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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4 章
澈明朗拢住了敞怀的羽绒服领口,他脚边立着一只深蓝色的行李箱,低头给手机那端的人发消息。
哥:我们马上到。
澈明朗:不急,外面风大。
哥:抬头。
澈明朗把手机扔进口袋里,街头转角处走来了三人,他哥,于白沙,还有一个生面孔。
澈明朗抿着唇,隔着遥遥七年望着于白沙,面庞熟稔又陌生,他一肚子的草稿居然无从挑拣,只是下意识道:“白沙哥哥。”
澈明朗变声了,于白沙稍稍一怔,这磁性的低音炮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澈明朗的模样变了太多,他一句“白沙哥哥”也只是沿袭小时候的称呼,小孩儿叫着亲昵,长大了再叫就嫌腻人了。不过肉眼可见,澈明朗冷静沉稳许多,细碎的刘海遮过他的眼睛,一副乖巧无辜的大学生样。
澈明朗又说:“我好想你啊。”
得了,于白沙伸手环了环他的背,怀念道:“我也是。”
Daniel本端着一副挑剔架子,见了澈明朗真是大跌眼镜,他喃喃道:“你们这一家子怎么长得……”
澈明朗没听清:“嗯?”
他装乖这套在于白沙面前好使,面向生人就变了模样,一副沉静高冷范儿。澈明朗不露声色看去,把Daniel从头打量到脚,盯着这截细腰忍不住地皱眉。
于白沙介绍道:“这是Daniel,我的朋友。”
澈明朗的神色更犀利了,Daniel穿这么骚包,简直把“我是gay”印在脑门上。
他又去看亲哥的脸色,试图探究这三个人是怎么个关系。
亲哥没理他,澈然接过来澈明朗的行李箱:“外面冷,先进去吧。”
四个人心怀鬼胎,都揣着一门自己的谱儿,澈然早定了位,一行人被服务员引着进了包厢。
这是家粤菜馆,复古港式的茶楼风,斜斜地倾轧着暖黄色灯光,被深木色雕花屏风隔出几间厅堂,他们落座的包厢名儿文雅,叫“翠竹轩”。
喜欢吃粤菜的那一位被澈然引着,澈然将身边的椅子拉开:“坐这里吧,Blanc。”
澈明朗犹疑地望着哥哥,多年不见,怎么还唤起英文名儿了,显得多生疏似的,正要逗几句趣,那边的Daniel虎视眈眈,挨着于白沙坐下了:“那我坐这里。”
八人的圆桌,三人滑稽地挤在那一角落,澈明朗也不往里头去了,就近坐在Daniel旁:“哥,你要在上海待多久啊?”
澈然睁着眼睛说瞎话,含糊道:“快了,过两天走。”
得亏是Joal不在,他老板Ray攒着北京那边一摊事儿,明明早两天就该飞离上海了,硬是赖着不走,昨天与高层开了五个小时的线上会议,陪客户赶场子也见缝插针处理着工作,凌晨两点钟才睡,这才挤出半晌空闲时间来。
Joal以为老板要速速赶回北京了,却不想Ray转头就吩咐道:“给我找一张‘光迹’的内部票,再定个龙凤楼明晚的包厢。”
Joal麻利地应了,琢磨半晌,迟疑道:“明朗明天下午四点钟的飞机,您去接吗?”
澈然一秒钟也没犹豫:“安排辆车去接他,我不去了,有其他事。”
Joal面上乖巧地应了,实则在心里指指点点:色令君昏啊!
澈明朗想起什么:“白沙哥哥,你住哪里啊?”
于白沙道:“我刚回来,一直住酒店,近几天就要开始找房子了。”
澈明朗顿了一下,他抬起眼,给于白沙夹了块蜜汁叉烧:“我可以推荐合适的房源给你。”
Daniel暗中观察,见此情形,立刻往于白沙的碗里怼了一块鲍汁凤爪。
于白沙丝毫不见这暗流涌动,他惊讶道:“真的吗?你不是还在念大学吗?”
澈明朗解释道:“我本科在复旦,研究生申上了普林斯顿,有个上海的朋友手里面有房源,我大三就搬出去住了,就是他给我引荐的。”
Daniel震惊了,不得了,这怎么还是个顶级高材生,他想到自己愁云惨淡的毕业设计,开始怨怼人生如此参差,于是又给于白沙的碗里添了两只龙凤虾饺皇。
于白沙艰难将食物咽下,回国后他与澈然见了几面,两人绝口不提这几年的经历,澈明朗出类拔萃,那么澈然呢?
他念了什么学校?这些年间又辗转去过哪里?又是如何入职去光明集团的?
于白沙出神地想着,他迟钝地应下澈明朗的话:“有需要我一定找你。”
澈然却忽然出声了:“那Blanc呢?”
于白沙白着一张脸,朝澈然看去。
澈然不紧不慢,像是终于戴够了这张绅士的面皮,声音温柔,内容却锋利:“我记得你当年去了柏林,怎么会在纽约读了本硕?”
他在心里补了一句,甚至还在纽约读了一年高中。
澈明朗拉了下他哥的衣角。
于白沙仓皇地低下头,又觉得这番情态欲盖弥彰,于是伸筷去夹那两颗虾饺皇,一下却没夹住,讲话开始吞吐:“我……后来参加了设计比赛,拿到了普瑞特的入学资格,就去了,没想那么多。”
澈然点点头,点到为止,他看出于白沙的紧绷抗拒,没有过多追问。
不料于白沙却鼓起勇气:“你呢?”
澈然:“嗯?”
于白沙不抬头,继续将小碗里戳成一片狼藉,虾饺皇和凤爪被戳得揉成一团:“你本科是在……?”
澈然淡淡道:“在北京,大三去柏林交换过,研究生念了哈佛的MBA。”
天。
于白沙的筷子僵在半空中,他努力扯着嘴角笑一下,脑子里面却始终横亘着“大三去柏林交换过”这几个字。
他忍不住自作多情:澈然这句话是无意阐述,还是有意为之?他要达到的效果是不是如此这般,要于白沙抓心挠肝,却疏于礼貌外壳不能多问。
Daniel呆了片刻,他将果汁一饮而尽,当时是他提议今晚不许喝酒,现在自己却口干舌燥了:“有啤酒吗?要不然我的尸体不太舒服。”
于白沙失笑。
这一桌人都顾及自己不能喝酒,Daniel这么一说,他自然应允道:“给你来一打。”
澈明朗看着这人给自己灌了几杯,别人还没怎么样,Daniel这张嘴先闭上了,他安静地靠在椅子上,面颊白里透粉,唇色水红,却毫不节制地又满上一杯,最后嫌用小杯不够喝,干脆豪迈地捧个啤酒瓶牛饮。
澈明朗迟疑道:“他……”
于白沙叹口气:“没事儿,他就是有点受刺激。”
Daniel活这么大,什么都没怵过,他死活要学艺术的时候他爹拿皮带抽了他几顿,Daniel喊得鬼哭狼嚎,总也学不会服软。
老爸梦想的就是澈然这样一个儿子,成绩出类拔萃,去哈佛念MBA,回来好好继承家业。
Daniel倒是想,可是他深知自己没那脑子。
自从发表自己的“艺术宣言”后,虽然把他爸气得半死,还是给他送进了普瑞特。
Daniel无比庆幸过自己拥有一个嘴硬心软的老爸,认识于白沙简直三生有幸——否则他就会活活饿死在曼哈顿,不过某个阴暗面开始潜滋暗长,比如现在,他要被澈然耀眼的履历闪瞎了。
于白沙不能喝酒,澈明朗体恤他哥,自告奋勇来开车,于是只有澈然陪Daniel喝了几杯。
这顿饭吃得还算热闹欢脱,澈明朗细细问了于白沙这些年,大家都不提当年,只说现在,澈明朗要了张于白沙画展的内部票,说自己明天一定会去欣赏一番。
走出龙凤楼时,天色早已侵吞了最后一丝光线。三人扶一个Daniel出门,澈明朗皱眉看了Daniel许多次,终于没忍住,把外套脱下披在了Daniel的身上。
澈明朗坐了主驾驶,导航到他们三人住的酒店,他感叹道:“你们居然住一家酒店,也太巧了。”
其实也不巧,离FAS最近的也就这一家五星级酒店。
澈明朗稍作思考,他刚回上海,租的房子有三个月没打扫了,恐怕里面全是灰,不能住人。他和他哥又很久没见了,好不容易抽空能见一面,澈明朗干脆跟他们一起回酒店,理直气壮地霸占了他哥的一间房。
于白沙扶着走路不稳的Daniel下车,Daniel可怜兮兮地裹在澈明朗宽大的羽绒服里,下车碰见冷空气,他迷蒙的打了个喷嚏。
于白沙暗自后悔,就不该让Daniel沾一滴酒。
不料,他刚想把Daniel扶进房间,这人拽住了澈明朗的衣角,大着舌头讲话:“帅……帅哥,我想和你说说话。”
澈明朗有些诧异,于白沙更搞不清楚他在搞什么葫芦,只是Daniel一点撒手的意思都没有,要于白沙无可奈何地把人放了。
澈明朗转身看看他哥。
他冷静道:“你们先上去吧,我和Daniel说几句话。”
于白沙无法,亦步亦趋跟着澈然的步子,两个人一起上了电梯。
等到前面的两人进了酒店大堂,澈明朗才拧着眉看着Daniel:“你想说什么?”
Daniel身上的酒味还很重,眼神却不似方才混沌,此刻看起来清明得要命:“弟弟,我想问你点事儿。”
澈明朗看着他,Daniel穿着澈明朗的羽绒服并不太合适,衣服尺寸大了两码,让他的手臂可怜兮兮地缩在袖管里,整个人被笼罩得薄了一圈。
他睁着雾蒙蒙的眼睛:“你哥有没有对象啊?”
澈明朗吓一跳:“你可别打我哥的主意。”
“我对他可没意思,”Daniel哼一声,“我只怕你哥给Blanc骗得裤衩都不剩,你们没见过他刚来纽约的时候,整个人瘦得一把骨头,就吊着一口气呢。”
澈明朗的神色凝重起来:“这几年,于白沙过得很糟糕吗?”
Daniel叹了口气:“何止。”
他说:“你没见过Blanc摘过他的手表吧?我之前见过,他手腕上好深几条疤痕,他割过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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