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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当江湖本身也浑浊不堪的时候,侠客的正义是否始终如一?
雷卷拢袖坐在太师椅上,他总是习惯如此,即使这个拢袖的举动被很多道上人耻笑为乡下人,他也依然故我。一旁的总管戚少商一丝不苟的站在红楠木桌旁汇报着本月门里上下的收入和开支详细,雷卷便一直盯着他看。
似乎想要靠自己一双眼睛看透这个他一手带大培育出来的戚大胆此时此刻内心的真实所想。
他并非是在怀疑戚少商的忠诚度,他只是单纯知道龙这种生物永远也不会甘于埋首人下。一尾龙从出生起,就抱着翱翔九天之上的宏愿,戚少商纵然从不肯提起自己的心愿,雷卷却是很了解。
只是彼此都不愿明言,雷卷想,也许两人都是在等一个借口。
戚少商回到家,将要开门的时候发现放在门上一张不起眼的小纸条已落了下来。握着门把手的右手不自觉的将把手握紧,旋转,开门而入。
漆黑房间里他似乎感觉到自己正被一双眼睛牢牢锁住。
门缓缓掩上。
戚少商其实很喜欢这种刺激的感觉,对未知的不确定,对自身危险的警惕,头脑注意力高度集中之后,全身的血液在眨眼之间沸腾,叫嚣。有时候他竟比藏匿的暗袭者更兴奋,更渴望一叶飘零之后如古代侠客举剑对决时的千钧一发。
“咔”
沙发旁的小台灯被拉开,穿着低胸无肩红色连裙的息红泪正靠坐在沙发上嘲弄的看着门口的戚少商。
“我不是你的敌人是不是让你很失望?”
戚少商抿唇微笑,走过来坐下后揽住息红泪的腰,“谁说的,我虽然渴求对手,但我更喜欢软玉温香。”息红泪轻笑,相识日久她知道戚少商这话究竟有多少真心。表面上,戚少商或许是个带着侠气让女人心跳加速的男人,能做他的女伴,谁不称羡?
事实却总是让人失望。
女人于他不过是生活中可有可无的调剂品。兄弟之后是事业,事业之后方是女人。爱上这种男人,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个无法挽回的错误。
息红泪将身体慢慢移进戚少商怀中,手开始覆上他的眉眼。她最喜欢的就是摸戚少商的脸,或许是心底有太多害怕失去的恐慌,积累的太多,便想以这种方式留住些正在无情流逝的东西。
戚少商低头,鼻尖已然触到息红泪的脸颊,他却偏偏在这时候停住,只因卧室里突然传来的小小声响。
“怎么了?”
戚少商挪开身体,有些突兀的说“我不想再继续下去。”
息红泪怔怔的看着他,恐慌一旦变成真实,她却没自己想象的歇斯底里,也许是因为她已经在心里预演过太多次,也许是因为自尊不容得她再丢失一点面子。
“因为雷卷?”
戚少商不答却没有否认的意思。息红泪站起身,抚平自己身上红裙的皱褶。“戚少商,你要甩了我也不必找这种可笑理由,你若当真因为雷卷,一开始就不该接近我。更何况,你应该知道,我在雷卷心里不过是个门面装饰,他根本不会在乎。”
“他在乎。卷哥可以不计较你和任何人的关系,但那个任何人里面不包括我戚少商。”戚少商静静的说着,这也是他要接近息红泪的原因,因为雷卷将要在意的是自己对他的背叛。
息红泪冷笑,“我的价值就是让你们这些男人验证忠贞的吗?”
戚少商双手覆面,半晌说不出话。不管有心无心,息红泪都该是最无辜的。
“我送你回去。”
“需要吗?你既然怕被雷卷发现还送我做什么?”
响亮的摔门声后屋子里安静的如午夜墓场。打火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戚少商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那火焰在一点一点灼烧自己的背。
“东西已经送到雷卷手上。”
一只手从颈后伸过来,细长白嫩,润白的手指之间还夹着一根烟,戚少商取过烟,狠狠地吸了几口,看着还搭在身旁沙发上的手道“你到底是怎么保养的,皮肤比我见过的那些绝世女人还好。”戚少商看见那只手暴了些青筋,但身后的男人在几个深呼吸之后已调整好心情,转移话题道“你何必现在拒绝她,不管喜欢不喜欢,有这个女人在,对一切刚起步的你来说是有益无害。”
“我自有我的打算。”
身后传来明显不屑的冷哼。
“自有打算?戚少商,你就是这样。做大事虽然果断决绝,却总拘束于小节。如果真心不想伤害谁,你就不该走上这条路。”
一根烟已经到了短暂生命的尽头,戚少商将它在烟灰缸里彻底捻熄,全身后躺藏进台灯隐约可投射的区域。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若不是为一个女人,你这样才高八斗的人会沦落到来投靠我?”
一把枪不着痕迹的抵上戚少商的太阳穴。
“戚少商,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在和你一同打天下而不是投奔你做个小小幕僚。我顾惜朝从不需要谁同情心泛滥的收留。”
戚少商推开那把枪,他知道顾惜朝现在还不会杀自己,至于以后,也许是会的。他从茶几上拿起烟盒重新点燃一根烟,喷吐而出的白色烟雾在微弱的橘黄色灯光下飘散蔓延。
“明天会是个好日子,你要不要和我提前喝一杯。”
看着戚少商和息红泪的暧昧照片时,雷卷并没感觉到太多的耻辱。息红泪虽然名义上是他的女人,他却几乎没碰过她。在他心中,息红泪除了外在的实力之外,更多的是个梦幻集合体般的存在。
美丽却不柔弱,寄身江湖却心如明镜,雷卷对息红泪,永远都是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心理。戚少商却不同,他勇于打碎象牙塔,即使知道会伤了温室里的花骨朵也毫不在乎。这般的疯狂掠夺却恰好合了息红泪不愿做被保护的花蕾的想法,两人会走到一起,也许并非故意。
他将戚少商叫进书房。
雷卷大部分的时间其实都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兴许是因为他天性如此,又带着一副病容。但在戚少商看来,雷卷也许是要把旁人赠予的“小寒神”外号贯彻到底。
尽管如此,雷卷抛开小寒神,抛开小雷门门主,他其实只是戚大胆认识的一个值得敬佩的前辈大哥瘦杆子。
桌子上毫不掩饰的放着戚少商和息红泪的亲密照片,戚少商低头看着,心里忽然刺痛。
“卷哥,对不起。”
这句话再无任何斟酌考究,只是平淡的脱口而出。
雷卷忽然将那些照片尽数扫落进垃圾筒,没有责怪,只是淡淡的说着更像是自己一早就背好了的台词一般的话。
“我知道你想离开,现在,你可以如愿了。”
戚少商知道自己一直以来都在等雷卷说这句话,但他又矛盾的害怕听见。顾惜朝常说这样的他很虚伪,如果真的害怕,为什么还要飞蛾扑火一般决绝的往前走。
“说到底,你其实就是个自私鬼。所作所为,图的不过是能在面上维系住你那少的可怜的义气。”
顾惜朝的话常常一针见血,甚至是带着倒刺儿和剧毒。扎进身体之后还不忘继续啃咬血肉,即使把人折磨得筋疲力尽生不如死,他也能在旁笑得畅快。这也许有点没心没肺,可戚少商想,那只是因为这些人于他都无关紧要,若是换了他珍爱的人,他顾惜朝只怕是拔刺儿都来不及。
离开小雷门的感觉很奇怪,松下一口气又哽住一口气。
破碎的高跟鞋声音从后面传来,息红泪站在数米之遥不知喜悲的望着戚少商。戚少商微笑,“好好……照顾卷哥。”
息红泪垮下肩膀,木然不语。
戚少商转过身,上车发动引擎。远离,没什么留念,或许在角落里还残存了些。
酒吧里的灯光除去舞台,四周都很昏暗。
戚少商已数不清自己喝下多少烈酒。
门口走进一个卷发男人,青色的衬衫搭配破旧的牛仔裤,普通的装束却因为他本身浓厚的气息而处处显出不凡。衬衣上面的两颗扣子他没有系好,露出里面在昏暗灯光下仍可看出白皙的肌肤。他径自走到戚少商身边,推推那趴在吧台上动也不动的身体。
“没醉就少装。”
戚少商从吧台上懒懒地直起身体,斜眼瞄着顾惜朝,问道“你到底有多了解我?”顾惜朝要了杯淡酒,转过头耻笑道“第一天见面你不就引我为知己了吗?既然是你的知音,你说我该有多了解你。”
戚少商摇晃着酒杯,晃得里面的冰块哗啦啦响。
“那你说,我现在在想什么?”
顾惜朝看着台上时不时将关切目光投过来的女人,“你在想继续演你的借酒浇愁。”戚少商跟着顾惜朝的眼光看向台上带了些妖气的艳丽女人。
“息红泪虽然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在江湖上也算说得上话的人物,但她和这个女人一比显然不够。我就说你怎么那么干脆的放弃她,原来是还有备招。”
戚少商一口气喝掉杯中酒,只剩下些冰块在杯子里因着喝酒动作剩下的余势犹自不甘心的互相碰撞。为什么话到了顾惜朝的嘴里,原本的平常全部化做了利齿?这是戚少商认识顾惜朝这么久以来至今未想明白的深奥问题。
“顾惜朝,你到底知不知道含蓄这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顾惜朝小口喝着淡酒,“我只知道虚伪怎么写。”
戚少商和顾惜朝吵架从未赢过,不仅赢不了,还总是被骂虚伪。他认为自己那不是虚伪,只是顺应时势做出相应的改变和对策。每个时代都会有那个时代的英雄,但这个英雄到了另一个时代却不一定依旧是个英雄。顾惜朝永远不会懂,因为他想的不是英雄而是权势,道不同却又不得不相谋,这样迟早有天会互相残杀吧?
“呐,我也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顾惜朝挑眉有那么点好奇,戚少商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在想,既然自己如此了解戚少商,那个笨蛋怎么就不知道赶紧娶自己为妻共创美好将来……”
“砰”
顾惜朝利落的踢翻戚少商坐的高脚椅,蹲身提起顺势人仰马翻的戚少商的衣领,冷笑道“你不是想博美人一顾吗?我帮你增加点被打的凄惨情节,效果保证更好。”
戚少商不爱吵架,所以他一旦吵不过顾惜朝,他便喜欢以自己的方式刺激顾惜朝,哪怕最后换来的是顾惜朝的暴打。
即使如此,他对这种相处模式却乐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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