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天

　　冥冥中，穹天感受着他难过，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奈何他再也无法动弹。
　　残雍的话让穹天害怕，也许薛灵昀会因为救不回而消散，这让原本已经绝望的他，生出一股踟蹰。
　　为什么，只要我消失了，你便能做回那个高高在上无人能及的神，这样不好吗。
　　周围漆黑一团，穹天无法发出任何声音，薛灵昀的声音一遍遍呼唤着他，明明是寻常的呼唤，在这一刻却格外动听，几乎让他忍心就这么离开，他开始往回跑，朝着薛灵昀的声音方向。
　　得告诉他，让他别吵了……
　　就在这时候，一串雷响，强力将残雍震了出去，以苍茫寒月为阵眼，大地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他们跟随苍茫寒月轰然掉下去，砸到幽冥中。
　　整个鬼蜮方圆数里顿时乱了！
　　山谷中的小鬼与清醒过来的鬼兵群尖叫到处逃窜，本来气势很是混沌更为混乱，到处都是没头苍蝇一样乱窜的鬼与鬼兵。
　　也有鬼兵试图维持次序，但他们如何软硬皆施，根本就是徒劳，场面已经失控。
　　在山崩的瞬间，一个大块头的小鬼逆着潮流，它不像那些鬼一样拼命往山下挤，而是来到了山上。
　　薛灵昀紧紧抱着穹天，大块头跑到了他们面前，壮胆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对鬼王大人做了什么！”
　　薛灵昀抬起头，发红的眼眶恶狠狠地看了一眼鬼离，鬼离吓得狠狠一顿，险些站不住。
　　突然，一阵怪声在他们头顶响起。
　　两人一起他头，周围的巨石上趴着青面獠牙的鬼，笑着朝他们举着弓箭瞄准，鬼离看到他们后，吼道：“大胆，小鬼王在此，速速撤退。”
　　鬼兵们看样子是得令而来，那模样不仅不怕，反而更加躁动起来。
　　“这些鬼兵可能都用过血丹，所以他们是冥王派来的……”
　　还没等鬼离说完，薛灵昀抱着穹天循着阴川跑，鬼兵箭追着他们在身后响。
　　鬼离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抽出流星锤朝射箭的鬼兵扔过去，直接扫荡一堆！
　　流星锤卷起鬼兵的身体，用它当挡箭牌，一阵扫射，把冲上来的弓箭原路打了回去。
　　接着，鬼离循着薛灵昀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薛灵昀对鬼离道：“我来处理，你离开吧。”
　　鬼离担忧看着他手中的穹天，试探道：“这不符合规矩，我们不能就这么跑到禁地上来，而且他们很快就会赶过来了。”
　　薛灵昀扭过头，幽深的黑眸一眨不眨地盯鬼离，一字一顿地说，“我说，我，来处理。”
　　鬼离身形一颤，他看了看薛灵昀，又看了看穹天，那大块头的身体就这么跪在地上，“鬼王大人如今生死不明，恕我不能安心离开。”
　　薛灵昀听着鬼离的请求，将手中的人平放到了两生崖的祭祀台上，崖下艳红的花丛中凝结出力量，如同微风将整个祭台瞬间包围；
　　薛灵昀手指帮穹天理清额头被风吹乱的发丝，仔细看着穹天的脸，冰凉的指腹往下，抚摸穹天闭合的眼睛，许久才将手里显出的面具戴到穹天的脸上。
　　“小天，我要走了，等你醒了不用来找我，我会去找你，不过到时候你仍不愿见我，那我便不再打扰你，只要……”
　　只要什么呢，薛灵昀没再说下去，带着眷恋与不舍，最终他慢慢放开了穹天的手。
　　鬼离道：“我无法理解你说这些，不过你别难过，鬼王大人很厉害，一定能好过来，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直鬼王大人都不高兴，虽然他整日在银钩玩乐，但他其实很孤独，他好像天生跟我们不一样，出去这一趟鬼王大人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应当十分高兴。”
　　鬼离等了半晌，薛灵昀都没有回话，最后薛灵昀突然道：“你想要留在这里陪他？直到他醒来？无论过久？”
　　这回对方的话，鬼离听懂了，被突然问了一连串，它只听到能留在这里陪鬼王，因此鬼离焦急不已点头。
　　得到回复的薛灵昀，掌中显出一本帛书，上面用鬼语密密麻麻写着咒符，“接下来我将你融入他的配刀中，刀中凶险万分，你可能会因此魂飞魄散，但如果你能有幸活下来，须要在不嗔刀虚弱时出来，吟诵这本帛书上的静心咒。”
　　“我知道了。”鬼离毫不犹豫接过帛书，将它护在胸口，回道。
　　“你可想好了，咒语不能断，否则便会功亏一篑。”薛灵昀审视着鬼离。
　　鬼离着急道：“无论什么我都不会让咒语断。”
　　这次鬼离没等来对方的回应，额头感到一只手指印上，随后一股力量涌进它的全身，周身的力量就像被什么打开了一样。
　　片刻后，薛灵昀收回手，说道：“接下来就看你自己造化了。”

　　穹天坐到门口的台阶上，熟练的点烟，随后仰起头，朝薛灵昀方向喷出一口烟。
　　“我都知道了，薛灵昀的那些事。”
　　缭绕的烟雾中，穹天难以分辨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仍旧毫无起伏，说：“那就好。”
　　“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他垂眸看了眼手里的碗，将它放到一边：“我没有必要告知你。”
　　霎那间，穹天放佛站在一池深不见底的泥沼中，淹没他的四肢，捂住他口鼻，带来缓慢而痛苦的死亡。
　　他尝试着开口，发现自己只能发出沙哑难闻的模糊音节，放佛被哽住了喉咙，不知如何开口说话了。
　　“骗子……”穹天闭了闭眼，眨去眼底酸涩的热意，“师哥，我只问你一句，师傅的死，是不是你故意的，不然不可能那么晚才来。”
　　天璇没有回话，静默地放佛一瞬间吃了哑药。
　　“师傅知道了我对你的心思。”穹天垂着头，盯视着脚底石砖的缝隙，苦笑道：“他死前唯一心愿，让我再也不要见你……你临死都想着我们，你怎么能害了他，怎么能……”
　　“天儿……”
　　随着这声叹息，薛灵昀缓缓将他揽入怀中。
　　在他握住穹天的手时，穹天猛地回过神，将他推开；
　　穹天身上力气一点点变小，膝盖弯曲，慢慢跪到地上。
　　“对不起。”
　　都是因为他，如果没有他，娘亲就不会耗尽气力，说不定灵尊就能帮她；
　　“对不起……对不起……”
　　摊上他这个徒弟，师傅实在倒霉透顶，还不如当年不将他捡回蓬山，也许死在十八宗派手中，师傅就不会担心他们，就没有那么变故。
　　他一直跪在地上，不停诉说着自己的歉意，直到天璇走过来，将他从地上拉起。
　　痛苦，悔恨，茫然，还有点不知所措。
　　薛灵昀扣住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提起来：“你疯够了没？”他挡住了唯一的光源，脸庞浸没在阴影中，眼皮下泄出的一点眸光，又冷又沉，“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靠近我，既然你觉得有这么对不起他们，为什么不杀了我！”
　　杀了他，杀了他，为什么手在颤抖，心那么疼，为什么起不起杀心了！
　　“薛灵昀，我就问你一个问题。”穹天静静开口，注视着他的双眼，不错过他眼里任何情绪，“百年前，你是故意设计……让残雍去找师傅的吗？”
　　这个问题他一直避免去想，避免去问，但今天，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或许潜意识里他清楚，只要知道了答案，他就能死心了。
　　天璇听了他的话，起先好似没反应过来，微微蹙了蹙眉。
　　穹天见他不答，拔出不嗔抵着他喉咙，“是不是你故意的？”
　　天璇长久盯视他，倏然直起身松开他的肩膀。
　　“我故意的？”他用缓慢的语调重复一遍，下一秒忽然俯身用力掐住穹天的脖子，额间火凤印赤红得可怕，“是啊，我故意的。”
　　“叫师哥出来……”穹天被手掌扼住咽喉，挣扎着那只犹如铁钳的手，却无法撼动丝毫。
　　灵尊掐着他，双唇贴着他耳畔,轻蔑道：“你并未猜错，一切都是我故意的，从离开蓬山远那日起，我就未有一刻好过过，即便在人前表现的再不在意，我心里那波涛翻涌的怨怒，却一日更甚一日，聚集膨胀着始终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我下定决心图谋大业，为的也是叫师傅知道，他错了，且错得离谱，视我如蝗虫，他将我驱逐，不要我和你一起，终有一日一定会后悔，一定会！”
　　穹天浑身都在不可抑制的颤抖，因为窒息，因为逐渐冰冷的心，因为他的话。
　　或许这样死了就好了……
　　“怎么，想死？”灵尊的语气仍然带着轻蔑的笑意，掐着他的力道松懈下来，“你不是一直想与我一决高下，来吧。”
　　穹天呛咳着，本能大口呼吸起来，眼角都咳出泪花；
　　他只想逃离这里，于是捂着喉咙起身，咳得撕心裂肺。
　　咳嗽声中，灵尊看着他脚步往门方向去。
　　“你想走？”灵尊忽然抓住他手腕，将他拽回身边，穹天身子一颤，更不敢去看他。
　　灵尊盯着他，目光渐黯，到最后眸底只余一片深不见底的阴翳。
　　僵持片刻，甩开他的手，狠心往门口走去道：“我们到此为止，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就在这时，无数妖魔盘踞在他们头顶上空。
　　灵尊索性放开手吸了口，没有任何感觉甚至不适，可是血灵子就不一眼了，在吸入气体后，他的身体开始不停地颤抖，像那些妖魔一样，身体剧烈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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