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与我共

　　明明好像还没有很久，距离侯宁的毕业典礼。
　　蒲阳还清楚地记得侯宁站在台上自信答辩的样子，她穿着学士服拉着自己拍照的样子，结束后在家放松下来像个大叔一样喝酒的样子。
　　本来以为自己毕业的时候也会有侯宁在一旁庆祝，可是，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蒲阳看着抱着向日葵站在自己身边的苏哲，只是不解。
　　苏哲嘿嘿一声笑了出来，“她不在总不能让你太孤单嘛，再说咱俩这深厚的革命友谊我来看看你有什么问题？”
　　硬要扯上什么关系的话，苏哲也算是侯宁给蒲阳留下来没带走的物品之一吧，和阳台上那些花一样。
　　“他毕业了。”苏哲在蒲阳一个没注意的时候，给侯宁发去消息。
　　侯宁侧躺在床上看着消息只是浅浅笑了一下。“祝他毕业快乐。”
　　他果然长大了好多，不像十八岁的时候那样迫不及待的分享自己的快乐给侯宁了。
　　大概有好几个月了吧，自从上次两个人打电话结束后就再也没有什么联系。如果不是苏哲，或许侯宁真能做到彻底消失。
　　“上次给你那份资料整理得有点急，我刚刚已经把补充的东西发给你了。 ”苏哲放下手机，听懂台上的论文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难事，谈起实验苏哲也是准博士水平了。或许这就是这么多年工作带来的熟能生巧吧。
　　明明结束了一切，蒲阳应该放松下来，可是看上去并没有想象中开心。看了一眼苏哲发来的文件，蒲阳扭头看着苏哲，眼里有些落寞。“她为什么不自己发给我？”
　　“谁？你说侯宁？我可没说这是她整理的，只是我找一个美国同学打听的好嘛？”苏哲立刻哈哈笑了两声。

　　“别说是我整理的。”侯宁凌晨给苏哲发来的消息的时候专门这样叮嘱过他了。
　　苏哲只是不解，明明两个人好像已经说开了。明明蒲阳已经在努力准备过去了，怎么还把他当信差一样使唤？
　　“你为什么不直接自己发给他？”苏哲在黑夜里眯缝着眼睛盯着发光的屏幕，眼睛只觉得困倦和刺痛。
　　侯宁好像删删减减了半天，对面正在输入这句话显示了好久，苏哲愣是没有接到一句消息，却又生怕自己错过什么重要一手消息苦苦坚持着别睡过去。
　　“如果是我给的，我怕他想要放弃的时候压力太大。”
　　难道当年她也是同样心软吗？
　　苏哲只是直愣愣盯着屏幕有些出神。有什么关系呢？他已经再也没有参加这场游戏的入场券了。
　　“知道了，我会找好借口的。”
　　苏哲放下手机，在一片黑暗里望着天花板，脑子里空空地不知道应该想写什么。很奇怪，他还以为这个时候应该想起些原来和侯宁相处的日常，或者如果当初两人没有分手现在可能出现的幻想，可是都没有。只是觉得好像有些遗憾，但是也无所谓了。
　　“蒲阳那个臭小子，运气还真好。”苏哲只是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

　　蒲阳看着苏哲拙劣的表演哼了一声，“我就知道。”语气并没有像苏哲炫耀的意思，甚至苏哲总觉得有些过于平淡了，不像平时的蒲阳。
　　“你知道什么？”苏哲反问道。
　　“她不就是怕我申请不到打退堂鼓吗？还以为不和我联系就行了，这次比高考那会儿还过分！”同样的招数在好几年前蒲阳就已经领教过了，如今再有什么变化也不过是旧瓶装新酒。
　　苏哲笑了出来，心里不禁感叹，“你俩有这默契非要在我这转一手。”
　　“行啦，你都知道她就是这样的。走吧，哥哥带你庆祝一下，好歹是毕业了呢。”眼见着周围的互道珍重的人也逐渐散了场，苏哲拍了拍蒲阳的肩，转身走了出去。
　　蒲阳耷拉着眼睛，这会儿除了侯宁，谁和他说话大概都只能得到同一副嘴脸。“少占我便宜，谁是你弟？你是谁哥？”

　　“她为什么不自己给我打电话？”蒲阳趴在桌上，手里还紧紧握着啤酒杯的把手，就在刚才喝完那一口酒之后，好像触电一样感觉十分委屈，花椒基底的味道刚好和他的心情一样。脸上划过的眼泪和杯壁上滑下的水珠大差不差。
　　最开始苏哲只是坐在一旁看着笑话，可这次并不是在家。蒲阳不要面子，苏哲还要呢。哭闹几句以后，苏哲还是好心捂住了蒲阳的嘴，也不知道自己在蒲阳耳边的嘘声他还有没有脑子听。
　　蒲阳缩成一团坐在角落，像是一说话就会被苏哲动手打人的样子一样委屈巴巴憋着嘴，忍着不敢哭出声。“那我就是想她嘛！”
　　“那你自己给她打电话啊。”苏哲拿起酒杯自顾自喝着。
　　蒲阳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苏哲，“不要！”
　　苏哲回过头，好奇为什么蒲阳哼唧了半天却拒绝得这么干脆利落。“为什么？”
　　“她要是不接我电话，那我岂不是很丢脸？”蒲阳小声回了一句。他似乎真的很害怕自己满心期待打去电话的时候只有嘟嘟的等待音，这是认识侯宁以来，他第一次和侯宁分开那么久没有见面。好像半年多的时间，那么漫长，比在一起的七八年时间都要久了。
　　苏哲只是觉得好笑，悄悄把他觉得蒲阳最丢脸的那一段录了下来发给了侯宁。
　　“快接电话。”苏哲敲了敲桌面，唤回蒲阳涣散的灵魂。
　　蒲阳磨磨蹭蹭拿出手机，看见那个亲亲宝贝的名字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苏哲。“少来，想给我弄什么恶作剧是吧？”自以为看破真相一般挺胸抬头把手机放在桌上任凭响铃。
　　苏哲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喝多了酒的人都是这样没有脑子吗？想到刚上班时候醉到短片的那几次，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我有你亲亲宝贝的手机吗？”
　　蒲阳仿佛这才明白过来，惊慌地拿起手机，再多几秒差点就要错过。
　　“怎么喝那么多？”
　　好像从来没有分开，只是像平时出差那样不在身边而已。蒲阳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了，只是一瞬间就感觉自己的情绪找到了出口。
　　“因为想你了。”
　　不管什么时候，听到蒲阳这样的告白总会让人内心一软。侯宁也很久没有在每天起床的时候就被那双眼睛注视着，然后收获很多句“我爱你”。
　　“我知道。”过了好几秒，侯宁才接着说道，“我也是。”
　　苏哲看着蒲阳憋着眼泪想在侯宁面前强装坚强又忍不住想要倾诉想念和委屈的样子，只觉得好笑，起身走到了门口点了根烟。
　　“真的吗？你没在骗我？”蒲阳拨弄着面前的玻璃杯，只是想要试探侯宁对自己的心意。
　　侯宁轻笑一声，“笨蛋。”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一句“笨蛋”，就像给蒲阳打了兴奋剂。蒲阳坐直了身体，声音也比刚才充满了中气。“我告诉你我马上就会过去了，不管什么帅哥纠缠你你都不能答应哦！”
　　还好，蒲阳还和原来一样精力充沛。
　　侯宁点着头，“知道了，谁还会比你难缠啊？”
　　竟然连这种话都像是一种认可，蒲阳有些骄傲地仰起头。
　　“毕业快乐。”侯宁坐在草坪中间的长椅上，今天的天气刚好，蓝天白云，阳光却不刺眼。果然是个好天气啊。
　　“等着我。”蒲阳似乎一下就醒了酒。
　　苏哲散掉身上的电子烟气味，带着一股薄荷口香糖的味道坐了回来。“等不了太久哦，她比你大那么多，老也比你老得早一点。”
　　“你要死啊苏哲！”
　　隔着一个太平洋，苏哲也能清清楚楚听见侯宁在大洋彼岸发出的亲切问候。
　　苏哲故意凑近蒲阳手里的手机，“我现在生活还挺好的，暂时没有想死的打算。”
　　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确实也想看个热闹，蒲阳慢了半拍才把手机移开。“你疯了？”匆忙和侯宁挂断了电话才一拳锤在苏哲身上，“你不去美国，我还要去诶，你嫉妒想害我？”
　　苏哲只是笑，举起杯子碰响蒲阳的杯子。“那就祝你早日成功了！”

　　一切都很顺利的话，反而会让人有一种不够真实的感觉。
　　蒲阳准备好所有的一切拿着机票站在登机口的时候，那份兴奋和激动已经不能用他脑海中任何词汇描述。
　　“一路顺风！”苏哲赶在蒲阳登机前发来这样一句简短的消息。
　　该死，竟然还有些珍惜这段战友情谊。蒲阳回复了个表情关上手机笑了笑。

　　长时间的旅途本来应该让人觉得疲倦，可是越靠近这个地方，蒲阳越觉得精神万分。他能感受到侯宁在这里生活的点点滴滴，似乎空气中都能够闻到侯宁的味道。
　　蒲阳坐在草坪里的长椅上，时间还早，他只需要在这里慢慢等待。等待再次和侯宁的见面。
　　从太阳落下，到星星出现。楼里的灯光一点一点亮起，手机也跟着响了起来，蒲阳看完消息也站起了身。
　　很久以前蒲阳好像见过这样的情景，她一步一步靠近，蒲阳突然有些紧张。
　　蒲阳站在门口感觉后脖颈有些冰凉，什么小小的白色的东西落在了自己身上。没想到今年的雪下得这么早。
　　侯宁站在楼栋门口停了下来，出门前忘了带伞，好在这样的下雪天不像老家一样还带着雨水，回到家也不会成为一个落汤鸡。
　　“又下雪了。”蒲阳磨蹭到侯宁身边，冷不丁开口说道。
　　侯宁只是顺嘴接了一句“是啊”，半天才反应过来身边的人在用国语和自己交流，猛然转头才发现那个人是好久不见的蒲阳。
　　侯宁还愣愣地站在原地，“你怎么？”
　　想也知道什么签证延期，只是又被蒲阳的小花招骗到了。
　　侯宁的眼睛泛红，只是一直看着蒲阳。蒲阳伸手牵起侯宁，“我到了。”
　　怀抱里那个人的还是一样熟悉的味道，好像生怕一放开手对面就会变成小美人鱼的泡沫一样消失在黑暗的夜里。
　　“你真的好难缠，这么麻烦都要来。”侯宁的眼眶盛不住溢出的眼泪落了出来。
　　蒲阳伸手擦掉侯宁的眼泪，笑了出来。“所以你以后甩不掉我。”
　　本来挺感伤的场面，侯宁明明哭得难过还是被蒲阳逗笑。

　　楼外的雪越下越大，潘胜寒趴在阳台看着窗外，鼻子贴在玻璃上挤成一团，“妈妈。”
　　潘雨薇从卧室走出来，手里拿着毛绒袜子看着光脚的潘胜寒，“为什么又不穿袜子？”
　　潘胜寒扭过头看着潘雨薇，“妈妈，外面下雪了！露露和珊珊说下雪要带我去打雪仗的！”话还没说完，人就被潘雨薇揪住后背强制穿上了袜子。“外国小姨和前段时间给我送礼物的哥哥也会来玩吗？”
　　潘雨薇看了一眼窗外，这样的雪她在这里活了三十多年也没见过几次，只是看着潘胜寒笑了笑。“下次见面要叫小姨夫啦。”
　　“那她们会回来玩吗？”潘胜寒还是不死心地追问到。
　　潘雨薇气沉丹田一把抱起潘胜寒，“会的，当然会了。”
　　总会见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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