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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7 章
地上的大洞忽然发疯似的吸取佛堂内的一切存在,巨大的吸力之下连那黑色的触手都不得已放下到嘴的美食来稳固身形。
景向阳反手将血域刃钉入地面,一手牢牢抓住剑柄,一手稳住官鸢,姜愿则一口扣住景向阳的手臂,一手牢牢抓住姜思,四人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庄栖筠被血管吸满了的面,无声的对着官鸢,她的胸口一起一伏像是生前一般。
“我想起来了,小鸢。”官鸢耳旁传来庄栖筠的声音,官鸢眼神从未离开过她。
带她走。
离开这该死的地方。
不知不觉已成为官鸢的“执念”。
她一定要带走她。
“幻境需要力量支撑运转,一开始这里躺着的便是我。”
庄栖筠侧过身,摸了摸那满是血管的墙。
“后来,这里变成了两个孩子。”
“再后来,便是无穷无尽的掉进井里的人。”
这井用贪欲控制住他们,将那些人永远永远的,留在了这里。
在一场旷世的美梦中。
景向阳闻言抓住血域刃的手紧了紧,开口对官鸢说到。
“你想救她,就去救。”
官鸢猛的回过头,对上景向阳的眼睛。
景向阳嘴角勾了勾,左眼的红痣随少年的眉眼上下舞动,景向阳脸上的血迹还为干涸,却衬得他愈发鲜明锐利。
“我给你拖底,你不会掉下去。”
景向阳下巴点了点,示意官鸢看向他的腰间。
“我外衣上绕着几圈红绳,你快些将它们解下来,缠到自己的腰上,然后松开我,往前走。”
景向阳抬眼与官鸢对视,随即又笑了笑。
“放心,绳子很牢固不会断。”
“我也一样,我一定会在这里。”
不等景向阳说完,官鸢飞速将景向阳腰间的红绳缠在自己身上捆的牢牢的。
“多谢。”
官鸢松开景向阳朝庄栖筠跑去。
数不清的血管像不要命似的像她抽来,而她手里只有一只破旧的灯盏。
“抓紧我!。”
景向阳回头对姜愿说到,姜愿点点头将姜思捞的更紧了些。
景向阳双手握剑,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的官鸢。
你一定要回来。
不要再次消失在我的眼前。
*
那些血管来时汹汹却是虚晃一枪,许是害怕她的血或是现在的血管换了主人。
庄栖筠想要阻止官鸢的靠近,却不想伤了他。
庄栖筠垂下头,看着自己覆满血管的双手。
她原本也算是个美人,一双手更是出落的玲珑漂亮,怎么如今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大量的记忆在她脑海里冲撞。
庄栖筠渐渐想起过往的被埋在旧时废墟里的真相。
走神之际,一双手抓住了她。
“抓住你了。”
官鸢的脸从密密麻麻的血管后面透出,她的声音落在庄栖筠耳里,有几分不真切。
像是一场虚无缥缈的美梦。
有人不顾一切来救她。
而她,还有生的希望。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她不想再这样,拖累一个人的一辈子。
对小默是这样,官鸢也是。
*
官鸢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这庄栖筠就要往回跑。
这破地方困住了她。
她就带她逃出去。
第一夜的佛堂,没能救她。
在雨夜绣婴时,没能救她。
她总是晚来一步,总是这一步。
就岔了一生的轨迹。
这一次,说什么,她也要打破这笼子带她走。
“愣着干嘛!来帮忙啊!”
官鸢拉不动庄栖筠,她与那满墙的血管粘连在了一起,那血管不时将她往里拖,仿佛要将她嵌回墙里,拉回她原本的位置上。
远处的黑色触手猛的反应过来,缠上两人腰际,帮着官鸢将人往外脱。
“我走不了。”
“我走了,你会死。”
官鸢看着庄栖筠算得上可怖的脸,仍旧是固执的将她往外面拖。
景向阳一人受着四个的力,左肩还有伤,那裂缝的吸力又加大了些,他头上冒出冷汗,被拖着往后挪了几步。
姜愿寻找着踏实一些的落脚点,给景向阳减轻负担。
他的目光落在景向阳的伤口上,伤口承力,又撕裂了些。
待会得给他止血疗伤。
姜愿拖着昏迷的姜思暗暗记下,忽然开口问到。
“待会你们,也是要下去的吧?”
这儿只有一条路可走,他们在这僵持不过是为了给官鸢争得时间带走庄栖筠。
“你要做什么?”
景向阳反应过来,反问道。
“我带着姜思先下去,给你们探路。”姜愿嘴里吐出几个字。
“下面情况不明,你带着昏迷的姜思下去送死吗!”
景向阳额头爆出青筋,又被迫往后挪了几步,离那黑洞越来越近了。
姜愿看了一眼他的伤,清楚他的状态。
“不是送死,是探路。”
“你清楚,既然是同样的结果,现在是最好的选择。”
姜愿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姜思又看了一眼远处被血管包裹的角落。
我总不能,每次都托你的后腿。
姐姐。
景向阳松开一只手,意图扯住姜愿。
姜愿松开了手,背向深渊,向下飞速坠去。
他紧紧将姜思护在胸前,他带着笑坠向未知的命运。
姐姐,这次就让我…
成为你的卒。
为你冲锋陷阵,万死不辞。
*
“你还是这样执着,放弃我吧。”
庄栖筠被那红色血管拖着一点点嵌入了墙壁。
困住庄栖筠的不知是那漫天的网。
还要她自己。
固步自封。
在劫难逃。
“放你*的屁,你跟我走!”
“我管你是人是鬼,这破幻境碎了就碎了,天无绝人之路,你就甘心困在这里不见天日。”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在这么见不得光的地方。”
“做你*的牺牲!你想想你自己!”
庄栖筠被拖向墙壁的速度缓了一分,庄栖筠目光落在官鸢脸上,她眼里没有一丝厌恶或者恐惧,她眼中的她,与常人没什么分别。
在她眼里,她的牺牲不应理所当然的牺牲。
或者说,眼前的女孩。
她不认为世界上任何一个处于任何处境出于任何缘由的姑娘要以任何种方式去牺牲自己。
这样被强加的牺牲极其可耻。
哪怕被冠以任何一种高贵的名号,它也可耻,也卑劣。
“庄栖筠!我俩没什么不一样!要活就一起活!”
“别给我耍无赖寻死!”
官鸢死死盯着她,几乎要将她穿透,她双手一用力生生将庄栖筠往后拖出来几截。
连那堵墙都摇晃了几分。
一个女子的决心足以撼动一切的枷锁。
那是被压抑千年的灵魂绝望的反扑。
那些被吞吃被剥削被凋零的融化成腥臭的黑色淤泥的女子,此时好像变成了一人,她们形成一个具象,融成一个身影,只为拯救即将被吞噬的她。
可是没用的。
庄栖筠看向背后那一堵墙被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蠕动着的红色血管的墙。
那张网困住了太多人,也吞吃了太多人。
庄栖筠哭了,她太多年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泪水,冰冷的,刺骨的,却是鲜活的真实的情绪。
庄栖筠最后看了一眼官鸢,看了一眼她身后被折磨的面目全非的女孩们。
她们只有一个共同的念头。
拥有为自己生的可能。
哪怕不是自己,哪怕这份好运不曾眷顾在自己身上,这样的期许与梦代代相传,成为不灭的星火。
哪怕被玷污被掩埋,那也是独属于女孩的光。
庄栖筠覆上官鸢的手,那双眼透过鲜红的血管,看着官鸢。
“官鸢,我说的话,你要记住。”
“你要刻在脑海里,记在心底,永永远远不能将它抹去。”
因为,这是我们,生的痕迹。
我们不是无声的来,无声的去,我们曾鲜活的存在在这个世上,为人淤泥,被人践踏,即便这样我们也要拼命,发出自己的声音,让世人知道我们的存在。
“官鸢,你要记住,你要知道。”
“吃了我们的,不是这肮脏丑陋的怪物,不是这无穷无尽的蠕动的蛆虫,是暗无天日的礼法,是践人性命的教数,是这吃人吞骨旧制!”
“我死不死,不重要。”
庄栖筠握住官鸢的手,力道又重了几分。
“重要的是千千万还活着的人!是同我一般被束住被困住被锁住的碾压的人!”
“官鸢你要记着!永恒的记着!”
“你要撕破这遮天蔽日的妄法人伦的假象!”
“你要毁掉这倾轧磨碾民不聊生的制度!”
“不要让你的眼睛,你的心被蒙住。”
“你要活!你要光明正大漂漂亮亮的活!”
“你要让它们看看,女子亦有从容不迫的智慧,有颠覆天下的能力!”
“你要活出自己的命,将生的自由还给天下被夺去声音的人。”
庄栖筠笑着拨开官鸢的手。
一股巨力拖着她向后坠去。
“我庄栖筠!愿以自己的神魂作为代价,换被困倦于此的冤重见黎明!”
“小女愿以自身为器,开启轮回,重现旧景,魂飞魄散,心愿情甘!”
庄栖筠含笑看着一点点被托离她面前的官鸢,以及那些被金光包裹着的女子。
她们从淤泥中脱身,回到最初莲花的模样。
我们要生,以自己的方式,痛痛快快的活在这个世上。
官鸢最后看见的,是年少时分还未入阁的庄栖筠。
她还是那么漂亮,让人只瞧一眼便像是落进了绵连的雨乡,她身上总有一股股淡淡的让人琢磨不透的香。
官鸢忽然明白了,那是丁香的味道。
枝头抱香,风雨抬头。
热烈而绵长,温倦而迷人。
她仿佛看到她最初的样子。
那个漂亮的少女眼睛亮亮的,浅笑着蹲下身子向她伸出手,她的伞向她倾斜,她的香气将她包裹,而天,晴了。
“你好,我叫庄栖筠。”
“你可一定要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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