行远正和一群人站在舞台边上，侧影看去，挺拔如松，在一群嬉笑的人中间分外醒目。她走了一下神，一不留神绊了一步，往后退了一步稳住，然后笑，“阁下觉得皮相是绝对的利器么？”
　　许施源看看对方，眼中闪过一点锐光，“怎么，怕我嫉恨你的朋友？”
　　沈云琪轻笑，“这么说的人，眼里不会有这个词。行远年纪轻些，如果有冒犯的地方就当他不懂事吧。”然后笑着看脚底，“我两脚基本上要打结了，左右都搞不清楚。”
　　许施源沉默一刻，说，“我大概了解为什么李行远会信任你了。”
　　“这算赞扬？”沈云琪笑笑，“可能相处多的缘故吧，我比他大，他大概当我是姐姐吧。”
　　许施源只是笑，不置一词，一曲舞罢告辞离去。沈云琪看了对方的背影几秒，转身往回走。一桌的人大概都去玩了，连肖海薇和程炎都不在，倒是刚才李行远坐在她刚才坐的位子上。她四下看了看没找到，还是先走了回去。
　　走过去坐下笑，“行远，想不到你舞跳得这么好。”
　　李行远眼里带着笑意，嘴上却还是不饶人，“别想讨好，我还记仇着呢。”还故意板着脸。
　　沈云琪挥了挥自己的右手，“我可是你的粉丝，你看呢。”系在手腕上的丝带随着晃着，还真有点那么回事。
　　李行远给逗乐了，低头笑，然后说，“口渴，怎么都是酒。”
　　沈云琪看看，“饮料大概是喝完了吧。”抬手叫侍者，“这里来一杯水。”看对方有点疑问的样子就说，“矿泉水或者纯净水，不要加冰。”
　　李行远看招待走远了就说，“连饮料都不给喝？还不要加冰？”
　　沈云琪横他一眼，“我绝对不想扛你第三次，要是你再敢喝倒了，我就把你扔大马路边上，喂蚊子吃。”
　　“哇，好凶。”李行远往一边躲去，还一副委屈的模样。
　　“真是。”这人也真能做戏，沈云琪笑着说，“养成习惯好一点，难免有时候不小心。何况嗓子的话，吃太冷的不是不好么。”
　　李行远抓抓头，“也没那么多忌讳的。”
　　“那我再给您要一碗冰块？”
　　李行远笑了，“我投降，说不过你。”正好水也上来了，他喝一口，“其实也不错，解渴还是白水好些。”
　　“有时候最纯粹自然的东西我们反而会觉得无味吧，所以喜欢五颜六色的添加剂。”沈云琪身体往后靠去，目光看向上方的吊灯，五彩的光线旋转着，闪着耀眼的光。
　　“怎么忽然这么感慨？”李行远轻笑，顿了一下说，“感觉舞台包装下的人，会有些不真实么？”
　　沈云琪转头过来，李行远正认真望着自己，她笑着摇头，“我只是随便说了，看不出你敏感的很。”
　　对方笑笑，低头只是喝自己杯里的水。沈云琪轻轻叹口气，“好吧，我承认，有那么一点，只是一点，现在就不觉得了。”
　　李行远不以为意，对着她笑，“舞台上的人本来就要和现实中有点差别，现实中像那个样子还不让人觉得是疯子？”
　　沈云琪笑了，说了这么会话才认真打量了一下对方。刚才表演时间也不短，虽然已经休息了一会，还是能看到面色微微发红，发尾也还是湿的，于是她问，“觉得辛苦吗？”
　　李行远摇头笑，“不会。来这里呢，会挺放松的。”他杯里的水喝完了，又招呼续了一杯。
　　看来今天真是卖力了，沈云琪低头偷笑。李行远看看她，大概了解对方在想什么，眨眨眼，“施源哥怎么样？”
　　沈云琪看他那副笑就知道没什么好话，伸手揍了过去，“给你三分颜色你就敢开染坊了。”
　　李行远边躲边继续惹，“原以为你行情没这么好的，看不出。”
　　沈云琪觉得如果不是在这里她就踹上去了，这人越说越来劲，干脆不理。倒也想到一事，“行远，来的时候看到肖海薇了么？”
　　李行远愣了愣，“谁？”
　　“上次我和她一起看过你的演出，忘了？还一起吃了烤肉。”李行远还是一脸茫然，沈云琪算服了，“您这记性吧，刚才坐在这里的。”指指自己的座位。
　　李行远笑，“时间过去太久了，而且我没看清，我走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她往外走。”
　　沈云琪一愣，走了？忙站起来四处看。
　　李行远看她一副慌张的模样，也跟着起身，“怎么了？”
　　沈云琪眉头紧锁，有些焦虑的看着四周，酒吧正是狂欢的时刻，飞旋着得灯光都有些晕眼，她正发愁着，就听李行远说，“你看吧台旁坐的那个是不是？衣服我看着像。”
　　她顺着对方指的方向看过去，的确是，从自己的角度只能看到对方的背影和披散着的长发。沈云琪看了看，坐下了。
　　李行远倒是有些疑惑，“怎么？不过去？”
　　沈云琪笑笑，“不用，过去反而打扰。”她看着那边，程炎就坐在肖海薇身边，侧着身在说着什么。她把视线转了回来，拿桌上的饮料喝，觉得额头有点重，抬手揉揉太阳穴。
　　李行远看看她，“走吧，我送你回去。”说着站了起来。
　　沈云琪呆了呆，然后笑了，“再玩一会也可以的。”
　　“算了吧，我还看不出来，照你的生物钟，现在应该已经入梦了吧。”李行远指指手表，“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一般也不会待到太晚。”
　　“太晚了爷爷也担心，那就早点回去吧。”沈云琪说，“同学还都在玩，我等等他们吧。”
　　李行远笑，“你等他们，他们玩的正开心，还不知道得到什么时候。何况，也不用你等吧。”他头往吧台那个方向侧了侧。
　　沈云琪想了想，笑，“也是，我发个短信。”
　　肖海薇正坐在吧台，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酒，只是看着，并没有喝，静静坐着。程炎坐在她左侧，要了一瓶啤酒，偶尔喝两口，也陪她坐着。周围是乐声和人群的窃窃声，其实也谈不上悦耳，所以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乐趣，不过好像也没有离开的想法，就这么待着了。
　　短促的铃声，她拿出手机看看，转回头看，那边的座位已经空了。眉头微皱，转头说，“沈云琪说回去了，你去看看，应该刚走。”
　　程炎笑，“你呢？”
　　肖海薇不语，拿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程炎说，“刚才看她和朋友在一块，应该是一起走了。我们等一下平章他们，一起走吧。”
　　“这算是绅士风度？”
　　“取笑我，一起走妥当点。”
　　“其实不用。”肖海薇转头看舞池中欢愉的人们，嘴角溢出一个浅笑，“这样的地方，我很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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