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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之下
踏入地穴深处的甬道,仿佛一步从人间跨入了鬼蜮。
外界微弱的光线被彻底吞噬,唯有三人身上散发的灵力微光,在这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艰难地撑起一小片可怜的视野。
然而这光芒非但不能带来安全感,反而更照出了周遭环境的恐怖与诡异。
洞壁那暗红色仿佛由凝固血垢和怨念构成的物质不再是静止的,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蠕动,表面不时浮现出扭曲痛苦的人脸或兽首轮廓,发出无声的哀嚎,旋即又隐没下去,只留下令人毛骨悚然的触感。
粘稠湿滑的地面变得更加难行,每踩一步,都仿佛能感觉到有无数冰冷的无形的手在试图抓住脚踝,将人拖入无尽的深渊。
而最可怕的,是那妖气带来的精神侵蚀。
浓郁的邪气不再满足于从外部压迫,而是无孔不入地试图钻入他们的毛孔,侵入他们的识海。
幻象开始滋生。
裴琅川眼中,时而看到家族长老们失望冰冷的眼神,指责他任性妄为,将裴家带入万劫不复之地,时而又看到徐念锦倒在血泊之中,气息全无,而他却无能为力。
他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只能依靠强大的意志力,不断默念清心咒,将那些动摇心神的幻象强行斩碎。
徐念锦的耳边,则不断回响起幼时家中仆役背后的窃窃私语。
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冰冷话语变得无比清晰,她又仿佛看到裴琅川和闻烬秋突然对她兵刃相向,眼中充满了厌恶和杀意。
她小脸煞白,嘴唇被咬得失去了血色,只能紧紧抓着裴琅川的衣角,从他身上传来的稳定力量和温度中汲取一丝真实感,另一只手不断捏碎最低阶的静心符,微弱却坚定的白光一次次驱散靠近的邪念。
闻烬秋承受的压力最大,他心魔初定,道心仍有裂痕,那邪气仿佛找到了最佳的突破口,不断在他眼前重演师门覆灭的惨状。
冲天的火光、师尊临终前的嘱托、同门绝望的呼喊、还有他自己仓皇逃离的背影……每一次重现都比上一次更加清晰,更加痛苦。
他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却始终维持着周身清圣道辉的稳定,眼神在痛苦与清明间剧烈挣扎,全靠一股绝不能在此地倒下的信念强撑着。
“紧守心神!皆是虚妄!”裴琅川喘息的声音再次响起,将差点被幻象吞噬的徐念锦和闻烬秋猛地拉回现实。
三人背靠着背,形成一个微小却坚定的三角阵型,缓慢而艰难地在这条仿佛没有尽头的恐怖甬道中前行。
彼此的体温呼吸声以及那微弱却真实的灵力波动,成了对抗这无边黑暗与幻象的唯一支柱。
然而,攻击接踵而至。
嘶啦——!
左侧蠕动的洞壁猛地破裂,一条由纯粹怨念和邪气凝聚而成的布满痛苦人脸的黑色触手闪电般抽出,直袭徐念锦!
裴琅川看也不看,反手一剑斩出,金光过处,那触手发出一阵尖锐的哀嚎,瞬间溃散成黑烟,但更多的触手正从四面八方袭来!
与此同时,前方地面上那粘稠的黑色淤泥猛地翻滚起来,凝聚成数个没有固定形态只有一张巨大獠牙利口的淤泥怪,无声地咆哮着扑来!
右侧,甚至头顶,都开始浮现出扭曲的阴影和散发着恶毒气息的邪灵!
这些并非真正的生物,而是此地浓郁邪气和怨念结合被污染灵脉溢散能量所化的怪物,没有理智,只有最纯粹的毁灭与吞噬欲望!
“杀过去!”裴琅川厉喝一声,桃木剑舞动如轮,璀璨的金色剑光将扑来的淤泥怪斩得七零八落,但那些溃散的邪气很快又在不远处重新凝聚。
闻烬秋拂尘挥洒,道道清辉如利刃般扫出,精准地净化着那些怨念触手和邪灵,所过之处黑烟滋滋作响,暂时清出一片区域,但他的脸色也越来越白,法力消耗巨大。
徐念锦咬紧牙关,将她那些改良过的符箓不要钱似的撒出。
爆裂符驱邪符甚至还有她临时构思的效果并不稳定的固化符试图让地面暂时变得坚硬。虽然大多效果有限,却总能在那密集的攻势中起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干扰作用,为裴琅川和闻烬秋争取到一丝喘息之机。
战斗激烈而残酷。
怪物仿佛无穷无尽,每一次击溃,它们都能吸收周围的邪气再次凝聚,甚至变得更强,三人的活动空间被不断压缩,只能死死守着那背靠背的方寸之地。
裴琅川背后的伤口彻底崩裂,鲜血浸透了衣衫,每一次挥剑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眼神依旧锐利如鹰,将大部分攻击都挡在了自己身前。
闻烬秋的呼吸变得粗重,施展法术的间隔越来越长,显然已接近极限。
徐念锦的符箓很快耗尽,灵力也几乎见底,她甚至开始徒手画出简单的辟邪符文,指尖因过度消耗而微微颤抖。
“这样下去不行!”徐念锦声音带着哭腔,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无力,“它们根本杀不完!”
裴琅川一剑劈碎一个再次扑来的淤泥怪,喘着粗气道:“必须找到源头!这些东西是杀不尽的!”他的目光试图穿透前方浓郁的邪气和不断涌来的怪物,寻找通往核心的道路。
就在这时,闻烬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洞穴深处某个方向,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急切:“那边!邪气的流动有细微的偏差!那里可能是通道,或者…薄弱点!”
没有时间犹豫。
“跟我冲!”裴琅川毫不犹豫,剑势陡然变得更加凌厉刚猛,如同燃烧生命般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硬生生在前方密密麻麻的怪物潮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闻烬秋强提最后法力,清辉暴涨,暂时阻隔了两侧和后方的攻击。
徐念锦紧跟裴琅川,用自己微弱的力量尽可能清除漏网之鱼。
三人顶着巨大的压力,艰难地朝着闻烬秋所指的方向冲去!
每一步都溅起粘稠的黑泥,每一步都伴随着怪物的嘶嚎和法术的轰鸣,每一步都消耗着他们仅存的力量和意志。
终于,在冲破又一波尤其密集的怪物围攻后,前方豁然开朗,并非到达了核心,而是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被强行挖空的地下石窟入口。
而那石窟之中散发出的邪气与灵脉哀鸣,比甬道中强烈了何止十倍!
但同时,那些源源不断的怪物似乎忌惮着什么,追到石窟入口处便徘徊不前,只是发出不甘的咆哮。
三人踉跄着冲入石窟,几乎脱力地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剧烈地喘息着,汗水和血水混杂在一起,狼狈不堪。
他们暂时摆脱了无穷无尽的怪物围攻,但眼前的一切告诉他们,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
巨大的石窟中央,一道原本应该晶莹璀璨如今却被污秽黑气彻底缠绕侵蚀的巨大光脉,发出阵阵痛苦的痉挛。
光脉四周,矗立着数根刻满邪恶符文的黑色石柱,正不断抽取着灵脉的力量,转化为更浓郁的邪气散逸开来。
而就在那被污染的光脉正上方,一道模糊却散发着令人绝望恐惧气息的身影,正静静悬浮于空,仿佛正在主持着这场可怕的仪式。
深渊的最深处,他们终于抵达了灾祸的源头,也直面了那最恐怖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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