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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敖听心到真君神殿的时候,杨戬不在。
任她怎么问,哮天犬都不肯说杨戬去了哪里,更不肯施展万里追踪去找。
敖听心向来是通情达理之人,狗儿这态度显然是杨戬的命令在前,所以她不再浪费时间,把请柬交给了哮天犬便离开了天界——东海八太子敖春与丁香花仙子赵冉婚礼的请柬。老八啊,你能不能请到司法天神参加你的婚礼,就看你的运气了——听心如是想。
杨戬并没有给哮天犬下什么命令。
他只是说:“我去桃山一趟。”
跟随了杨戬数千年的哮天犬自是知道“桃山”二字对他主人的含义的。
今天并非什么特殊的日子,不是清明,不是中元,亦不是瑶姬仙子的祭日。
然而杨戬正一袭缟素,行于山间。
岁月流转,那场灾难的痕迹也几乎随风而逝了,在十日凌空时化为焦土的地上又重新生出了树木花草,惟一留下的,只有桃山被巨斧劈开后狰狞陡峭的裂口——人畜勿行,飞鸟不过,只有渺小却顽强的草木敢在那里扎根——和飞溅四处逐渐变为无名小山的巨石。
当地的人们在这片形貌奇异的土地上生活,看着形状奇特的桃山,想象着、流传着一个悲凄的故事,人们为故事取了个极其朴实的名字——杨二郎担山赶太阳。口口相传间,人们已经不清楚杨二郎的名字为何,只道他是个至孝的孩子,劈开桃山救出母亲,又亲眼见着母亲被十日晒化,二郎悲愤之际担山逐杀九日——令人扼腕的故事。
桃山虽险,却难不住清源妙道真君,此刻,杨戬正站在裂口一侧的山巅上。
对面峰上,有一棵松树,与它相伴而生的,是一株青藤。山石间本就贫瘠,少有草木存活,这一松一藤,竟神奇的在一处扎根,生长了。虽都算不上粗壮,但相依相伴,许多年下来,也已有了凌云之势。
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到凌云始道高。
生命,是不可轻视的。
曾经,有一个人,对他这样说。
他想起了自己很小的时候,那些在灌江口无忧无虑的日子。之后漫长的岁月里发生了太多的事,失去了很多东西,童年的记忆却越发的清晰了。其实,他的童年很简单,温柔的母亲,慈爱的父亲,憨厚的大哥,乖巧的妹妹,一家人在一起,如此而已。只是后来,这份简单,也变的遥不可及了。
那一年,他六岁吧?
他弄坏了大哥的弹弓,被追赶着匆忙逃到后院。
后院不大,只有几棵树,和一头叫瓜子儿的驴而已。
杨戬奔到后院的时候,正遇见喂完瓜子儿的杨天佑。杨天佑看着急急跑过的儿子,下意识的闪到一侧。
“爹!别告诉大哥我在这里!”
之后杨戬便躲到了瓜子儿食槽边的一棵大树后,粗壮的树干足够挡住六岁的他。
下一刻,杨天佑看到杨蛟满面怒色的跑到后院。
“爹,看到二郎没?”
“你找他干什么?”
“他弄坏了我新做的弹弓!”
杨天佑笑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道:“没有。”
杨蛟转身便走,隐隐可听见“二郎,你给我出来”的喊声。
杨天佑无奈的摇头笑了笑,突然觉得脚下有些异样,低头才发现刚才只顾着让开杨戬,却不小心踩到了一株无名的小花,后院多为桃树,春日里繁花满树,这朵瘦弱的小花越发的不起眼了。杨天佑皱了眉,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扶起了那株花。
杨戬从树后探出身子,只看到父亲的背影低下去不知道在做什么,四望没了杨蛟的影子,便小跑到了杨天佑身边。
“爹,您在做什么?”
“这株花,刚才我不小心踩到了。”杨天佑向后仰了仰身子,确定已经把花扶正了,又加了些土,压实,才放心的眯眼弹了弹手上的土。
“不过是一朵小花而已。”杨戬撇撇嘴,不屑一顾。
“二郎!”杨天佑出言呵斥儿子,又觉得太过严厉,软了语气道,“这株花和这些树,与你我一样,都是生命,不可轻视它们,懂么?”
小杨戬抬头望了望满院似锦的桃花——母亲最喜欢的花,又低头看了一眼那朵普通的过头的小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去玩吧!”杨天佑抬手拂去了飘落在杨戬肩头的一片花瓣。
杨戬咧嘴笑了。
“谢谢爹!”
“二郎!”
十步开外,是去而复返的杨蛟。
杨天佑瞅着杨戬,无辜的耸了耸肩。
杨二郎如一只敏捷的猫,溜出了后院,在杨蛟的手边。
再然后……他最终还是被大哥抓住了吧,每次闯了祸逃来逃去,却终是要回家的,兄弟间的追与逃,从来没有停止过,而杨蛟的目标,似乎也只是抓到闯祸的弟弟而已,之后却不会将他怎么样。倒是瑶姬看不过去的时候会用 “绝技”惩处一下调皮的二儿子。
母亲……
那些温馨的回忆戛然而止,杨戬立于山巅,嘴角还挂着一丝微笑,眼前却是一片模糊——泪不知何时已经蕴满了眼眶。
轻轻闭上双目,让眼泪流出,任其被山中的风吹干。
那一切,再也回不来了。
母亲,是二郎太冲动了,纵使能用开天神斧劈开桃山,却还是救不出母亲,生生见母亲被十日晒化。如今……如今那渺茫的希望又在哪里呢?母亲,若您当真还存于三界,可否告知二郎,您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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