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女相亲记

　　凌小芊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文济正坐在沙发上和李妍菲聊天，手里还拿着袋燕麦脆。见凌小芊进来，他立马起来，燕麦脆被随意丢在沙发上。

　　“小芊，你们科室有个内部件，我正好过来打水，顺便给你送上来了。”说着就将原本已经交给李妍菲的文件递给她。

　　凌小芊苦笑，“好的，谢谢主任。”心想，您这是帮我还是看我太闲多给我点儿活儿啊，明明已经交给妍菲姐了呀……她余光瞥见李妍菲，眼神里尽是喜色……得，这个件儿又归她干了……

　　见凌小芊面色不佳，文济又语重心长地说道：“能者多劳，多干工作才能有所成长。而且，干多干少，领导心里都有数的。”后半句话他故意降低了音量，只有凌小芊能听得见。

　　李妍菲自觉地扭过头，等他们说完，她才转过来提醒：“主任别忘了拿着燕麦脆，小芊也很爱吃这个口味哦！”

　　文济拿起燕麦脆，推推眼镜看了一眼，是可可味的，他爽朗地笑笑：“谢了！”

　　他走后，李妍菲跟凌小芊调侃道：“不知道这文大主任是怎么打的水，连水壶都不带，也不知他是怎么个顺路，三楼也有水箱，偏偏觉得四楼的水箱近……”说着还意味深长地冲她笑笑。

　　凌小芊也没抬头，唰唰翻着刚拿到的文件，噼里啪啦打了会儿字，就跟李妍菲探讨起工作来。

　　“小芊，这可是文主任亲自给你送的文件哈，这……”她着重强调了“给你”两个字。
　　凌小芊轻叹口气，“知道啦，”便不再跟她聊这个，在笔记本上写了点想法，列了几条问题，准备去找沈科。

　　出去前还不忘对李妍菲半开玩笑地说了句：“妍菲姐，我现在不喜欢可可味燕麦脆了！”

　　很快到了五点半，李妍菲已经收拾好东西下班了，凌小芊还在吭哧吭哧干活。

　　手机静着音，文济的消息已经弹了出来，凌小芊也无暇顾及。

　　咚咚咚——
　　门开着，文济站在门口敲了两下。凌小芊转头看了一眼，便迅速转了回去，继续对着电脑工作。

　　“到点了，还不下班吗？”他走进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工作。

　　“托主任的福，我还没干完。”凌小芊看也没看他，说了一句不含任何语气的话，文济却听出了不满。

　　他笑笑，“怎么，这是怪我了？”凌小芊分不出精力应付他，他便继续道：“我让你多干点本是好意，想让你在沈科面前多表现表现，说不准能将关系调到局机关。没想到好心当作驴肝肺，你该怪的不是我，是自己效率低！平时多研究研究文件，学学办公技巧，我那儿——”

　　“是是是，都怪我自己，”他一句接一句，像只苍蝇嗡嗡叫，凌小芊实在烦躁，直接打断他，“所以主任这是专程过来批评我的吗？”

　　“批评你做什么？我是来帮你的。”文济依然笑着，眼角挤出几道细纹，那笑容在凌小芊眼里像是精心计算过的弧度，礼貌却疏离。他随手拿起她桌上的一沓文件，快速翻了几页，“这些报表格式不对，沈科最讨厌数据堆砌，你得把重点标红，摘要放前面。”

　　凌小芊抿了抿嘴，没吭声，由着他指点工作。

　　“看，这样效率至少翻倍。”文济俯身凑近，三两下调出模板，动作熟练。他的袖口擦过她的手腕，凌小芊不着痕迹地挪开一点。

　　六点一刻，大功告成。
　　凌小芊长舒一口气，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

　　“行啦，工作也帮你搞完了，总得给我点报酬吧？”他直起身，语气轻松，仿佛只是随口一提，“要不要一起跑步呀？”

　　凌小芊吃惊：“现在？”冬天昼短夜长，而且她最是怕冷不怕热的，虽说已经立了春，但夜晚裹紧羽绒服在室外还是会被冻得打喷嚏。

　　“是啊，晚风最适合夜跑，而且你今天穿的是运动鞋，”他是早有打算，观察细微，“去东湖公园吧，离这儿也近，有山有水的，跑完还能赏赏城市夜景！”

　　凌小芊指尖一顿，抬眼看他。文济脸上仍挂着那副恰到好处的微笑，像是笃定她不会拒绝——不光因为沈科是介绍人，而且他这个条件就是相亲市场的天花板，他很有自信。

　　凌小芊在心里叹了口气，“……好。”她最终点头，声音轻得像是妥协。

　　文济满意地笑了，顺手帮她保存文档，动作利落得像在展示某种能力。

　　“你今天没骑车？”凌小芊见他没去车棚。

　　他眉毛轻挑，又是一个标志性笑容，“咱们直接跑着去吧！”说完就随意活动下身体，就跑了起来，也不管凌小芊是否同意。

　　凌小芊无奈，只得攒足力气跟在后面，尽量与他并肩，不想低人一等，哪怕是她最不擅长的体育领域。

　　凌小芊咬着牙，勉强跟上文济的节奏。她厚重的羽绒服在夜风里鼓胀得像气球，围巾被汗水浸湿后黏在脖子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冷冽的空气灌进肺里，刺得生疼。文济步伐轻快，跑在她前面半步，时不时回头看她一眼，嘴角带着赞赏的笑意：“没想到你体力这么好，平时也经常锻炼？”

　　凌小芊喘得说不出话，只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根本不是体力好，只是不想在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面前认输。路灯的光晕在视线里模糊成片，她机械地迈着步子，满脑子都在盘算待会要怎么拒绝在公园欣赏夜景。

　　终于到了公园，文济深吸一口气，指着远处灯火通明的高楼，兴致勃勃地说：“看，那边是新区，再过两年，局里可能会在那儿设新办公点，到时候……”

　　凌小芊的耳朵嗡嗡作响，双腿像是灌了铅，根本无心听他畅想仕途蓝图。她机械地点头，视线模糊地扫过那些璀璨的灯光，只觉得它们刺眼得让人头晕。

　　文济满意地笑了，似乎很享受她的“配合”。他提议再绕湖跑一圈，凌小芊眼前一黑，“前面就是公交站。”她终于挤出一句话，声音哑得厉害。

　　文济看了看表：“才八点半，要不再……”

　　“我明天还要早起。”凌小芊抢先打断，生怕他再说出什么运动计划。她快步走向站台，羽绒服下摆随着动作啪嗒啪嗒拍打着小腿。

　　公交车摇晃着驶来时，文济突然跟了上来：“正好顺路，我也坐这趟。”

　　车厢里暖气开得很足，凌小芊的眼镜瞬间蒙上白雾。她摘下来擦拭时，听见文济正在电话里跟人讨论某个项目的议程安排。那些官腔十足的术语钻进耳朵，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直到报站声响起，她才惊觉自己差点坐过站。她匆忙起身，没想到文济也跟着站起来。

　　夜风灌进领口的瞬间，凌小芊突然看见凌贯华停好车，紧了紧棉大衣，正要刷卡进小区。

　　“爸？”凌小芊有些惊讶，怎么这么巧，平时凌贯华总要十点以后才下班。

　　“这么晚才回来？”凌贯华皱眉，目光在触及文济时骤然亮起，“这位是？”

　　“叔叔好，我是文济，”他上前半步，握手时微微欠身，“在局办公室工作，刚和小芊一起夜跑回来。”

　　凌小芊看着父亲的表情从愠怒转为惊喜，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凌贯华立刻热情地拍着文济肩膀：“原来是小文呀！小芊在家总提你，说你在工作生活上都帮了她很多！你们年轻人是该多运动，小芊平时就是太宅……”

　　“爸！”凌小芊涨红了脸，却看见文济已经和父亲攀谈起来，有说有笑的。

　　“文主任年轻有为啊，”凌父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下次来家里吃饭，尝尝叔叔拿手的红烧鱼！”

　　文济也不推辞，甚至直接定好了时间：“好啊，那我可有口福了！”他转头向凌小芊道，“要不就周末吧，我们一起去做手工，之后正式拜访下叔叔阿姨！”

　　凌小芊还没说话，凌贯华就喜笑颜开地代她答应了……

　　回到家，凌贯华笑得合不拢嘴，连衣服都没脱就拉着凌小芊念叨：“一米八几的个子，身段挺拔，言谈举止有度，还是机关的年轻干部——这样的人挑着灯笼都难找呀！还是我们小芊有福气！”说罢又搓着手补充：“人家还说周末要来家里正式拜访，多懂礼数！”

　　闵秀慧闻言也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滴着水珠，忙坐过来了解情况：“看这意思是要成呀！”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凌小芊附和了两句，就去浴室洗漱了。客厅传来父母压低嗓音的讨论，什么“公积金”“学区房”的碎片不断飘进耳朵。

　　手机屏幕亮起，和郑卉、果果、杜子谦的“草台班子”群聊跳出消息：果果《花间酒》系列压轴曲即将发布。凌小芊望着镜中模模糊糊的自己，手指无意识地在雾气上画了个休止符。

　　和文济的关系还没捋清楚，吕珐便发来了希望再见一面的信息。
　　凌小芊思虑再三，决定和他见面，想到杨成功那天说的那些，以及两人相识至今的美好回忆，她要亲手画个完美的句号。

　　他们约在了成功甜品店。

　　凌小芊下班后过去时，吕珐已经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等着了。
　　没有玩手机，没有做烘焙，就这么聚精会神地盯着电梯口，专心致志等她到来。不知怎么，看到这幅景象，凌小芊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愧疚，尤其是看到他单薄瘦削的身形和略显沧桑憔悴的面容。

　　凌小芊坐下，“你换发色了？”绿发已经染回黑色，曾经的潇洒不羁被眼下的孤寂落寞代替。

　　他点点头，没继续这个话题。指指摆在她跟前的草莓蛋糕，做了个“请”的手势，“不是我做的，是在店里随便拿的，最普通的款，你不用有压力。”

　　凌小芊用小银匙轻轻戳着草莓蛋糕上的奶油，奶油塌陷下去又缓缓回弹，但她始终没有吃。
　　“我今天来是想说……”凌小芊转动着手腕，犹豫着，“你是第一个这么在乎我关心我的男生，我很感谢你的喜欢。只是，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单独见面了。就让回忆停留在彼此最美好的那一瞬吧。”

　　吕珐的睫毛颤了颤，但表情没变，“因为监控的事？”声音平静得像是讨论天气，“还是因为……那个主任？”

　　“跟别人没关系，”凌小芊看着他将纸巾边角又一次对折，“你记得我所有习惯，对我体贴入微，却忘了问我需不需要这种关心。你的在乎，让我很累，我承担不起。”

　　后厨突然传来一阵笑声，程瑶瑶清脆的嗓音混着杨成功结结巴巴的解释。玻璃门上映出两个模糊的身影，一个高挑活泼，一个手忙脚乱。

　　吕珐的目光追向声源，嘴角无意识地上扬，“杨儿最近……”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像是才意识到自己又犯了老毛病——过度关注身边人的一举一动。

　　“他很适合瑶瑶，”凌小芊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不像我们，总是……”她没说完，但两人都懂。太沉重的关心，太窒息的保护，像裹着绒布的锁链。

　　“我明白，”吕珐抬头时眼里有释然的光，“其实我今天约你，就是想告诉你……”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推到桌前，“所有监控软件都卸载了。之前……对不起，是我控制欲太强，伤害到了你。”

　　凌小芊没有碰手机。落地窗外，商场依旧人满为患，和往常没什么区别。

　　“草莓蛋糕很好吃，但对我来说可能太甜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能认识你，我不后悔。”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