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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旧梦8
慕容洵熬了一宿没睡,早早地出发把统领的士兵们带到了离城不远的军营,又将兵符交还给父亲,见对方没有多说什么,这才放了心。回到府上洗漱干净,换了衣裳后,他和归云两个疲倦至极的人一沾床就睡着了,竟忘了要去找柳祀遥的事情。
柳祀遥不久前梦见慕容洵在战场上受了重伤,这些天一直心神不宁。她听说出征的大军已经回了幽州,可等了一天也没见慕容洵来,再想想之前的梦,多少还是有些担心,但又不敢到燕王府上去问。
思来想去,她决定去找花想容打听打听。
自从柳祀遥上元节碰到花想容后,两个人就渐渐地熟了起来——倒不是她自来熟,只是每次出门总能有意无意地偶遇这位漂亮姐姐。她也怀疑过对方是不是在跟踪自己,但留心观察了多日也没抓住把柄。
不过几次接触下来,柳祀遥发现,对方的消息还挺灵通。今天王家和李家因为宅子占地吵起来了,明日赵家的姑娘出嫁去了张家……幽州城里但凡有点大事,她都能知道。
花想容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正在屋里给琵琶调音。她放下东西去开了门,看见来人后,不禁有些吃惊道:“稀客呀,没想到小柳还会主动来找我。”
柳祀遥低着头,用几乎弱不可闻的声音说:“我、我来问点事。”
待她进屋后,花想容给她倒了杯茶:“什么事情能让你急成这样?”
“慕容洵……就是燕王府那个,”她吞吞吐吐地问道,脸已经红的不像话了,“那个世子,他活着从云中回来没有。”
“我当什么大事呢,”花想容看着她窘迫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今早上领兵进城的时候我还看见了。你放心,活着呢。”
柳祀遥听完后长出了一口气:“那就好。”
就在她准备找个借口开溜时,却听花想容又问道:“对了,他知道你是女孩子吗?”
“知道啊,不过也就只有他和归云知道了。”
“你对他真的没意思?”
“没有。”
花想容看出来她是在嘴硬,于是开玩笑似的说:“等你哪天承认了,估计也迟了。”
“迟就迟,等到我能配得上他的时候再说吧。”
柳祀遥话已出口,才发觉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立马闭了嘴。
看起来这天是聊不下去了,她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慌不择路地跑了。
心急的结果就是她出门时被门槛绊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趴地上。
“慢些!没人追你。”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花想容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关心地喊了几句。
在梦中,慕容洵又回到了营帐外数星星的那夜。
木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中,他忽然听到一阵异样的响动。
“什么人!”
话音未落,他只觉得身后有人用匕首抵住了自己的脖子。
感受到那股来自刀刃的寒意,慕容洵心里不由得一惊,。他虽然名义上领着这支军队,但并没有职位。再说了,他在幽州当世子的时候,虽然不务正业,但确实没惹过什么人。
他实在想不出来是什么人想要自己的命,可也绝不会让对方得手。
不过在送暗杀者下地府前,他还是打算先问个清楚,于是他开口道:“谁派你来的。”
那人没有回话,忽然将匕首拿开了。
慕容洵没空去想对方为什么会漏出如此破绽,反手迅速扭住那只手腕,狠狠一掰。
只听“哐当”一声,匕首落了地,被他一脚踢开。
慕容洵猛然回身,一记手刀直劈暗杀者颈侧。那人旋身错步,伸出另一只尚能动弹的手,同样将他的手腕扣住,借力一拽,却被他顺势压肘反制。
两人手臂相绞,在地上滚作一团。
借着附近火光的映照,他这才看清那张脸。
“柳祀遥,你疯了?”
柳祀遥见他分了神,屈膝顶向他腰腹。慕容洵闷哼一声,松开了她的手。
“我又赢了。”她揉揉手腕,声音中带着几分胜利后的愉悦。
什么叫“你又赢了”,明明是自己没舍得下死手。
“胆子挺大的,居然敢夜闯军营。”慕容洵站起身来,懒得去和她争辩输赢,轻笑道,“你不怕我治你的罪?”
“你好大的官威啊。”柳祀遥抬腿踹了他一脚,“我听说你们今夜在此处驻扎,就想着来吓唬你一下,顺便跟你比个武。”
她这话说的有意思,等自己回了府,想要比武哪日不行,偏偏就要选今夜。
慕容洵被她气笑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消息可灵通了!我还知道你中了一箭,”柳祀遥说着伸手就要去抓他,“让我看看,伤哪了?”
慕容洵连连后退,想要躲开她,忽然觉得脚下一空,紧接着便从梦中惊醒。
慕容洵看看窗外,天已经黑了。
坏了,忘了件大事!
他连归云都没叫,一个人急急忙忙赶去了柳祀遥家,拍着门大喊:“小遥遥!小遥遥!”
“我知道你在,你不开门我可自己想办法进去了!”
慕容洵还没来得及从墙头翻进院子里,就觉得被人拿东西砸在了后背上。他跳下来稳稳地落了地,只见柳祀遥正气势汹汹地站在一旁盯着他。
“世子半夜翻墙过来,有何贵干?”她冷笑。
地上摊着一本书,想来这便是刚刚砸向自己的“凶器”了。
“这宅子不是闹过鬼么,本世子特地来……”他装模作样,晃了晃手中那张并不存在的辟邪符,“啪”一指点在她额头上。
“你嘴里还有没有真话能信?”
慕容洵自知理亏,赶紧收起笑容跟她道歉,一番好说歹说过后,才终于让她消了气。
“走吧走吧,我真的是专门来接你的。”他上前挽起柳祀遥的手,却被对方狠狠地甩开了。
夜已深了,路上只余下他们的脚步声。柳祀遥走得很快,似乎是故意要把某人甩在身后。慕容洵倒也不急,就在她身后不远处默默跟着,靴底恰好能踩上她拖长的影子。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踏着满地碎银似的月光,走回了燕王府。
等慕容洵安置好柳祀遥,再次回到屋内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留下的书信并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看来父亲当真是提前料到自己要走了。
“你看那个!”归云用手指向一处,“她怎么把这东西留下了?”
经归云这么一提醒,慕容洵才注意到桌角多了一枚玉扳指——正是自己先前送柳祀遥那枚。
她这是……
慕容洵心乱如麻,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思良久,拿起那扳指,将它收了起来。
冬去春来,院里那刻桃树褪去残雪,绽出了满枝的花。两人去云中前答应柳祀遥的桃花酒,便被提上了日程。
这天,柳祀遥蹲在树下,照着慕容洵指给自己的位子,闷声不响地用铲子挖了个坑,将土中去年埋入的两坛酒取了出来。
“小遥遥,我们回来了!”慕容洵进了院门,身后跟着提了酒的归云。
说是桃花酒,但他们三人并不知道如何酿,只不过是去外面买上几坛埋在桃树下,等到来年春天再挖出来喝罢了。以往只有慕容洵与归云,今年多了柳祀遥,两坛酒自然也就变成了三坛。
柳祀遥放下铲子,拍拍手上的泥,从归云那里接过酒坛,放入坑中正欲往上盖土,却被慕容洵拦住了。
他掏出一个小巧的盒子扔了进去。
“好了,你埋吧。”
“欸,你埋了什么?”
柳祀遥不解其意,可归云只一眼便明白了那是什么,不过他没有阻拦,将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慕容洵故作神秘道:“明年你就知道了。”
“那我也埋点什么吧!”她有些兴奋地跑回屋里取出了一只珍珠簪,服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了那盒子的旁边。
“反正我现在扮作男子,不能戴首饰,放进去做个纪念好了。”
“乌龟,要不你也埋点什么?”
自打回了幽州,慕容洵便又开始喊起了乌龟,归云没办法,只能由着他乱叫了。
“行啊。”归云爽快地答应了,可思来想去也没决定好要选什么东西。
风过庭前,落花如雪,洒了三人满身,也有不少被吹进了坑里。
他灵机一动,取来一把扫帚,将附近的落花尽数扫入土坑,盖住了酒坛、木盒与发簪。
“我埋今年的桃花!”
“你确定?等明年挖开的时候可就什么都没了。”慕容洵好心提醒他。
归云挠头笑笑:“没了就没了,反正这树年年都开花。”
“行,真拿你没办法。”慕容洵边说边从柳祀遥手中拿过铲子,“小遥遥你去歇着吧,我来埋。”
她没有走,而是静静地蹲在一旁,看着泥土逐渐填满深坑,将时间封存,记忆掩埋。
她在猜那盒子里是什么,想要赶紧到明年的这个时候打开看个明白。
到那时,树下还会是我们三个吗?
慕容洵拿了那两坛去年的酒,揭开封纸,陶醉地闻了闻。
“还是画堂春?”柳祀遥凑过来问道。
她倒是不会凭香气分辨酒的种类,但她知道他最爱喝的便是这画堂春了。
“那当然,全城的佳酿加起来都没它一半好喝。”慕容洵一挑眉,得意地笑了,“去年在灼锦楼要给你喝你还不肯,这次给你匀一半尝尝?”
“算了吧,”她连忙摆了摆手,“我要是又喝一杯就开始发酒疯……”
柳祀遥还没从新年屠苏酒的阴影中缓过来——原因很简单,她把慕容洵逗她的话当真了,以为自己喝醉后真的抱着对方死缠烂打不放手。
慕容洵哭笑不得:“那是我逗你的,你放心喝吧。”
她闻言拍案而起:“你个骗子!”
“行了行了,快喝吧,小心弄撒了。”
喝到最后的结果必然是柳祀遥又醉了,但经过上次的历练,她这回明显有了些进步,至少能在慕容洵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走回自己房内再睡过去。
慕容洵回来的时候,归云正倚在门边等着他。
“要是你爹今年再给你订一门新的亲事,你又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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