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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默的瘟疫
回到“镜廊”基地的休整期并未持续太久。深海之行的情报被严格归档和分析,赵启明的笔记和“基石”碎片成为重点研究对象。老陈和秦青几乎住在实验室,试图从那些烧焦的字句和古老的意识残留中,破解更多关于“礁石”和“万千之眼”网络的秘密。
沐笙的身体在恢复,但精神上的疲惫和那种被“礁石低语”隐隐窥视的感觉挥之不去。他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时常会盯着某个地方出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银色哨子。只有去看夜澜时,他眼中才会流露出些许真实的温度。夜澜的手指偶尔会有极其微弱的自主活动,这成了支撑沐笙的重要支柱。
一周后的一个清晨,紧急通讯打破了基地的相对宁静。这次不是来自警方或“山猫”的情报网,而是直接来自国家疾控中心的一个绝密分支——他们遇到了无法用现有医学和病毒学解释的诡异事件。
“三个不同的城市,在过去七十二小时内,陆续报告了十七例完全相同的‘怪病’患者。”视频连线中,一位戴着口罩、眼神凝重的中年专家快速汇报,“患者全部为青壮年,无基础疾病,突发性陷入深度昏迷。生命体征平稳,但脑电图显示一种极度异常的‘高度同步化低频慢波’,类似深度无梦睡眠,但任何刺激都无法唤醒。最奇怪的是……”
专家调出了患者的脑部核磁共振影像,“他们大脑皮层与边缘系统连接区域的神经活动几乎完全静止,但一个通常与默认模式网络无关的、深层的、古老的脑区——屏状核及其周边区域——却异常活跃,且所有患者的活跃模式高度一致,仿佛……在‘收听’或‘播放’同一个我们无法检测到的‘频道’。”
“屏状核?”秦青在一旁低声惊呼,“那个被认为可能与意识开关、整合不同脑区信息有关的区域?”
“是的。我们尝试了所有已知的神经刺激和药物治疗,均无效。患者就像……灵魂被抽走了,只剩下大脑某个部分在执行着未知的固定程序。”专家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更麻烦的是,有迹象表明,这种‘病症’似乎具备……极低概率的接触传染性。不是通过空气或□□,而是……我们怀疑,是通过某种目前未知的、可能是信息层面的‘共振’。”
信息层面共振?沐笙、秦青和老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寒意。这听起来,太像“熵”或者“礁石”的风格了!
“患者之间有什么共同点?社会关系?近期活动?”沐笙追问。
“正在全力排查。目前发现的共同点是,所有患者在发病前一周内,都曾长时间佩戴或使用过某种新型的、主打‘沉浸式脑波调节与潜能开发’的消费级电子产品——‘灵境’系列头戴设备,具体型号是‘灵境-阿尔法冥想助眠仪’。”
“灵境公司?”秦青立刻调取资料,“一家近两年崛起的独角兽科技公司,专注于脑机接口和虚拟现实轻应用,背景干净,融资记录清晰,产品口碑不错。”
“立刻调查这家公司,以及‘阿尔法冥想助眠仪’的所有信息,从设计、生产到销售渠道、用户数据。”沐笙下令,“同时,我们需要一名患者,进行更深入的……意识层面检查。”
通过高层协调,一名处于发病早期的男性患者被秘密转运到“镜廊”基地附属的医疗隔离室。患者名叫李哲,二十八岁,自由程序员。他躺在病床上,面容安详,如同熟睡,但脑电图屏幕上那整齐划一、如同工厂流水线产品般的异常慢波,让人不寒而栗。
沐笙穿戴好防护和监测设备,站在病床前。他没有使用仪器,而是缓缓闭上眼,放开了自己的“敏感性”,小心翼翼地探向李哲的意识。
没有通常昏迷患者的意识混沌或黑暗。
李哲的意识“表面”,是一片绝对的、平滑的寂静,如同冻结的湖面。
但在那寂静的“冰层”之下,沐笙感知到了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的“波动”。那波动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的频率,不断重复着某个简单的“指令循环”。它并非在“思考”或“感知”,更像是一个被设定好的、处于待机状态的……接收器。
沐笙尝试用意识去触碰那个“接收器”。
瞬间,一股微弱但清晰的、与深海蜂巢中“礁石低语”同源、但更加“纯净”和“标准化”的冰冷信息流,顺着他的意识连接,反向渗透过来!
信息流的内容不是复杂的真理或诱惑,而是一个极其简单、不断重复的“锚定坐标”和“同步指令”。
【频率:阿尔法-7。坐标:默认节点。状态:待机。等待唤醒协议。同步率:维持。】
这像是一个……意识信标!或者说,是一个被预先植入受害者意识深处的“后门程序”!
沐笙猛地切断连接,额头上渗出冷汗。他明白了。这不是疾病,这是意识层面的预先格式化!
“灵境”设备是一个载体,一个注射器。它通过所谓的“冥想助眠”功能,将这种标准化的“意识信标”程序,悄无声息地植入使用者的意识深处。平时,这个信标只是沉睡,维持着最低限度的同步,不会影响正常生活(甚至可能因为同步了某种低频波动,让使用者产生放松、助眠的错觉)。但一旦“熵”需要,他们就可以通过特定的“唤醒协议”,远程激活所有植入同频信标的受害者,让他们瞬间陷入这种意识被“劫持”、成为待机节点的状态!
这比“共鸣者”那种针对个体的、需要漫长引导的扭曲创作更加可怕!这是大规模、标准化、隐蔽性极强的意识播种!受害者可能遍布全球,数量难以估计!一旦被集体唤醒,他们将成为什么?是新的蜂巢节点?是某种庞大意识武器的组成部分?还是……一次性消耗品?
“立刻全面查封‘灵境’公司!控制所有相关人员!追查设备供应链和技术源头!”沐笙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怒意。敌人已经不再满足于小范围的实验和测试,他们开始进行大规模的基础设施铺设了!
然而,命令刚刚发出不久,“山猫”就传来了坏消息。
“‘灵境’公司总部和主要工厂已经人去楼空!就在昨天,以设备检修和团队建设的名义集体撤离!核心技术人员和资料全部消失!留下的都是不知情的基层员工和空壳服务器!”
“销售渠道呢?那些已经售出的设备!”秦青急问。
“售出的‘阿尔法冥想助眠仪’数量超过五十万台!分布在全球多个国家!我们无法全部追回!而且……”‘山猫’的声音沉重,“根据截获的零星通讯,‘熵’可能已经通过远程固件升级,向大部分在线设备发送了某种‘自毁’或‘深度隐藏’指令,我们即使拿到设备,也可能无法逆向出有效信息。”
沐笙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对方显然早有准备,行动干净利落,掐断了大部分明面上的线索。那五十万台设备,就像是五十万个埋藏在普通人群中的定时炸弹!
“患者数量还在增加吗?”沐笙强迫自己冷静。
“暂时稳定在已知的十七例。但不确定是‘播种’暂时停止,还是新的发病有延迟,或者……这只是冰山一角。”老陈看着不断更新的数据,“这种‘意识信标’的激活条件未知,可能还需要其他触发因素。”
就在这时,负责监控网络异常信息流的团队成员发出了警报。
“检测到大规模、有组织的网络攻击!目标是一些大型社交平台、新闻媒体和云服务商的特定数据库!攻击方式非常特殊,不是窃取数据,而是……篡改和植入特定的、包含异常频率的音频-视觉信息片段!”
屏幕上快速滚动着被篡改的页面截图和过滤出的异常文件。那些被植入的信息片段,有些是视频中一闪而过的、难以察觉的扭曲帧,有些是音频中夹杂的、人耳几乎听不见但仪器能捕捉到的特定频率噪音,有些甚至是图片中通过像素点微妙排列构成的、需要特殊算法才能识别的隐藏图案。
而这些异常频率和图案,经过秦青和老陈的紧急分析,赫然与李哲意识中那个“信标”的接收频率,以及“共鸣者”案件中的“反逻辑框架”碎片,存在高度关联!
“他们在利用网络,进行第二轮、范围更广的‘意识播种’或‘信标强化’!”秦青脸色发白,“通过感官摄入,潜移默化地影响更广泛的人群,可能让已经植入信标的人同步率更高,也可能让未植入设备的人,意识受到轻微扰动,变得更易感!”
“必须阻止这些信息传播!通知所有相关企业和机构,紧急排查和清除!”沐笙立刻道。
“已经在做了,但范围太大,需要时间!而且对方手段隐蔽,可能还有后手!”团队成员报告。
沐笙感到一阵强烈的无力感。敌人已经从线下实体设备,转向了更无形、更难以防御的网络信息污染!这是新时代的“超视距”战争,战场是每个人的感官和潜意识!
他走到观察窗前,看着下方城市依旧璀璨的灯火。在这片繁华之下,一场针对人类集体意识的、静默的瘟疫,正在悄然蔓延。
“启动‘镜廊’最高级别响应预案。”沐笙转身,声音冷静得可怕,“秦青,老陈,集中所有算力,分析所有已知的‘熵’相关频率、符号和信息模式,建立实时监控和过滤模型,尽最大可能拦截和清除网络上的污染信息。”
“‘山猫’,动用一切力量,追查‘灵境’公司逃亡人员的下落,以及‘熵’可能存在的其他硬件制造或信息发射据点。”
“医疗组,继续研究李哲等患者的状况,尝试寻找安全剥离或屏蔽那个‘意识信标’的方法。同时,准备应对可能的大规模类似病例爆发。”
命令一条条发出,基地再次高速运转起来。
沐笙回到自己的临时休息室,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深海归来的创伤未愈,新的、更加庞大和阴险的攻击又接踵而至。敌人就像隐藏在黑暗中的多头海怪,砍掉一个脑袋,又有新的从意想不到的地方探出。
他拿出那枚银色哨子,紧紧握在手心,仿佛能从中汲取力量。意识深处,夜澜的那点金红色火星,似乎感应到他沉重的心情,微微跃动,传递来一丝无声的安慰。
“澜哥……”沐笙低声自语,“这一次,敌人藏在数据的洪流里,藏在每个人的手机和电脑后面……我们该怎么打?”
没有回答。只有哨子冰凉的触感和心中燃烧的、绝不屈服的火焰。
他站起身,走到控制台前,调出了全球地图。上面已经被标记出许多红色的点——已知的“灵境”设备分布热点、网络攻击高发区域、以及零星报告的类似李哲的病例位置。
看着那些如同瘟疫般扩散的红点,沐笙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无论敌人藏得多深,手段多么诡异,战争已经升级。
而他们,别无选择,必须迎战。
第九十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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