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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塌
那天天很蓝,姬长卿带着剑走到宗门口,小弟子还如往常一般向他问好,也没有问他究竟去哪。
他甚至连个包袱都没拿,带着个空间戒指就走了。可他知道,这一走…估计不会再回来。
他签了仙盟的调岗合约,现在正式调任仙盟总部,担任事理司。所谓事理司,就是处理公务下发通知,算是个闲职。
按理说,这事至关重要,可机密的文件他又收不到,顶多就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发一发祝福,在要开会的时候通知一下开会罢了。
戴琼星不会允许姬长卿过多涉及,如今这般不过是为了将他收归,稳住他罢了。
不消半月,他就已经办好了所有手续,由于是仙盟这种高级别的调任,所以不管颜辞镜留不留,姬长卿都得走。
戴琼星热络地接待,并指了两个男奴给他,正不解,戴琼星就一脸神秘地凑到他耳边:“晚辈知道仙尊您好男风,便特地为您挑选了两个。娇而不俗,媚而不妖,可都是一等一的货色,重点是活干得好。”
戴琼星资历比姬长卿浅,修为也没他高,自称声“晚辈”也无不妥,可戴琼星统治仙盟数载,地位崇高,根本犯不着以“晚辈”相称。
姬长卿淡笑,故作不解:“你的意思是他们端茶倒水都特别利索?”
“咳咳,干什么活都好…”
“仙尊尽管好好享受,晚辈还有要事,先走了。对了,别忘了明日要集体开会。”
大门关闭,独留三人大眼瞪小眼,两个男奴跪在他身前,一动也不动。姬长卿看着二人的面孔,极为不自然地坐下,道:“呃…先起来吧。”
“我不是那种人,你二人不必如此…”姬长卿正说着,便看那二位男奴起身,刚才他二人垂首,也没看清具体样貌,这一看不得了,一个长得像颜辞镜,另一个像锦瑟。
“……”姬长卿。
他话锋一转:“…此番便好好伺候我吧。”
哈哈哈哈哈,有福不享王八蛋!
戴盟主还是太仁义了。
他拼命地压着嘴角,尽量不让这二人看出他喜悦的神色,他问:“你二人名讳为何?”
神似颜辞镜的美男道:“小人神鸦。”
“小人社鼓。”神似锦瑟的美男子道。
“??怎么起了这么个名字?算了,还算好记。”他并没有过多在意。
“神鸦过来给我捏捏腿,社鼓端盆水给我洗脚,动作麻利点。”他边说边转过身,脑中止不住构思那画面,爽哉爽哉!激动的脸都红了。
姬长卿重生后,经过一段时间的波折,可算是享受到了他这个地位该享受的。
“仙尊喜欢这个力道吗?”神鸦谄媚地靠了靠他,动作柔缓却不失力道,说出的话十分清脆悦耳。
姬长卿笑答:“嗯,不错不错,再给我按按肩吧。”
“佳人如斯,人生极乐”,他可算是体会到了。
相比于神鸦的热情,社鼓就沉静很多,只是本分的完成任务,并未说什么。
越是这般,就越想让人撕破这伪装,看看这副皮囊底下到底装着什么。
他身子微微前倾 ,素白细长的手指亲情勾住他的下巴,抬起那倔强的脸,他眼神微眯:“怎么?伺候我,你不高兴啊?”
社鼓受了惊吓,后退两步磕着头否认。
“仙尊误会了,小人…很仰慕…对!仰慕仙尊,所以才不敢亵渎…”
姬长卿不言,看着那张酷似锦瑟的脸,五味杂陈。
神鸦还以为他动怒,捏肩的手一顿,赶忙跪下求情,语气哀求:“仙尊息怒,社鼓从小便是这般,并非是不高兴啊!”
姬长卿看着这二人 ,心中更不是滋味了,他哀叹一声,那二人呼吸一滞,身体微微颤动,宛若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良久,他挥了挥手:“罢了,你二人先回去吧,有事会喊你们过来的。”他顿了顿:“今天的事我不会告诉戴盟主的。”
那二人这才放下心来,低着头走了。
大门关上,姬长卿心中难受的紧,他以前确实想过,颜辞镜和锦瑟为他捏肩捶腿、端茶倒水,可当这个愿望真正实现,他却没那么开心了。
心中的同情、怜惜被无限放大,在他看到那二人惺惺相惜的样子时,更是达到了顶峰。
那两张脸仿佛就不应该平庸,可如今却长在了两个男奴身上。
像是一种屈辱,亦或是耻辱。
他无法再面对了,因为长久以来,他都把那二人放在平等的地位,一旦地位不对等,一切都将不一样了。
颜辞镜眼中的倔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谄媚娇软;锦瑟的清高、倨傲不见了,被迫成为惶恐倔强。
割裂。
虚幻。
甚至是玄幻!
“我该怎么面对你们?”
*
下午,姬长卿嫌屋头闷,便在花园里转了转,还向人打听了李自山的屋舍。
他感叹道:“唉,幸亏老李在总部,不然我可得寂寞死!”
一侍从从里头出来,还抹了抹眼泪。
“哭什么?”
侍从跪下,颤抖着嗓音:“李副员…上吊了,呜呜呜。”
那道声音震得他耳鸣,他失态地揪住侍从的衣襟,不可置信的求证:“你说什么?”
侍从颤颤巍巍的复述:“李…李副员李自山…死了。”
姬长卿撒开他,三步并作两步推开那扇门,他被眼前吊死在房梁上的人吓了一跳,细一看,确实是李自山。李自山脸上挂着笑容,像是早就期待这一刻。
“老李…”
他怔愣了一瞬,赶忙将李自山弄下来,看看还有没有救回来的可能,忽然,他注意到桌子上的酒,一看,竟然是鸩酒,已经没有救回来的可能了。
姬长卿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抱着李自山的手松了松,却仍然没有将他放下,他就这么跪在地上,怀里抱着已经僵硬的尸体。
良久,他起身,视线扫过桌案,发现了一封信,很厚。
那信足足有四米,上面全是邢峰宗上上下下几千口弟子的生平资料及家庭住址,末了,李自山用鲜血写下:吾一愿来世不曾苦痛,二愿逝者之名于世长留,三愿逝者归乡定安。吾生软弱,力甘不齐,甚是哀痛,以死谢罪。
这血淋淋的字迹,无一不昭示着李自山内心的挣扎和苦闷,姬长卿不可置信的后退一步,手上的信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不…怎么会这样…”
他兀自喃喃:“你一定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不然怎么会想死呢?对吗,老李?”
姬长卿多想从他口中听到答案,可李自山再也开不了口了。他的离去对于姬长卿来说,像是四角震天柱坍塌粉碎,引得地动山摇,是三观的崩塌,是对修真界正反两面的重新认识。
“呵…这天底下人这么多,轮到我该死也轮不到你啊…为什么死的偏偏是你?你让我怎么办?”他从迷茫到激烈,“你到底我怎么办啊?!连你都死了!!你为什么要去死?为什么?!啊啊啊!”
他想去拖拽李自山的尸体,仿佛要把他的灵魂拉回来,再问一问为什么,可他与尸体相差毫厘时,又停顿了。
“团圆饭…对!你是不是为了找你的妻儿去吃团圆饭?你吃完会回来的,对不对?”他开始胡言乱语,“等你回来了,等你回来…你会回来的,对吧?哈哈哈哈。”
也不知道疯了多久,他神情空洞的将那封老李唯一留下的遗物收好,他想,他要完成李自山的遗愿,让那些无辜的亡魂回家。
当夜,他再度来到恋七阁,算算次数,这也是他第三次来了,虽然知道查到真相的希望渺茫,但他还是想试一试,不是都说恋七阁无所不能吗?他倒要看看是虚名还是真本事。
“这位大人,不知您大驾光临所为何事?”那小厮陪着笑脸,恭恭敬敬道。
姬长卿勉强定了定神色,严肃道:“这里能调查别人的死因吗?”
小厮一愣,随即陪笑:“这要看您查的是什么人了,若说是深山老林里随便死了个,这还真查不出来呢。”
“仙盟总部的人,能查吗?”
似乎察觉到面前之人情绪不对,毕恭毕敬的请:“您里面坐。”
*
“什么?不能查?为什么查不了?凭什么查不了?”姬长卿有些暴走,“什么叫只有李自山不能查其他都可以?李自山犯天条了吗?”
小厮弓着腰陪笑:“小的也不知道,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第二日,集例大会,是仙盟总部中人召开的高层最齐全的一种会议。
戴琼星肃穆的坐在主座,道:“李副员的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了。”
姬长卿面色不虞,一人跟着附和:“是啊,李副员生逢变故,英年早逝,实是可惜。”
戴琼星神色哀痛,可余光却盯着姬长卿,发现面色并无不妥后,悄悄安下心来,心中暗想,看来计划得提前了。
他不确定还能不能稳住姬长卿。
姬长卿目光不动声色地扫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有的是真悲痛,有的是假伤心。
还有人嗤笑一声:“西北来的粗野人,住不了几天好日子便觉得浑身羞愧吧。”
看来…老李曾因为空降副员被排挤。
他终于开口:“李副员在西北住惯了,早就把那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如今我想送他魂归故里,也算是对得起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
他刻意咬重了“交情”二字,目光沉沉地看着戴琼星说。他算是想通了,戴琼星万一和恋七阁有勾结呢?
仙盟大大小小的事,基本上都是通过他的准许,他不可能不知道李自山被排挤的事。
戴琼星眉毛微不可察地上挑,身子渐渐坐直:“如此说来,仙尊是想接下件事了?”
“并无不可。”
*
离皎的病越来越严重,昔日温柔和煦的少年成了一个被病痛折磨的病秧子。颜辞镜坐在床前,满眼悔意:“皎儿,是为师对不住你。”
几天前,离皎到灵山采药,突然被人偷袭,晕倒在地。再醒来,一个带着黑金色面具的男人站在他面前。
离皎瞪大了双眼:“你是谁!放开我!”
男人摇了摇头:“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啧啧啧,你的病怎么现在还不见好?”
离皎神色复杂,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那么这个人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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