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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0 章
Daniel虎视眈眈地盯着Ray。
这人风度翩翩,讲话彬彬有礼,身着Brioni定制纯黑色西服,里边是件领口挺括的白色法式衬衫,搭配铂金镶黑曜石袖口,还打了一条Hermès黑色丝质领带。
Daniel毫不掩饰自己打量的意味,他的眼神在澈然的脸上停留了三秒钟,撇了撇嘴:这帅哥怎么穿得跟出殡似的,白瞎浪费了这好脸。
他一觑,瞟见了澈然手腕上的IWC葡萄牙系列万年历腕表。
迟钝如Daniel,他糨糊似的大脑开了窍,忽地明白这人是谁了。
Chase Ray,光明国际集团的首席财务官,四个艺术基金会的代理理事长,以“铁腕高效”著称的笑面虎——曾经Daniel评价为“脑壳里面装满了VIP套现模组的老东西。”
不过见了真人,现在看来这个人Ray也不老,称得上年轻有为。抛除个人怨念,Ray这张脸帅得非常客观,让Daniel没法睁着眼睛说瞎话。
Ray很自然地落座在Blanc身边,他将椅背拉开一些,迈着长腿坐下的时候,于白沙明显要大脑死机了。
Ray毫不计较,他能用一句话让艺术基金会会长闭嘴,此刻却显出几分柔和做派,他微微侧过身,与Blanc的距离更近了一分,细心问道:“白水可以吗?Blanc有没有喝茶的习惯?”
Daniel警铃大作,这位基金会理事长绝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此好心给Blanc挡酒,怕不是要来唱红脸!
Blanc半个身子是僵的,他声线平稳,面色丝毫看不出什么端倪:“白水就行,多谢澈先生。”
Daniel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可惜这人的大脑构造堪比草履虫,什么也没琢磨出来。
那边李会长疑窦丛生,不过他倒是清楚Ray的行事作风,再也不敢提喝酒这茬儿事,换个话题来翻篇儿:“Ray也到了,大家也别杵着了,来来吃饭吧。”
Ray半个眼神也没分过去,他慢条斯理地动了第一筷,其余人才敢分筷子去夹菜。
Blanc的筷子尖儿随意夹了条青菜,食不知味地咬嚼着,吃得牙齿发麻,舌尖苦涩,什么味道都尝不出。
“Blanc不用拘束,多吃一些,”Ray夹了一只翡翠虾饺,干脆利落地放进Blanc的小碗里,“听说国外的伙食不太好。”
整桌人都静默了几秒钟。
李会长:“……Ray他妈的是不是被鬼附身了。”
Daniel:“该死的我他妈就知道这个Ray想泡我的白沙宝宝。”
于白沙:“……”
李会长努力挤出个巧笑倩兮的表情,茶代酒过了三巡,他想把话题往正事儿上靠一靠:
“上次和Blanc提到了,如果我们能将这回展会画作碎片开发成盲盒,加以炒作运转,热度肯定能翻一番,多互利共赢的好事儿……”
Blanc眼皮都没抬:“上次已经明确过了,我不会让渡衍生品开发权。”
李会长:“Blanc你刚回来,可能不太了解国内的情况。”
Ray似笑非笑地抬头看了李会长一眼,伸出食指放在嘴唇上,意示会长别说话:“Blanc刚回国,舟车劳顿,今晚不提这些事儿。”
李会长:“……”
这顿饭简直吃得他无比憋屈,席间氛围非常怪异,Ray的眼睛长在了Blanc碗里面,Blanc的碟子里堆满了Ray夹来的各色餐食,都没让Blanc动一下筷子。
旁边的眯眯眼也觉出不对来了,他试探性地也想给Blanc夹点什么过去,正好侍应生上了甜点,他递给Blanc一碟栗子蒙布朗:“Blanc……”
Ray和颜悦色地打断了他:“Blanc不爱吃甜的。”
于白沙:“……”
眯眯眼:“……”
李会长:“……”
Daniel:“…………!”
李会长状似惊讶道:“原来Ray和Blanc之前认识吗?”
Ray顿了五秒钟,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才慢慢悠悠道:“之前是一个高中的。”
眯眯眼:“哎,原来还是老同学啊,怪不得Ray不让Blanc喝酒呢。这事儿怪我们了,没提前了解清楚。”
澈然看了一眼埋头苦吃的于白沙,说是吃饭,于白沙净干一些把食物戳碎的好事儿。
他笑了一下:“是啊。”
于白沙却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曾经的于白沙当然没有酒精过敏,澈然自然是心知肚明。
只有Daniel知道他为什么不能喝酒。
初来纽约,于白沙一天打两份工,白天没课的时候去咖啡馆兼职侍应生,晚上就去餐厅刷盘子。可是艺术专业太烧钱了,如果没有Daniel接济,他连温饱问题都无法解决。
可是,即使解决吃饭的问题,他也几乎没办法赚到下学期的学费。
这时,于白沙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艺术系穷学生,他几乎将所有挣到的钱都用在了购置画具和画布上了,最该庆幸的就是之前交过一整年的房租,尚且不至于露宿街头。
某一天,于白沙听说纽约惠尼美术馆在举办作品选拔,普瑞特建筑系与它达成了合作关系,如果艺术系学生能通过此次作品选拔并得到了展出,可以获得高额的奖学金,并减免一半的学杂费。
这个选拔面向的群体相当广泛,门槛不高,于白沙几乎将它当做了救命稻草——他现在没有参加高级画展或者双年展的资格,能够得到的奖项寥寥无几。
作品选拔的那一天,他背了一件比自己还高的画,沿着纽约市中心的大马路走了40个街区,足足走了三个小时——为了省下高额的打车费。
走到惠尼展馆门口的时候,于白沙近乎虚脱,他冷汗涔涔地望着造型前卫的美术馆,门口汇集了各色的人流,喧嚣与灯光离他越发遥远,裹挟他的已经不止耳鸣,他觉得世界天旋地转,视力被一同剥夺了。
后来,Daniel在傍晚才等到Blanc回来,他几乎急疯了,那时候Blanc的精神状态极其恶劣,根本不能离人,居然还不声不响地消失了八个小时。
Blanc的作品落选了。
那天后,Blanc病倒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周,还间接丢了他餐厅侍应生的工作。
不过当时Daniel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后来他得知这件事时,非常诧异道:“为什么不和我说?我至少能帮你把那副比榻榻米还大的画扛回来。”
Blanc笑笑:“如果跟你说,你就要想办法塞给我一年的学费了。”
不过,虽然Blanc的作品没有被选上,却被一位同样来参展的嘉宾注意到了。
他塞给于白沙一张名片,并诚恳道:“我很欣赏你的作品,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为你提供帮助。”
于白沙低头看那张名片。
Jackson,威尼斯双年展策展人。
他拨了名片上Jackson的电话。
于白沙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缘,而Jackson对于白沙相当重视,他不仅是次年春天的威尼斯双年展外围策展人,还是一名独立艺术经纪人。
他与Jackson见了几次面,Jackson对他的艺术作品大加赞赏。他攒了个局,想为于白沙引荐了许多纽约时尚艺术前线的人脉。
这让于白沙感激不尽。
直到宴会中途,Jackson当着所有人的面,递给他一张房卡。
于白沙的脸色僵住了。
Jackson喝了酒,面庞上轻佻的意味就藏不住了,他肮脏的眼神流连在于白沙的腰臀处,又戏谑地看着东方美人儿漂亮的脸蛋:“听说你们东方人的嘴巴很软。”
于白沙没接那张房卡,整个身子都愤怒地发抖,Jackson嗤笑一声:“和我睡一觉,你的学费就有着落了,宝贝儿,天天刷盘子不好受吧?”
这张桌上的所有高位人士都用一种有趣的眼神看着于白沙,仿佛很好奇这只没爪子小猫能做出什么其他事情。
于白沙尽力把腰板挺直:“我以为您单纯欣赏我的作品。”
Jackson哈哈大笑:“Your art?it would fit into a funal home!”
席间人笑得前仰后合,留一个于白沙冷脸看着他们。于白沙双手无可忍耐地捏成拳头,他将那张房卡往前一摔,房卡擦过Jackson的耳际飞向墙壁,金属边角在灯光下划出一道冷弧。
Jackson的脸色徒然变得相当难看。
“想睡我?下辈子做梦去吧,”于白沙冷冷道。说罢,他转身就走,想要离开这处是非之地。
Jackson的语气冰凉:“站住。”
“你想被纽约艺术圈封杀吗?”
于白沙的脚步顿在原地。
Jackson一哂:“东方人就是骨头硬,“你们不是有句话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吗?我看你的腰杆能直到什么时候。”
于白沙面色铁青,他慢慢回头,Jackson依旧玩味地看着他。
于白沙指尖捏住房卡,苍白的指节因用力泛起青灰。
他抬眼直视Jackson,轻声道:“先生,我有男朋友了。”
“没办法,你们东方人太古板了。”Jackson遗憾地拍拍手。
他招呼侍应生来,耳语了几句,不一会儿,桌上摆了四瓶白兰地。
Jackson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哎,Blanc,你也不能拿了好处不认账吧。”
“喝了这几瓶酒,我就放你走。”Jackson冲那四瓶烈酒努努嘴。
于白沙伸手拿了一瓶,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喝杯啤酒就能醉,而他从未喝过度数这么高的酒。
把辛辣的酒液灌进嘴里,于白沙猛地喝了两大口,然后忍不住大声咳喘起来,脸颊几秒钟就烧得通红。
席间有人打趣道:“Jackson,你还是这么恶趣味,看把我们小白兔折腾的。”
于白沙喝完一瓶,脚底就有些虚浮了,他只能勉强地倚在桌前,伸手去拿第二瓶。
他喝得太猛了,酒液顺着他的嘴角落尽领口里,脸和脖子都染上了薄红色。第三瓶喝了一半,于白沙就有些灌不下去了,他的动作稍稍迟缓了一些,只觉得眼底铺开一片白底金花。
他整个人狼狈地砸在了地板上,而剩下半瓶酒也撒出来了不少,有一些溅在了Jackson锃光发亮的皮鞋上。
Jackson温和道:“Blanc,不想喝可以,但是不要浪费啊。”
于白沙跌在地上,胸膛不住起伏着,眼神被酒精催的更涣散了一些,耳鸣声极其尖锐,他听不清楚Jackson说了什么。
Jackson又让人送来了一瓶,白的洋的混在一起:“洒了半瓶,那就再补一瓶吧。”
于白沙想站起来,Jackson沾了酒的皮鞋尖就踩在了他的背上,迫使于白沙匍匐在地上。
最后两瓶酒,于白沙几乎是趴在地上喝完的。
他昏倒在地上时,旁边人嬉笑的嘈杂声音已经很遥远了,于白沙听不清楚那些人说什么了,脑袋愈发沉重,他沉沉地阖了眼。
于白沙的眼眶渗出来了一些眼泪,透明的,咸涩的,流淌过他脆弱的脸颊里面,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到于白沙再睁开眼时,他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Daniel顶着一双红肿的核桃眼,见他醒了,扑过来搂住于白沙嚎啕大哭:“呜哇哇哇哇哇……”
于白沙觉得自己要被勒断气了:“停停停停停!”
于白沙因急性酒精中毒导致肝功能损伤,医生再三叮嘱他需要终身戒酒,不要把身体当玩笑。
Daniel捧着病历肝肠寸断,他抽噎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于白沙把事情掐头去尾地简短一说,险些叫Daniel气昏过去。
Daniel阴恻恻地咬了牙:“Jackson,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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