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见雾

　　清晨六点，周静好的尖叫声刺穿了寝室。

　　"小蕤！醒醒！"床铺被剧烈摇晃，林葳蕤从混沌中挣扎着睁眼，宿醉般的头痛席卷而来。

　　周静好的手机屏幕直直怼到她眼前。

　　“我去，这个温清河太不是东西了！昨天被池渝呛了一口，今天居然在论坛上发文指控池渝是杀人犯的儿子！他从哪得到的这些消息和图片啊？”周静好的声音里带着怒意。

　　林葳蕤盯着屏幕上那些扭曲的文字，指尖无意识地在被单上收紧。布料在她掌心皱成一团，就像她此刻绞紧的心脏。

　　"杀人犯的孙子"——这个标题像一把生锈的刀，反复剐蹭着她记忆里最疼痛的部分。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被温清河半真半假拼凑起来的"罪证"背后，藏着怎样鲜血淋漓的真相。

　　帖子下的评论更是群魔乱舞。

　　[3楼]：转学生看着帅，实则基因都有问题。

　　[17楼]：建议开除，别祸害我们学校。

　　[45楼]：@A市一中学生会这种人也配进化学组？这可是全市第一的竞赛小组。

　　"大清早吵什么..."周岁月揉着眼睛从被窝里探头，"温清河说的又不是假话..."

　　林葳蕤倏地抬头，声音冰冷："你连手机都没看，怎么确定是事实？"

　　"温家管报社的，总比你从池渝口中得到的消息准…."周岁月翻了个白眼。

　　话音未落，周静好已经翻身跨上周岁月的床铺，一把揪住她睡衣领口："我是不是给你脸了？"平日嬉笑的语气此刻万分冷漠。“就算池渝父亲有过，但池渝自己什么样我和林葳蕤最清楚，倒是温清河——"她猛地凑近，"家里装得人模狗样，背地里尽干些龌龊事！"

　　"松手！林葳蕤护着心上人就算了，你凑什么热闹？"周岁月挣扎间在周静好手腕留下几道红痕。

　　"嚯——温清河造谣池渝，你也造谣上林葳蕤了？”周静好丝毫未动地冷笑，"帮着外人欺负自己室友，你算什么东西！"

　　林葳蕤在两人争执时已下了床，静立在下铺，

　　温清河精准地找到了那把最锋利的匕首，直直刺向池渝最脆弱的旧伤。

　　而此刻舆论沸腾，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挚友为所谓的"清白"争得面红耳赤。

　　可分明，他们根本不需要证明什么清白。

　　他们初遇的那个下午，林葳蕤就告诉过他，一切过往都与他无关。

　　他应该向前看，向上走，而不是永远徘徊于原地，一次次被拽回那个鲜血淋漓的雨夜。

　　他眉眼如画，成绩斐然，待她更是举手投足间尽是温润。这样的少年，本该永远被鲜花和爱意包围。

　　"周岁月，"她开口的声音很轻，却让争吵声戛然而止，"就算池渝的父亲真如传言所说，那又与现在的他有什么关系？"

　　周静好猛地松开周岁月的衣领，不可置信地低头："小蕤...你是说..."

　　"是真的。"林葳蕤仰起脸，"但这不是重点。"

　　周岁月得意地勾起嘴角："看吧，连她都承认——"

　　"你脑子是被门夹了吗？"林葳蕤突然提高音量，惊得周岁月一颤，"我说了多少次——"她一字一顿道，"池渝的父亲做过什么，都、与、他、无、关。"

　　阳光突然大盛，照亮她泛红的眼眶。那个总是温温柔柔的少女此刻像把出鞘的剑，锋芒毕露。

　　林葳蕤轻轻招手示意周静好下来，在她耳边低声道了句谢。

　　她转身走进卫生间，冰凉的水流拍打在脸上，试图平复胸口的郁结。

　　她向来习惯将情绪深埋心底，可方才为了池渝，竟失控到对周岁月口出恶言。

　　"活该。"她在心里啐了一口，"早该骂醒她。"

　　忽然想到什么，她猛地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池渝肯定已经看到那些帖子了。那道沉淀了十余年的伤疤，就这样被血淋淋地撕开摊在众人眼前。即便他再坚强，心也会疼吧？

　　校服都来不及整理妥当，她抓起书包就往教室冲。池渝平时都是第一个去教室，此时他一定已经到了。

　　清晨的走廊空荡荡的，脚步声格外清晰。

　　推开门的瞬间，晨光正好。池渝正俯身擦拭着二人的课桌，修长的手指捏着湿巾，连桌角的缝隙都不放过。

　　听见动静，他转过头，额前的碎发被阳光镀成金色。

　　"你怎么跑这么急？"他直起身，湿巾在掌心揉成一团，"早饭又没吃？"

　　林葳蕤喘着气，目光在他眼里搜寻情绪的蛛丝马迹："你...看到论坛的帖子了吗？"

　　"嗯。"池渝将湿巾精准投入垃圾桶，"我其实也挺佩服温清河的，那些陈年旧事都能挖出来。"

　　"你当真不在意？"她蹙眉。

　　"你会因此讨厌我吗？"池渝忽然问，声音很轻。

　　"永远不会。"她斩钉截铁，"你就是你。"

　　池渝笑了，整个人都柔和起来："那就不重要了。"

　　他转身将窗户推开，秋风裹着花香涌进来。

　　“恨我的人照样恨我，爱我的人也不会因此离开。至于其他人怎么想——"

　　他偏过头，清墨色的瞳孔里映着林葳蕤的身影："无所谓，只要有人爱我，就够了。”

　　林葳蕤的眉心依旧紧蹙。

　　走廊上突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刺耳的嬉笑。

　　她和池渝同时回头，看见温清河被几个男生簇拥着走进教室。

　　而周岁月正挽着他的手臂笑得花枝乱颤。

　　温清河的目光扫过他们，嘴角勾起一抹讥诮。他故意提高嗓门对同伴喊道："早晚找几个人教训这杂种，看他还敢不敢嚣张？"

　　话音在教室里炸开，池渝整理书本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

　　他下意识抬眼看向林葳蕤，却在四目相对的刹那垂眸，可那眼底翻涌的怒意已然无处遁形。

　　林葳蕤也缓缓低头，长睫掩去眸中渐起的寒意。

　　“林葳蕤，这件事我自己处理，你不用担心。”池渝的声音在一旁轻轻响起，打断了林葳蕤的思绪。

　　“谁要担心你。”林葳蕤偏过头。

　　耳畔又传来少年的轻笑，他连笑声都肆意又带着锋芒。

　　此刻温清河又突然走到林葳蕤身旁，敲了敲她的桌子，向她礼貌地说：“葳蕤，中午吃完饭，来实验室一下，春节后有全国级化学竞赛。”

　　林葳蕤没有回答他，只是点了点头。

　　*

　　正午的实验室弥漫着刺鼻的试剂味。林葳蕤推开门的瞬间，身后的门锁便传来"咔嗒"一声轻响。她不动声色地扫视四周，实验台上散落着几支未盖紧的试剂瓶，窗帘全部被拉上。

　　"你找我，为了竞赛组队的事？"她站在距离门口三步远的位置，"我的标准很简单——队友不拖后腿就行。"

　　温清河倚在实验台边，白大褂下的衬衫整整齐齐，他忽然轻笑："全市能配得上你的搭档，除了我还有谁？"

　　"池渝。"她吐出这个名字时，看见温清河忽然冷下来的眼神“我们已经组好队了。"

　　温清河扯了扯领带，声音却依然温柔："论坛那些照片...你就不怕他连累你？"

　　林葳蕤突然向前一步，直视着对方逐渐扭曲的面容："那些打码的档案照片，只有报社内部系统能调取。"手指轻轻点开录音笔塞入口袋，“你说，你这行为算不算滥用职权？”

　　温清河突然暴起，一把攥住她手腕撞向药品柜，玻璃器皿剧烈震颤发出刺耳的声响。

　　“林葳蕤，我是不是给你脸了？这么多年我对你的感情你就这么不在意？”温清河身上古龙香水混着汗味的气息包裹住她。

　　林葳蕤咬牙切齿地回道：“你以为喜欢的人都应该喜欢你？”她用力地挣扎间，手腕已然泛红。

　　温清河猛地扯过林葳蕤，用力把她抡到了大理石地板上，剧痛让林葳蕤眼前发黑，却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下一秒，温清河怒笑着横跨坐在她的腿上，掐住她，撕扯起她的衣服。

　　林葳蕤眼里盛满了生理性溢出的眼泪，疯狂地挣扎着。她的脊背紧贴着冰凉的地板，目光却锁定了右上角那瓶贴着骷髅标志的试剂。

　　她突然停止挣扎，声音柔和下来：“你知道我化学竞赛为什么能拿市一吗？"

　　在温清河愣神的刹那，她猛地抬膝击中对方要害。白大褂翻飞间，她已旋身取下那瓶浓硫酸，拇指稳稳顶住瓶盖："现在，放我出去，我不要命。”

　　温清河被她的气势所慑，踉跄着后退数步。林葳蕤抓住这瞬息间的破绽，转身冲向实验室大门。

　　指尖还未触及门把，门被狠狠推开。

　　熟悉的檀木香如潮水般涌来，她不必抬眼便知道——是他来了。

　　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松懈。

　　池渝午休时，无意中发现林葳蕤与温清河双双缺席。联想到晨间的冲突，他的不安如野草疯长。

　　来到化学实验室门口，门扉紧锁间隐约传来熟悉的嗓音，焦躁和心慌瞬间席卷了他。

　　他快步冲到化学老师办公室问老师要钥匙，办公室里的化学老师听闻是温清河锁门，只是漠然摆手："别打扰他们做实验。"

　　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的池渝第一次感受到对事件的无助。他在门前踌躇半分，随意摸了摸口袋，发现了一根林葳蕤留下的发卡。

　　他将折叠在一起的金属丝细发卡掰直，细细在锁扣中捅了几下，锁扣终于被打开。

　　而此刻的少年喘着粗气，额发凌乱，话音低沉且沙哑地问林葳蕤：“发生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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