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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变
香融靠坐在马车里的软枕上,兀自出神,她离开将军府时忠叔对她说的话又浮现脑海,“小姐,今儿一大早,知古斋的郑老板就派人送来了十台物件,其中五台都是金银器皿,说是给老爷的一点心意,另外五台都是些古董字画,玉石玩物,说是给少爷当家的贺礼,老奴自知小姐少爷定是不会收的,当下便做主欲推辞,可来的人很坚决,说是郑老爷说了,这些都是给故人的,他和老爷交情深厚,这些也不算什么,就是老爷在,也定不会推拒的。老奴竟不好再拒绝,只好先收下了,可后来细细察看,发现那些物事件件价值不菲。虽说老爷在世时确实和郑老板有所往来,但见面不多,相识较晚,想来该不必郑老板送如此大的厚礼。”
见当时忠叔一副后悔不已的神情,香融只是让他且安心收下,她和李湛自有安排,如此方让忠叔松了口气。
虽然香融当时确实有所考虑,一来郑老板的确是爹的故人,如果断然拒绝,难免让人心生不快,更何况郑老板也是极为有心,挑的都是些合情理的物事,不会叫他人多做猜想;二来将军府现在确实拮据,顺义庄虽说可以接济,但毕竟容易暴露,这些物事的确可以解燃眉之急,但现在想来诸多可疑之处,她从未听爹提过郑老板,想来应该不至交情匪浅,而且这将军府刚表明了家底,那边就立马派人送来物件,未免太过凑巧,定是有心人为之,却实是想不明白所谓何事。还有便是昨日那个有着一双深邃目光之人,到底是谁,有何目的,香融心里隐隐觉得这人绝不简单,甚至觉得他和郑老板的异常举动有关,但苦苦思量,终究找不到任何头绪。
昨日一天伤心累身,再加一宿未眠,现在精神不济得很,想了会儿头却发疼起来,遂将诸事抛开不想,只让梨若帮她轻按额角。
“少奶奶,到了。”车把式立在马车旁回禀。
香融直起身来,忍不住苦笑,这里还有该头疼的事儿呢,也不知道方夫人会如何说道,只想想那些姨太太的嘴脸,她就觉得憋闷不已,却也只好硬着头皮先去请安。
可出乎意料的是,今日方夫人房里竟冷清得很,除了方夫人正斜靠在小榻上愣神思量,就是站在她身侧服侍的心腹丫鬟绿竹。见香融进来请过安后,方夫人只是略带深意地瞅了她一眼,便挥手让她下去好好休息,并不曾多说。
香融虽也疑惑,但心里也忍住暗自庆幸,松了口气。
又这样平静地过了十多天,平静得让香融都觉得不可思议,不仅方夫人未曾找她,甚至连请安都免去了,而且更为惊异的是连那几位最喜言是非,最好窥人隐私的姨太太都不曾现身,香融心里疑惑,可又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甚是清净,父亲过世的悲痛也略为淡去一些,只希望能多一日清净的日子,便多过一日。只是润成久久不曾来信,心里很是担心焦急,日日虔心祈祷,只盼润成一路平安,顺利地解决事情,早日归来。
香融正想着心事,不曾想方夫人派人来传,说是让她去一趟主屋。她有些忐忑,却也不敢迟疑,暗自定了定心神,略作收拾便由梨若陪着去了方夫人那屋。
香融一进方夫人的院子便觉得有些不对,里面竟没人伺候着,婆子丫鬟一个不见,只有绿竹在院门口候着她,一见她过来,便拖住了梨若,只让香融一人进屋。
虽越发疑惑不安,但香融也只能独自进了主屋。见方夫人正在厅里端坐着,也不敢细瞧,忙福身请安。方夫人点了点头,便让她在身边坐下,却顾自思量,默不作声。香融心里只打鼓,略抬首打量了下她的神色,却见方夫人眉头微蹙,脸上似笼着层薄纱,不辨喜怒,却隐隐透着丝决然,不禁令她心里猛地一跳,竟有些真的慌起来。方夫人仿佛感受到了香融的不安,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才缓声道,“润成来信了。”她顿了下,瞥见香融脸上瞬间浮起的喜色和轻微的焦虑,心下了然,“他已经知道李将军过世的消息,托我代为转告,让你切莫太过悲伤,一切自有他在。”
闻言,香融眼里迅速泛起湿意,心头所有的悲伤委屈都在此刻轻轻地化作心满意足,只余一缕淡淡的惆怅。
“还有就是润成说你父亲过世,而他这个女婿却连上炷香都不能,甚感惭愧,让你代他去远山寺给你父亲在庙里立块长生牌,也好全了他的心意。”方夫人盯着香融淡淡地说道。
香融点点头,轻拭了眼角,“母亲且放心,我明日便去远山寺。”
方夫人见她如此说,从手上褪下只翠绿的镯子,转手欲给香融戴上。
“母亲,这镯子可是你戴了许久的,儿媳断然不能收。”香融惊诧不已,听说这只玉镯乃上等翡翠雕琢而成,通体碧绿,竟无一丝杂色,是当年夫人的陪嫁之物,平日里夫人甚是喜爱,更是小心妥帖地收着,非重要时候不戴的,就这样随意地给了她,确实让她震惊万分。
方夫人不容香融推拒,手一转,竟已将镯子戴上了香融的手腕,那碧绿衬着她雪白的肌肤,煞是好看,忍不住感叹,“这镯子你便戴着吧,莫跟我客气。我老了,这镯子戴着也屈了它,也就你这样戴着,才显得出它的不同寻常来。你且戴着不可脱下来,也是我的一片心意。”
“儿媳谢过母亲!”香融只得收下,不再推辞,见方夫人似乎不愿再说,便起身告辞。
方夫人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挥手让她退下。
第二日一早香融便起了,吩咐梨若将所需的物什都准备好,待一切都收拾妥当,便带着梨若由几个家丁护着坐车出了府门,往远山寺而去。
一路行来,香融频频挑起帘角看沿途景致,竟是越看越惊心,自从出了城门往远山寺行来,这路边面带菜色,瘦弱不堪的饥民竟是越来越多,京城就已然如此,可想这南方遭灾之处该是怎样哀鸿遍野的景象。香融眉头紧蹙,想起尚在临州府的润成,心里担忧万分。
又走了几里,上了一条僻静的路,听见前方一阵马蹄响,片刻车就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梨若微微挑起车帘欲问赶车的车把式什么情况,却怔住了身子,又转过头来,看着香融哆嗦地说不出话来,没有血色的脸上满是惊恐。香融直起身子,透过一条细缝朝车外望去,只见马车对面立着十几个骑马之人,背上都背着马刀,清一色的黑衣,领头的是一个络腮胡的彪形大汉,面目凶残,眼里满是嗜血的疯狂。而这一群人的手臂上都绣着一个青色的图腾。清风庄!香融心里暗道不好,这些年来这个清风庄在江湖上声名鹊起,有人说他们残酷冷血,杀人如麻,也有人说他们匡扶正义,劫富济贫,众说风云,但香融觉得这次她所要面对的清风庄,恐怕与前者更接近些。
“车里坐得可是方府的少奶奶?我们清风庄三当家想请您去庄里坐坐可好?”只听车外有人扯着嗓子喊道。
香融与梨若对视一眼,都明白她们被出卖了,至于是谁,这一刻却来不及细想。香融挑开了两侧的车帘察看了一下,果然,所有的家丁都不见了,更可恶的是连车把式也已不见踪影。
“梨若!快,拿块帕子将脸蒙起来,若是被他们看清脸,怕是再也逃不掉!你且先躲在车里,我自有主张,别担心!”香融一边轻声急语,一边利索地给自己的脸蒙上了丝帕,只露出一双眼睛。
“怎么?方家少奶奶竟如此矜持么?我们兄弟诚心相邀,少奶奶竟连个面儿也不露吗?若方少奶奶如此不近人情,那到时候也别怪我们不客气咯!”车外有人且笑且怒地喊话。
不顾欲拉住她的梨若,香融用手挑起车帘子,轻挪着身子移坐在马车前,看似随意地玩着手里的一把银簪子,“既然诚心相请,敢问哪位是三当家?”香融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但却带着一丝娇媚,不似往日的柔和清亮。
领头那人嘴角含着一些轻蔑的笑意,“正是在下,清风庄三当家汪东正。”
香融微垂了头,轻缓地揉着自己的脚踝,声音越发甜腻,“三当家不知我前几日扭伤了脚踝,如今上下车都需有人扶呢?可现在我的家丁仆从一听是您相邀,纷纷弃我而去,您看能不能扶我一把呢?我也好快些去清风庄呀!”
那汪东正一听这话便笑逐颜开,眼神猥琐而露骨,急匆匆地就要下马过来。果然!香融在心里暗自冷笑,这人心术不正,一看就是个好色淫逸之辈,他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正等汪东正下马欲快步走近之时,香融猛地将手中的簪子扎进马屁股上。马吃痛狂奔起来,竟将对面的马匹都吓得退开去,让出一条道来,更是将欲走近的汪东正撞飞在路旁。
香融的手紧紧抓住车把以防从飞奔的马车上摔下,可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只祈求马车能跑得快些,再快些,身后隐隐传来汪东正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听她更是胆战心惊。
等马车狂奔了一段路后,香融见后面的人并未追上,道路也开阔起来,路边渐渐出现些流民,便放下心来。她迅速拔出马腿上的簪子,将它甩出,对着马车里的梨若喊道,“梨若!将食盒里的吃食收拾几块,拿些银两,快些出来!小心别摔下马车来!”
香融见梨若从车里吃力地爬出来,扒着车把,一边把着马车的方向,一边说道,“抓住我的手,一会儿我喊跳,你便跟着我一块儿跳下马车,你可听到?”
梨若点了点头,紧紧地抓住了香融的手。
“跳!”香融喊了一声,便拉着梨若一起跳下马车。马车的速度虽已经慢了许多,可她们从马车上跳下时还是翻滚了几圈方才停下。香融从地上坐起,才发现梨若将她护在了怀里,难怪刚才竟不曾被石块硌到,心里一阵感动心疼,忙将梨若搀起,细细察看,“可伤到哪里了?怎就那么傻呢?”
梨若止住香融,急切道,“小姐,梨若没事!现在还不是细看的时候,只怕那起子贼人就快追来,咱们还是速速离开为是。”
香融也觉得有道理,牵着梨若的手快速地隐在路边的树从里,待她们刚藏好,就见十几骑人马朝着马车驶去的方向飞奔而去。香融和梨若都心惊不已,暗叹好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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