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天

　　“彼此彼此。”
　　“你以为这样就成功了吗？”残雍道，“不可能的，你师弟是天下之恶的化身，不死不灭，这天下他唯一的劲敌就是你，不是他亡就是你亡。”
　　“闭嘴。”薛灵昀凝结出强大力量，朝着残雍而去。
　　而等力量的光芒消散后，却见不知何时穹天出现在阵中，手中的残阳没入残雍的体内！
　　“师傅，我替你报仇了……”
　　“小天……”薛灵昀没料到会有眼前一幕，甚至不敢轻易上前，站在原地愣住了。
　　在穹天即将倒地一刻，薛灵昀瞬移过去接住了他。
　　穹天有点无法睁开肿胀疼痛的眼睛，但那温暖的手和身上清新的味道让他感到熟悉和安心；
　　“师哥，好久不见。”
　　他用尽全力才模糊看到少年，他很意外为什么会在这里碰到薛灵昀，但是他对追查原因没有兴趣，他只感知着身体里的魔血，将他全身的能力调动了起来，为接下来一战做充足的准备。
　　“我说错了，应该叫你灵尊。”
　　这一声像是刺痛了薛灵昀，他无措叫道：“不要说话。”
　　不想听是吗，我偏要说。
　　“你故意来得这么慢，都是在等魔祖残雍吞噬我的意识？”穹天突然有些哭笑不得，看着面前的人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师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回想过去，这位门派内掌门也表现得多大道正义，大多时候薛灵昀都是不露世面的，就连门派弟子之间能熟识他的，五个手指也能数得过来，只是所有人被他所处的位置以及表相，理所当然认为师兄就是那样的罢了。
　　说起来，大概没有人真正了解过他。
　　穹天看着面前的人，全身都发着抖，说：“薛灵昀，你不可能直到最后一刻，才来救走我……为什么你不早点来？你是不是早知道这一切……只想……想等师傅死在他们手下，你做这一切都是因为要取走我的……意识？”
　　薛灵昀侧头，避开他的目光，眼角有泪水淌下，哽咽道：“小天……对不起。”
　　穹天：“！！！”
　　“既然如此，你应该等我完全吞噬掉你的意识再动手，为什么……”
　　“因为这一次我等不起，你抓着残阳样子就好像要消失一样，如果当年我拼尽全力带你离开蓬山远，你愿意吗？”
　　霎那间，穹天得到了最后一个答案，内心饿悲愤瞬间如决堤的洪水般狂涌而出！
　　穹天摇摇头，张口却无法说话了。
　　剧烈的痛楚，即使痛觉对他已经有些麻木，此时也难以忍受。
　　他有很多话，但是此刻他更多的是委屈，好像从来没有听过有人问他愿不愿意。
　　与此同时，天空裂出一道巨大的裂痕，从中绽放强光，喷出了魂魄虚影，下一刻，残阳化为魔魂，直接没入穹天胸膛！
　　“放开我！”穹天推开薛灵昀，往后退步，低头看着胸膛前缭绕的黑气。
　　残阳刺入三魂七魄带着滚滚黑气，注入他的灵魂中。
　　“小天——！”薛灵昀骇得大喊一声。
　　薛灵昀马上念决，招出苍茫寒月，驱散穹天魂魄中的残阳力量，奈何已近尾声，穹天灵魂尽数被残阳吸食殆尽。
　　连薛灵昀也刹那呆住，只见穹天周身魔气疯狂旋转，他闭上双眼，再徒然睁眼，现出血红色的魔纹，双目绽放红光。
　　“原来都是因为我——”穹天的声音变得嘶哑而诡异，双目喷出黑气，不嗔瞬间也暴涨为一把巨刀，薛灵昀被那黑气一冲，竟是架不住！
　　声音嘎然而止，天摇地动间，天裂中窜出了十八只魔兽。
　　周边随着四方垮塌，束缚傀儡的光柱破裂，十八魔兽将天地搅得阴霾滚滚。
　　刹那穹天与魔兽同时升空，人世间聚集的傀儡与魔兽从八方用来，悲伤与痛苦聚为漩涡，绕着穹天与魔兽飞速旋转！
　　“为何你们什么都不说！为何你们从不问我是否愿意！”穹天一声怒吼，魔兽与傀儡当即冲向薛灵昀。
　　顷刻间，穹天脑海中瞬息闪过一段记忆。
　　“娘亲，为什么这里的花又多了。”小穹天问。
　　“每消失一只鬼，这里便会出现一朵花。”女人解释道/
　　星崖玉壁，女人斜斜靠在那光滑的斜壁上，小穹天则躺在她的身上，一齐望向崖下无边的红花。
　　“鬼是什么？我们也是鬼吗？”小穹天看不清女人的脸，因此着急询问。
　　“万物出现了强大的戾气，触犯了上古的天地灵脉，为了逃过神的审判，便散落幽冥，积怨成鬼。”女人如是回答。
　　“戾气又是什么？”小穹天问。
　　女人：“是执念。”
　　小穹天：“执念是什么？我也会有吗？”
　　“千万执念所生，无非生老病死七情六欲，若无执念便无心魔。”女人抚摸孩子的背脊，担忧道：“心魔不生，鬼魔不现。记住了？”
　　“嗯。记住了。”小穹天趴在女人怀中，闭上双眼睡着了。
　　孤峰之巅，薛灵昀展开苍茫寒月，“锵”一声铺天盖地地抖了过去，身周白光与气流飞速旋转，登时将所有傀儡与魔兽一并束缚在光圈中，穹天痛苦大喊。
　　“放开我——！”穹天不断挣扎，薛灵昀掌中的琴却光芒万丈，白光循着她的额头，朝他全身飞速流淌。
　　魔气如同荆棘，纵横交错，令薛灵昀全身鲜血飞溅，穹天双目喷出熊熊黑火，以诡异的声音狂吼道：“我要杀了你——！”
　　薛灵昀冲上前去，抓住穹天，怒道：“是吗？那你便杀我，相识若久，以前都是我追寻你，利用你在刀上分出胜负这点，我一直想找个适当的日子，想不到竟是今日。”
　　我不明白，我什么都不明白，善恶相对，他们之间的命运早被预定，既然天意便只能以刀分说；
　　为何事到如今手还在颤抖，心还在痛……
　　“殉情？你不配！我的光明之路注定要由你的尸骸扑就！”
　　双方强悍针锋对决，烽火浩荡，百里倾覆，凌厉的刀峰落在薛灵昀身上，迸发出的星芒，如同似泪的火花。
　　双方都吐出一口血，薛灵昀收招，想上前又停在原地，看着穹天道：“但你的刀为何在悲鸣，当你踏进蓬山远那一刻，当祭天大乱我踏入昆仑洞府那一刻，就注定无法回头。”
　　昆仑洞……
　　薛灵昀看出来穹天的踟蹰，说道：“那天的事，师傅至始至终都不能让你知道……”
　　“别说了，恶心。”
　　燥乱的心跳太过，痛得太久，唯有伤人自伤，才能终结这一切荒唐。
　　穹天翻动周天魔气，薛灵昀见状抚琴格挡，寒月琴一招正中穹天！
　　锵然争战过后，流云依旧，残阳已竭，天裂恢复如初，天地终于复归平静。
　　在穹天还没来得及张口呼痛之前，身体被薛灵昀接住。
　　薛灵昀低头亲着穹天的额头，脸颊，颤声道：“小天，小天，你没事吧，小天，对不起……我早该知道的这结果的，你恨我吧，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我不信，不信天命，为什么呢，凭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天意如此，我们就该如此呢……”
　　薛灵昀猛地抬平了自己的右手，苍茫寒月应召唤而出，用手掌狠狠地砸在琴身。
　　上古兵器碎裂的脆响声，顿时让整个天地完全死寂下来！
　　容不得穹天有片刻的思索，薛灵昀的一手已经死死地扣住了琴弦，他用尽全力一撕将它扯了下来。
　　银弦缠上他们的手臂，薛灵昀的血液全部集中到右臂上，渗进银弦一点点没入穹天的身体。穹天登时明白他要干什么！
　　薛灵昀制止住穹天的挣扎，安抚道：“你别说话，我带你回幽冥鬼蜮，只要三魂七魄愈合……”
　　然后咱们就会再一次，重复同样的轮回。
　　薛灵昀，炼狱之下的黑暗只须我去就好了，不想你去。
　　“哈哈哈哈哈，想不到你也有今日，灵尊你还记得你的真面目吗？做了回人便把自己是谁都忘了？”残雍在地上挣扎半天也没能站起身。
　　薛灵昀没有时间跟他废话，在穹天的元神消散殆尽之前，他必须用法力拖延出足够的时间。
　　“没用的，这样不出半刻他的元神便会消散，不如我上身教你？”残雍说道。
　　这回薛灵昀没有犹豫，瞬即将残雍的残魂融入右臂中；
　　穹天深深地呼吸着，意识愈来愈沉重，恍惚间周围尽是千里冰川内那明显血腥味道的空气；
　　薛灵昀慢慢地驱动着琴弦，他感受到两人血液的流动，银色的弦依照着一种古怪的韵律慢慢地震颤起来。
　　而穹天唯一想到的方式，虽然他告诉自己那是很扯淡的东西——
　　便是由魔祖所创的‘共生骨’，与巫术糅合而成的衍生之法。
　　是短时间内凝聚陨魂的绝佳招式，但是运用起来对双方功力要求很高，就连当年魔祖残雍也没成功过。
　　许是被说中了，料是残雍没接触过这功法，也没见过如此诡异的巫术，眼下的局面，迫使残雍不得不乱了阵脚。
　　“你是想打断行法之后被我捏碎，还是想坚持到行法最后。”薛灵昀呵斥道。
　　残雍道：“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便行法到最后。”
　　没等薛灵昀再说，残雍又道：“当你默许了。”继而，残雍转身投入艰难行法中。
　　‘锵——！’
　　随后，连连锵六声，竟是琴弦断裂的声音，但是薛灵昀充耳不闻。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本体的神器断了，人就已经救不回来了，再继续下去，连你也会消散的。”残雍捏紧七根断开的琴弦，实在腾不出手砸晕灵尊的样子，只是咬牙将手中琴弦攥紧。
　　薛灵昀紧紧抱着穹天，“小天，你动一动，你能应我一声吗……”说完他眼眶一红，掉下眼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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