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轨[网游]

　　濯清：[上次跟我提的方案，调研和项目定位做好了吗？发我看看。]

　　收到这条信息，宴云川正在收拾桌面的铝片。微信叮一声，他点开，手上铝片从指缝中漏了下来，其中一片落到了时和脚底。
　　时和本有点昏昏欲睡，看见宴云川怔愣的模样困意也没了，捡起地上铝片问：“怎么了？”

　　见宴云川没说话，时和面露疑色。

　　而后，宴云川蹙着眉头把手机递过去。

　　时和看见宴云川的指尖微微用力到泛白，昏沉的脑袋清醒了许多。他接过手机，念了一遍对话框里的信息，反应了有一会。
　　反应过来“伯母”就是濯清，时和倏地站了起来：“我妈问你要酒店策划案？”只一下的功夫，他什么困意也没了。

　　他了解濯清，知道濯清这是松口的意思，但他没想过濯清会松口的这么突然。

　　顾不上桌上残局，时和二话不说拉着宴云川上楼：“楼上有电脑！”
　　腿刚抬，濯清发来消息：[不急这一会。]
　　显然在看监控。

　　看着腕上的手，宴云川咳了一声，但他没甩开时和，只是把微信给时和看了眼。
　　一开始时和还不知道宴云川递手机是什么意思，直到宴云川望了一眼监控，时和耳垂瞬间红了。他刚想松开宴云川，想到了什么，又回握了上去。宴云川挑了挑眉。
　　时和装作没看懂，低着头说：“我急。”
　　大概天高皇帝远吧，他不想每次都放开宴云川的手。太多次了。
　　说完手心不轻不重地被捏了一下。

　　到了书房，时和迫不及待开了电脑，调出两人协作完成的策划书。宴云川坐在电脑桌前敲敲打打修改了一些细节，这才给濯清发了过去。

　　消息发出去过了一个晚上濯清才给回复。回复内容非常公事公办，该认可的地方给了认可，该修改的地方也都汇总圈了出来，还对一些细要做了进一步了解。譬如选址模型、设备折旧和更新周期问题。宴云川一一给了回复。
　　到最后，濯清发了一句不明不白的：[嗯。]便消失了两个星期。

　　这两个星期里，濯清连时和都没联系。

　　她每天透过屏幕看着时和起床上课、吃药散步。宴云川连续来了三天，大概是时和退了烧，后边就有分寸的没再来过了。
　　时和每天都会问她在忙吗，让她好好休息注意身体，跟以前一样。可濯清知道，这样的关切里还藏着几分想催她给答案的着急。

　　车开过北环线，两个男生在桥边拥抱，当着来往行人的面拥吻。濯清晃了晃眼，盯着两道身影看过去，就听见顾泽宸说：“这国外民风就是开放，但凡放在国内，少不了指指点点。”

　　濯清手指蜷了一下。

　　顾泽宸开着车，没注意到濯清的异常，自顾自说：“不过再开放，LGBT——就是同性恋，还是少数。大家表面鼓掌，内心全然看个乐子。最近我那侄女就迷恋上了同性恋，路上看见两个男生勾肩搭背都心花怒放的。这不就是奇怪嘛，你说不奇怪，大家为什么要把他们当成异类。”

　　哪知濯清还是没有说话。

　　顾泽宸这才看了濯清一眼。看见濯清脸色不好，他以为是濯清熬了几天夜身体不舒服，连忙把车停在了路边：“濯总——”

　　“没事。”濯清摆了摆手。

　　顾泽宸说：“下午的工地我去吧。”

　　濯清揉着眼角，点了点头。只是回去路上，濯清问了顾泽宸一句：“泽宸，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的侄女或者女儿喜欢上了一个同性，那个同性对她非常好，你会同意吗？”

　　好歹跟在濯清身边这么多年了，顾泽宸早就从人类修成了精。三言两句他就明白了濯清的困扰，也从濯清握在膝盖上的拳头明白了濯清想听的答案。他嗐一声，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如果真心对我女儿好，谁陪她一辈子不是一辈子。重点要她们真的能幸福。”

　　“你怎么能保证她们能幸福？”濯清问。

　　顾泽宸敲着方向盘说：“这我保证不了，不过我也不能保证她们无法幸福。”

　　“她们被指指点点呢？”

　　“那就看他们能不能在指指点点里活下来了。”

　　车停进车库，顾泽宸笑着说：“到了。”

　　而濯清一直在想着那句：国外民风开放。

　　隔天晚上，时和收到了濯清时隔两周的消息。濯清没有解释她这两周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回信息，而是发了三所学校的招生宣传。

　　时和发了一个问号。

　　三所大学都在意大利，其中一所在佛罗伦萨。时和不知道濯清是什么意思，但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他万万没想到，濯清会说：[不想跟小川在一起吗？三所大学选一个，妈妈可以考虑。]
　　当即，时和打了一个视频电话过去。

　　视频接通，时和开口就想问濯清是不是答应他和宴云川在一起了。
　　可不知道是不是时和的错觉，总觉得两周不见，濯清又疲累苍老了一些。原来鬓角的白发需要凑近了才能看见，这会有几根像是没藏好一样，溜到了耳边，又被濯清捋了回去。

　　他把话忍了回去，担忧地问：“妈，您是不是又熬通宵了？”
　　濯清没回他这个问题，只问道：“怎么样，宝贝，选好想要去的学校了么？”

　　时和蹙眉：“您这两周怎么不回我信息？”
　　濯清这才解释：“这两周忙，时差对不上。”

　　但其实，这两周濯清都在问自己：到底想给时和什么。她想了很久，她既想护时和周全，又想要时和快乐。而宴云川无疑满足她的要求。

　　不等时和继续追问这两周的细节，濯清把三所大学的事又拎出来：“这三所大学都有经济学和管理学专业，妈妈上网查过，学校环境和宿舍都很漂亮，师资也很雄厚，不比榕大差。”

　　话落，时和问：“妈，为什么榕大不行？”

　　“为什么国外不行？”濯清反问时和：“宝贝，难道你觉得你跟小川扛不住三年异地吗？”

　　电话沉默了一瞬。这一瞬的沉默并非否认，只是时和不想和宴云川分开。但三年异地和未来几十年的朝夕相处，他知道怎么选。
　　良久，时和望着濯清眼睛说：“谢谢妈！”

　　挂掉视频，顾不上跟濯清报备，时和踩着单车就冲到了网吧。
　　网吧今天俞秋值班。看见时和，俞秋讶异喊了声：“时老板？”

　　一声“时老板”引来了周围目光关注。

　　可时和仿佛看不见，他问：“宴云川呢！”

　　俞秋说：“老板刚出去了，去买消毒液。”

　　尾音还没说完，时和冲出了网吧。

　　等时和走后，立马有人围了上来，叽叽喳喳道：“那是见爹吗！”、“我见到活的了？”、“我□□用我男朋友发誓这两人绝对有情况！”

　　俞秋知道内情，但不能说，只好一边跟这些吃瓜群众打着哈哈，一边祈祷那两人短时间内千万别回来。
　　**

　　同心药房内，宴云川捧了七八瓶酒精洗手液走到收银台前，前台招呼着：“洗手液就用完了啊，看来最近生意不错哦！”
　　宴云川道：“嗯，前段时间国庆，客流多。”

　　“双十一是不是也多人啊？”

　　“网吧不过双十一。”

　　“哦对对，那是另外的活动！”

　　两人说话间，一道黑色冲锋衣身影冲了进来，还带着喘。听见声音，宴云川下意识回头，前台打招呼地功夫他就跨步走了上去，顶着前台的目瞪口呆拍了拍来人后背：“怎么跑这么急？”

　　前台问：“小川，你弟弟啊？”

　　宴云川刚想点头，时和拉着宴云川胳膊，咧着笑喊道：“宴云川！我妈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只听砰一声，一瓶洗手液掉到了地上。

　　宴云川说不上此时是时和当众出柜让他惊讶，还是濯清突然的松口让他诧异。他看着时和扬起的笑脸，突然不管不顾地把人拉了出去，只留下一句：“红姐！帮忙送到网吧！”

　　电车飞快地行驶在榕树之间，驶向江边。天气冷了，江边行人寥寥，大家被江风吹的快步离开。只有宴云川和时和，奔着江风而去。

　　江风吹醒了思绪，宴云川像是不敢相信一样确认：“伯母答应了什么？”
　　时和笑着，勾住宴云川脖子便吻了一下：“我妈！我妈答应我们在一起了！”

　　这样的消息太过震惊，以至于宴云川忽略了周围几双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

　　“很不可思议对不对？”时和兴奋地说，“你知道吗宴云川，这段时间我感觉身上缠着千百根麻绳，找不到头找不到尾，他们紧紧缠着我。”

　　可是突然间，这些麻绳就像被江风吹散了一样，那样的轻松难以言喻。

　　时和把濯清提的出国要求给宴云川说了一遍，宴云川没有任何反对和不满，只是说道：“我们还有无数个三年。”

　　无论三年，三十年，三百年，宴云川都会一如既往爱着时和。

　　“宴云川，火车离开轨道的风景我已经看见了。”时和说。

　　“我爱你。”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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