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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上学(一)
87年初秋,冷俊的生活发生了质的变化——他上小学了,四道小学,就在四道桥下服装街的马路对面。
那一年他妈妈突然来看他了,什么也没买,什么也没带的就来看他了。原来是跟他奶奶商量说要他上学,他奶奶当时一听就一皱眉。他妈妈立即说以后学费就由她出,她管冷俊的学习,以后冷俊念到哪管到哪。但是她说她只管学习,别的管不了,因为她没有那个能力。
按理说只有6周岁半的冷俊还不够去上学的年龄,可是也不知道他妈妈用了什么方法居然办到了。这样他就提前一年读了小学,比班上大多数正常年龄上学的同学小了一岁,加上他生日又小,所以他在全班是最小的。
“你以后要好好学习,学习好了就什么都有了。”冷俊的妈妈给冷俊办完入学后就又走了,临走前跟冷俊说的最后一句话。
之所以说冷俊的生活发生了质的变化,并不是因为他上学了,而是他因为上学遇到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不,准确的说当时还只是小姑娘。
他有了第一个真正的好朋友。
“你叫什么名字啊?”
“冷俊,寒冷的冷,英俊的俊。”
“哦,这两个字我都认识!可是你长的也不英俊啊。”
“可是也不难看。”冷俊到后来也一直反复这么强调的。
“呵呵。”
“那你叫什么啊?”冷俊打量着这个第一天上学就坐在他旁边的小姑娘。她的眼睛很灵活很有神。
“吴可,口天吴,可口可乐的可。”
“可口可乐?什么东西?”
“汽水啊,你没喝过啊!”
“这两个字我也都认识!”冷俊赶紧转移话题。
“哦?!真看不出来啊!”吴可用她那双扑闪扑闪的很有神的眼睛仔细端量着坐在自己旁边的这个衣服很埋汰的小小子。
“你的名字怎么…”冷俊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
“象个男生的名字是吗?!”没等冷俊说完吴可就抢过了话。
“感觉有点怪。”
“无可奈何花落去,听过么?”吴可晃着她那小脑袋模仿古人吟诗的样子。
“什么意思?”冷俊一脸茫然。
“一句诗,跟你讲你也不懂,你恐怕都认识不了几个字。我的名字就在诗里,你以后就会明白了。”吴可很有些臭屁的样子。
“谁说的,我看过很多小人书,认识很多字呢。”冷俊不甘示弱。
“这么厉害啊!那你都看过什么啊?讲给我听听呗。”吴可貌似很有兴趣。
“好啊好啊,那我就给你讲讲孙悟空吧。”这正好撞冷俊的枪口上,他一下子谈性大发。
“铃……”冷俊刚想讲上课铃响了。
80年代的老师比起现如今来那是相当有威严的,要求学生们上课时不得讲话,不得乱动,手要背到后腰的部位然后挺直身子坐好。发言时要先举手,举手时要把左手小臂伸直横放在书桌上,然后右手小臂垫在左手上直立竖起…诸如此类。
违反纪律者一般都要被罚站,再严重写检讨,再再严重找家长。
但冷俊当时却只关心一件事:给吴可讲孙悟空的故事听。
最不幸的并非上学第一天就在操场上罚站并且还要忍受着下课出来活动的同学一个个从自己身边经过,伴随着他们那象是在动物园里看动物般的目光。
最不幸的是这时天空还下起了雨。
正当冷俊站在操场上仰望着天空寻思为什么这时候下起了雨,为什么这么倒霉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人在他左胳膊上轻轻推了一下。
“都怪我害你被罚站。”果然是吴可。
“别这么说,怨我,跟你没关系。”
“看你这么可怜我就陪你站一会吧,站到上课。”
“你——太好了。”冷俊突然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动。
………片刻的沉默。
“你长的还真不怎么好看。”吴可微笑着看着冷俊。
“可也不难看。”冷俊坚持。
“哈哈——”看着冷俊傻乎乎的站在那里,一个雨点打在了他的眼皮上,他眨了一下眼的样子,吴可笑了起来。
“哈哈——”冷俊也跟着笑了。
那是冷俊有生以来第一次笑的那么的真实,那么的开心。
在雨中。
在他上学的第一天就被罚站的操场上。
“对了,你还不知道刚才上完课老师按家庭住址分了小组,一个小组的一起值日,一起学习,放学后一起回家。你和我一个小组,我是小组长,你以后就归我管啦。”吴可小手叉着个腰得意洋洋的。“还有,你刚才讲的不对,都是你自己编的吧,放学后一起到我家写作业,还是等写完作业后让我给你讲讲吧。”
“我很喜欢下雨天。”后来冷俊总这么说。
吴可家住在四道桥下的国营商店对面,和冷俊奶奶家就隔着个四道桥。在80年代,很少有父母会在放学后去接孩子。学校就把住的近的学生安排到一个小组,放学后排成一队一起回家,小组长走在最前面,手里打着面小黄旗。每个小组或者轮流或者指定去其中一个同学家里一起学习,一起写作业。从此,放学后冷俊和吴可他们这个小组就一直到吴可家里去写作业。写完作业后吴可就带着她的这个小组在四道桥下玩一种叫做“打死孩子”的游戏,他们在一起玩的很开心。
去过吴可家后冷俊才发现,原来吴可家里的小人书比老神仙那里的多多了,而且不光有小人书,还有各种杂志和小说。“原来如此!难怪…”冷俊看到这些后心想。在当时还没有双休日,只有礼拜天休息,冷俊礼拜天也到吴可家里去,去看书。
冷俊从早饭后到晚饭前,除了课间上厕所,几乎是时时刻刻都与吴可在一起。当时小学班主任每年一换,座位也没怎么调换过,就这样他俩坐同桌一直坐到小学毕业。
从此,冷俊在学校就有了一件最开心的事——和吴可聊天,他们聊天的主要内容就是讨论他们看过的各种书。
冷俊在学校里是个绝对不守规矩的学生:他从不戴红领巾,因为他嫌那玩意儿勒的脖子不舒服;上课也不认真听讲;还骂人、和同学打架;刚开始本来还写作业,后来冷俊感觉作业这玩意儿没什么意思也没什么用就干脆连作业也不写了。
罚站对于他用他的话讲“根本不在□□”。
由于他喜欢看书也看过不少书,所以写检讨更是小菜一碟。有次老师叫他回去写检讨,并且第二天上课前要在全班面前当众念检讨。他回去写了整整一个作文本,第二天念检讨念到上课还没念完,又占了半堂课的时间才终于念完。后来那个老师再没叫他当众念过检讨。
至于找家长嘛,自从他的奶奶第一次被叫到学校后,再也没有老师要求他叫家长来。就连家长会他都是自己坐在那里自己给自己开。反正国家法律规定九年义务教育,谁也开除不了他,谁也拿他没办法。
可是,不可思议的是——他学习成绩很好。总是在班里考第一第二的。
“这是个意外,真的是个意外,我甚至连作业都不写。”冷俊后来颇有些得意的说。
最后连在小学教自然的那个全校最倔的老太太都服了,跟班里的同学这样说:“你们谁要是能象冷俊那样,一考试就给我考个满分,我的作业你们就和他一样,不用写,别说不用写作业,课不来上都行。”
吴可的学习也不赖,全班40多个学生她考试总是前5名。不过这可多亏了冷俊。吴可总是晚上在家看书看电视看到很晚,上课时老爱打瞌睡,趁着老师不注意她就会眯上一会。打瞌睡前,她总是会这样威胁冷俊:“小子,你给我精神点啊,给我好好听课,昨天晚上我又睡太晚了,得先打个盹,一会睡醒了你再给我讲。等会问你你要是不会看我怎么收拾你。还有,帮我盯着点啊。”在学校里谁也拿冷俊没办法,除了吴可。
冷俊大概就是在这种情形下才会学习那么好的。
有一点倒是真的:冷俊非常非常的愿意去学校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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