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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口粘牙的玉米
昏暗的马灯映出幽光，把摊位上的物件一律都照的阴森可怖起来。
比起刚刚路过奇珍异宝区域总是弥漫着薄雾的街道，这农业区就显得亮堂舒服多了，不仅能见度更高，墙壁上的青苔都褪去了很多。
一个个摊主不似刚才那些奇珍区安安静静，反而张罗着自家的宝贝。
不论是农具还是作物，都散乱随意的摆放在破旧草席上，好些的摊子会摆个竹筐，但无一例外全是杂乱的。
也能稀疏的看见有阳间精怪在摆阳间的摊子，10086碰见就买了两根烤玉米，自己一根，给7797拿了一根：“你尝尝，这是阳间作物，烤起来可好吃了。”
她昨日第一次吃这东西就爱上了，沈玄烤的玉米带着股焦甜的炭烤香，外层的玉米粒岁脆脆的口感，咬一大口就发现里面是软糯的，很不一样的味道。
沈玄还笑话罗秀来着，笑她把玉米芯也啃下来要吃。
想到这儿，罗秀决定绝不做笑话别人的事情，所以提前提醒7797“这个玉米只有外面的玉米粒是能吃的，里面硬邦邦的芯子是不能吃的。”
7797显然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
罗秀拿着玉米教7797怎么啃，见他也学会了就不再多说什么。
这样反而把摊主逗乐了。
摊主是个玉米精，脑袋顶上留的那两嘬玉米须跟随着她的心情也晃动起来，一看便知她此刻正开心着：“哈哈哈哈，姑娘是去过阳间的，我这烤玉米如何？”
“好吃好吃。”不过没有沈玄烤的好吃。
“好吃，有点粘牙。”7797顶着舌头要把粘在自己牙齿上的玉米粒蹭下来，动作招笑极了。
“好吃就多给你娘子买一捧带回去吧。”玉米精尽职尽责的推销着自家玉米，不卖出去誓不罢休，毕竟在地府卖玉米，虽然买家少，但是但凡遇上喜欢的，便能卖个高价。
罗秀面色一红，赶紧解释道：“不是不是，我们是同僚。”
“是是是，买买买。”7797嘴里那口粘牙的玉米还没咽下去就张嘴抢话，很是迫不及待的掏钱，眼神也不忘偷瞟了一眼罗秀。
玉米精才不管他俩是不是一对，卖了玉米就算大功告成，冲着7797一个劲的挤眉弄眼，谁也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哎呀小伙子，真有眼光。”
是说7797喜欢罗秀眼光好，还是夸说她家玉米好吃是眼光好。
等罗秀回过神，7797手里已经是一兜子玉米了。
那摊位上一半的玉米都在这兜子里了。
7797没忘了正事，一边装玉米一边问玉米精：“姐，您知道这哪有卖种子的吗？”
玉米精一听，头顶那两搓玉米须更兴奋起来：“小兄弟您这就问对人了！”
“我家就卖呀！！”
罗秀闻声抬头，向玉米精投去一个热烈的目光，眼神催促她赶紧接下茬，什么种子，怎么卖。
玉米精也不卖关子，难得有客人自然要赶紧推销：“玉米种！”
“阴阳两地都能种呀！”
好像确实是个可行的，阴阳两通的作物最适合种了。
掏钱买下摊上所有的种子，也不多，但是盘算着种她那片碎石滩是够了。
罗秀付钱爽快，玉米精也爽快的多送了罗秀几粒种子：“姑娘送你，这是鬼花种，种出来漂亮着呢！”
鬼花种，是随着太阳东升西落的种子，不过因为土壤的原因，这花娇气，只能种在地府。
“谢谢姐。”罗秀还是笑盈盈的收下了鬼花种，把种子包揣进怀里等来日转正之后正好种上。
奈何桥边——
罗秀身上的行囊比来之前稍微沉了一点，7797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是落寞的：“我就送到这儿了。”
“阳间......的夏天比地府热多了，你要记得减衣免得过了暑气。要是...要是有什么事，你......”7797顿了顿没再说下去，阳间与地府隔着阴阳之界，“找他”是件太奢侈的事儿。
二人若想见面除了每月一次奈何桥开市，便没有其他好法子了。
7797从贴身的内袋里掏出一个雕刻精美的血玉发簪，在手里揣摩了半天，才说出口：“前几日，看见这个簪子，觉得...配你正好。”话没说完，耳尖已经全红透了，视线根本不敢落在面前女子脸上。
罗秀的目光落在发簪上，笑容也一下僵在脸上，没接，反而后退了一小步：“97哥，给...给我的？”
7797音色发哑，用力点了点头：“我见你现在的木簪用了许久了。”话间停顿，下了好大的决心鼓起勇气，“想给你换个好的。”
“可这是姑娘家用的东西啊？”罗秀也不好意思起来了，终于是察觉到那么一点不对劲来，双手搓在一起，非常踌躇，“我在阳间，要种地劳作，不好戴这么贵重的簪子。”
罗秀现在巴不得怀里的行囊突然长了翅膀飞起来把她掳走，这样就不用面对眼前的一切。
“时候不早了，我...我还没遛狗，我得回了。”罗秀觉得自从她被贬以来，确实是变了，以前从不撒谎的人，如今也开始撒谎了。
地府的风沙依旧，7797的心也凉了半截，扯出一抹尴尬的笑容：“无妨，无妨。”似是生怕从她嘴里再听见什么拒绝的言论，急切的开口，“倒是我唐突了。”
血玉分明是温润的，现在拿在手里却有些凉的扎手。
“再见，97哥。”罗秀僵硬的打了声招呼，转身就走了。
留下7797站在原地凝望着，喃喃低语：“再见。”
罗秀很狼狈的逃回到道观，风尘仆仆的样子倒是给沈玄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伸手接过女子背着的行囊。
“没......没事。”罗秀给自己倒了碗水喝，一大口下肚也没把气喘匀，“不，有事。”像是看见救星一般，立刻抓住沈玄的衣袖，本欲好好倾诉一下，但话到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
直觉告诉她，她不能把这件事告诉沈玄。
罗秀也不知道哪来的直觉，总之是不能。
一时之间心里全是纠结，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给沈玄看的直着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一把摁住坐立不安的罗秀，沉下声来：“怎么了？”
罗秀就这么看着沈玄墨色的双眸，心不知怎么的就慢慢的平静下来，把气倒匀：“我...买了玉米种回来。”说完话就不再直视沈玄的眼睛，颇有些心虚，“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不等沈玄给出任何反应，罗秀逃命般回到自己的偏房，扑在床上整理思绪。
甲榜十八名难得有心乱如麻的时候。
饶是罗秀再迟钝，也知道男子送女子发簪是聊表情意的意思。
于是次日，罗秀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拎起锄头开荒去，连沈玄叫她吃早饭都没听见。
“罗姑娘今天又来开荒啦。”村里不少人已经眼熟了这个新来的小姑娘，和她搭话的是一个大爷。
罗秀拎回已经神游许久的脑子，干巴巴的回应：“嗯，大爷早上好。”
“嘿，今儿这天可真热啊。”
“可不么，再过几日就是夏至了。”
“往年有热的这么早吗？”
“有吧？”
“可没有啊，往年夏至之后才热起来的。”
村民的谈论让罗秀也不免神游起来了，她虽然没来过阳间，但是为了上岸，这些农业知识是了解的很清楚的，夏至确实不该这么热。
热的人心慌。
没时间多想，专注手里的锄头。
其实照她的速度，这么开荒是太慢了，地是一时半会种不上的，所以还是要等夜深人静时唤小精怪来帮忙。
但还是做做样子忙碌着，直到肚中唱起了空城计才堪堪收了锄头，抹了把额间晶莹的汗珠回到道观。
沈玄正跪在殿内蒲团上，月白色的道袍就这么静静地垂在青石砖上，指尖轻轻捻着念珠，低声念着祝祷词。
罗秀的步伐轻轻扣在殿内，听见声，沈玄的声音没顿，只睫毛轻轻颤了颤，待念完最后一句，默默低头一拜，起身退到殿侧，才转身去看罗秀。
女子站在光影下，衣衫还沾了些泥渍。
沈玄轻叹一口气，实在是拿她没办法，他去灶屋拿了一碟子青菜、一碗杂粮粥，唤罗秀来吃饭。
“昨日你从地府回来之后就心神不宁，到底是怎么了？”他忍了一日没去找罗秀问清楚，到现在是不能不问了。
幸而罗秀昨夜早就盘算好说辞，这时候胡诌起来也是信手拈来：“昨日，碰见之前同事了，说了些农业办的现状。”怕沈玄不信，用肯定的语气道，“不是什么大事儿，本来还想昨天趁着夜色把地开了，但实在太累，就没顾上你。”
沈玄怀疑的眼神就这么审视着罗秀。
如果罗秀知道自己现在不仅都快把头埋进碗里了，撒谎的样子有多漏洞百出，那她可能会换个借口，或者再盘算盘算。
“原来如此。”沈玄没打算深究到底是为什么，个中缘由他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的。
罗秀把碗里最后一点粥喝完，她刚要起身收拾碗筷，就听见院外传来浮躁的吵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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