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女相亲记

　　他好像并不觉得这是失礼的行为，不紧不慢地接起。他就坐在原位，甚至提高了音量，像在和影片中的角色一较高下。周围的观众纷纷看向他，他却我行我素，丝毫没有窘迫的神态。听他嗯嗯啊啊地讲电话，似乎并不是紧急工作或什么突发事件，更像是通讯公司或银行的推销电话。

　　他感受不到全场观众的不满，凌小芊却将众人的怒意尽数接收。她努力往旁边的空座位挪，迫切向所有人证明：我跟他不是一起的，我不认识他。

　　第二次见面，他再次让她成为全场焦点。

　　电影散场，两桶爆米花也见了底。凌小芊摸摸连吸管都没插上的果茶，还是冰凉的。
　　凌小芊抽了两张纸巾，包裹上外壁挂满了冰珠的果茶，同他一起离场。

　　“去吃点东西吧？到晚饭时间了。”文济走到商场里的一家鲁菜馆门口，问道。

　　凌小芊确实有些饿了，但经过影院种种，她并不想跟他继续约会，至少现在不想。

　　她刚思考着如何婉拒，便看到闵秀慧的信息：看完电影了嘛，他是不是要请你吃饭，鸭毛事件只是意外，这次再观察下，是否体贴，回来给我报告！

　　“好啊。”为了在闵秀慧面前少费口舌，更为了家庭和谐，凌小芊跟着他进了鲁菜馆。反正也饿了，吃点就吃点嘛，就当陪领导吃饭了。她如是安慰着自己。

　　“我不饿，咱们少点点吧。”他已经很快点好了菜，没问她的意见，也不知点了什么。左右是人家请客，凌小芊也没多问。疙瘩汤是这家店的主推款，凌小芊很喜欢，她想着有碗汤吃就足够了。

　　饭点人多，菜上得比往常慢。

　　“你是不是看电影的时候就饿了？我看你一直在吃爆米花。”

　　文济先笑了两声，“不饿，就是看电影总喜欢吃点东西，一吃就停不下来……”他又讲了之前看电影把家里囤的的开心果、碧根果各种坚果零食全部干掉的糗事，“一看电影我就控制不住嘴！”

　　凌小芊尴尬地笑笑，并不觉得有趣，反而认为他自控力差。

　　菜上齐了，白菜粉条、小份滑牛肉、十只猪肉白菜煮饺。
　　果然，他不饿……

　　滑牛肉总共有七小片肉，配菜是尖椒、冬瓜，上面还飘着一堆红辣椒；饺子一上来，一股浓浓的猪肉馅味道就散开了，凌小芊有些反胃。

　　所以，看起来只有白菜粉条能吃。吃啥都能扛饿，她夹了一大筷子，刚触碰舌尖——齁咸！
　　还好，她能忍，又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笑眯眯地咽下了。刚嚼完，就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咕咚咕咚喝个干净。

　　“这个有点咸吧，吃点别的呀。”文济也觉察出凌小芊的异常，还贴心地倒了碗水，“可以涮涮水再吃。”他又在尖椒、冬瓜中翻出了两片牛肉，用公筷夹给她，“多吃点肉！”

　　凌小芊看看那两片泛着辣椒油、沾着辣椒籽的牛肉，终究一动没动。

　　“你吃吧，你不是喜欢吃牛肉嘛。”统共就这么几片，还是辣的，正合他的胃口，凌小芊不夺人所爱。

　　“哦，你是不是不吃辣呀，我给忘了！”他恍然大悟，又指指饺子，“那你吃这个，我刚尝了一个，味道不错，肉馅挺足的！”
　　凌小芊礼貌性地笑笑，没说话，也没吃饺子，依旧小口小口地涮着白菜吃。

　　他们坐在靠近饭店门口的玻璃幕墙旁，一张方形小桌紧贴着透明的落地玻璃。从这个位置望出去，商场中庭的景色一览无余——推着婴儿车的母亲、挽着手臂的情侣、提着购物袋的年轻人……等一下，正对面是成功甜品店！而且，甜品店门口有个醉汉，好像是……吕珐？

　　四目相对，吕珐也看到凌小芊。她慌乱地收回目光，焦急之下用吃东西掩盖慌张，看也没看夹起盘子里的东西送进嘴里——好辣！是那片牛肉……

　　文济顺着她方才的目光往窗外看看，又给她夹了个饺子：“吃个饺子压一压吧，怎么了，是看到熟人了吗？这么紧张！”他语带笑意，像在看她笑话。

　　凌小芊喝了两口水，又吃了点齁人的白菜粉，没动那只饺子。刚想说话，就听见杨成功呼哧带喘的声音：“珐哥，等会儿！”

　　她差点被呛到，猛地回头，正看见摇摇晃晃的吕珐，脸红红的，带着微醺的神色。

　　吕珐直愣愣地盯着她盘子里的饺子，指着文济，大着舌头质问：“她最不喜欢吃饺子，你不知道吗！为什么让她吃饺子？凭什么逼她吃饺子？”他音量很大，吐字并不清晰，晃晃悠悠粗声粗气，破罐子破摔的醉汉模样着实让人忌惮。

　　凌小芊不想再成为众人关注的对象，赶忙把吕珐拉过来，又换上无奈讨好的表情向其他顾客道歉。

　　“小芊，你别吃饺子！”吕珐顺势坐在她旁边，声音温柔了几分，“我做锅包肉、椒盐玉米给你吃，你最喜欢吃我做的菜了对不对！”见凌小芊不说话，他直接用手捏了只饺子吃，还没咽下去就撇着嘴皱着眉头，“猪肉的，是你最讨厌的味道！你要想吃饺子，我还给你包，上次的冬笋海参、鸡肉豆角行不行，要是腻了我还能创新其他馅料呢！还有——”

　　“吕珐，”凌小芊见他说的可怜兮兮，有些不忍，但看到文济越来越差的脸色，还是决定终止他“报菜名”，“你喝多了，快回家吧。”说完便示意杨成功带他走。

　　杨成功会意，正要拉他走，就被他一把推开。他借着酒劲儿攥住凌小芊的手，“小芊，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监视你了……”他声音哽咽，眼圈也泛红，眼角湿漉漉的，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凌小芊没有将手抽回，心生恻隐，纵使他行为过激，但终归是为了她，她对他是否太绝情？

　　吕珐虽然喝多了，却也感觉到凌小芊没那么抵触他，便更进一步，直接靠在她肩膀上，真像只狗狗一样，在她颈窝处蹭来蹭去。凌小芊理智胜过情感，立刻往旁边一挪，硬生生将手抽离，与他保持安全距离。

　　看到凌小芊的行动，文济这才出言：“这位先生，请你自重！”他边说边走到吕珐跟前，俯视着他，吕珐却自动屏蔽凌小芊以外的声音，丝毫不为所动。文济瞪着眼睛就要上手拽他，杨成功眼疾手快把吕珐拉了起来。

　　“把你的脏手拿开！”文济一把抓住吕珐的衣领，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威慑力。

　　吕珐被拽得一个踉跄，却仍然醉眼朦胧地盯着凌小芊，“小芊，原谅我好不好，我不想和你分开……”

　　凌小芊站在一旁，双手紧紧攥着裤线，指节发白。她的理智告诉自己应该站在文济这边，可看着吕珐那副醉醺醺又执着的模样，心里却莫名泛起一丝不忍。

　　“吕珐，我们已经结束了。”她轻声说，声音比想象中柔和。

　　文济闻言眉头一皱，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听见没有？小芊让你离她远点！”

　　“你算老几？”吕珐突然转头，醉眼中闪过一丝清明，“我跟小芊认识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饭店的灯光在吕珐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他脸颊通红，衬衫领口因为刚才的拉扯而歪斜，整个人看起来既狼狈又固执。

　　“认识得早不代表可以为所欲为，”文济冷笑一声，“看看你现在这副德行，也配说关心小芊？”

　　“至少我知道她不吃辣，口味清淡，讨厌重油重盐！”吕珐突然提高音量，又扭头看看凌小芊，“她不喜欢吃馅货，尤其是猪肉馅饺子，因为她看着混作一团的肉泥很没食欲，但如果能花些心思，做点创意馅料，她还是愿意吃的……”说这番话时，他眼含柔情。

　　凌小芊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原来真的有人会将自己的喜好记得清清楚楚，她感谢吕珐，能让她成为他世界的中心。

　　文济表情一滞，但很快恢复冷静：“这种小事能说明什么？重要的是尊重小芊的意愿。她刚才明明在躲你，你看不见吗？还有，你做下的那些龌龊事别以为没人知道！窥视别人隐私的行为可不仅仅是控制欲强的道德问题了！”文济咄咄逼人。

　　凌小芊眉头微皱，难道那天在咖啡厅和吕珐说的话都被文济听到了？她回想起来，确实是刚离开咖啡厅没走两步便遇上了文济……

　　吕珐语塞，醉醺醺的大脑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文济说的是关于定位系统的事。他转向凌小芊，眼神茫然中带着一丝脆弱，还有几分自嘲的神情，恐怕是误会凌小芊将所有事情都告诉文济。

　　“是我无耻，是我太自信了……没想到你们已经互相信任到这地步……”他摇晃着后退两步，苦涩至极竟轻笑出声。

　　凌小芊抿着嘴唇没有回答，她不心虚，但也不想过多解释。反正是打定主意结束关系，不如将错就错，让他误会好了。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杨成功适时插入，一手搭在吕珐肩上，“珐哥喝多了，我送他回去。”他顿了顿，想了想说：“小芊姐，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我开车了，顺道送你回家？”

　　凌小芊还没答话，文济便抢先一步道：“不必了，于公于私都应该由我送她回去。”

　　吕珐的酒劲儿又被激上来，挣脱杨成功，“哼，你不就是当了个小官嘛，就这么耀武扬威啊！还‘于公于私’，于公你是领导，于私，呵，你问小芊承认你吗！”

　　文济整了整自己的袖口，压住怒气，仍旧一副精英做派：“那是我和小芊两人之间地事，不劳吕先生费心，希望吕先生以后注意分寸。”

　　“注意分寸？”吕珐被杨成功拉着往后退，却还不甘心地嘟囔，想要反驳什么。

　　“够了！”凌小芊突然出声打断，“这里是公共场合，大家都消停点儿吧，”又对杨成功道，“成功，你先送他回去吧，有事电话联系。”

　　杨成功见状也不再强求，点点头，捂住吕珐的嘴，以防他胡言乱语。吕珐挣扎了几下，最终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在杨成功肩上，被半拖半拽地带离了商场。临走前，他回头看了凌小芊一眼，那眼神让她的心莫名揪了一下。

　　凌小芊由着文济送她回家，车依旧停在了免收停车费的小区里。临别时两人都若无其事的挥挥手，道了句“今天很开心”，仿佛晚上吕珐这个意外变量本就不存在。

　　上楼前，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杨成功发来的消息：
　　珐哥吐得一塌糊涂，一直喊你名字。小芊姐，有时间见个面吧，就我们两个，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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