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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君夜奔
一时间,欢宴气氛凝滞,谁不知王氏三郎与陆氏最近闹得满城风雨的假千金的婚约,可大公主要横刀夺爱,且无论是何原因,本是他自己要来谷雨小宴的,如此,即便是文姬,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王翾张了张口,正准备回绝。他打定了主意,即便会惹怒大公主,惹怒家族,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们,可只要无遗的心和他的在一起,他就要为他们的未来拼上性命。
他挺直了脊背,端端正正地跪下行礼,即使还什么都没说,大家都从他坚定的眼神里看出了答案。
陆无遗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她要和他一同面对,无论结果如何。
轻佻的声音却打断了,王翾的回话。
“表妹都还没多问几句就决定了?也忒小看我。”
此言一出,许多人都松了口气,也包括李素皖,她已经知道王翾的答案,可要是她自己收回成命,未免有些丢面子。风岫这不着调的话一出,宛如一颗石子投入极静无波的湖面,带来一些热闹与活力。
李素皖笑道,“莫要开玩笑了,今日是我选夫的大日子,表哥这番话还是说与其他红颜知已听吧。”
“我是认真的,表妹,为何他们都可以,独我不行?”风岫认真起来,往日吊儿郎当的样子全然不见,瞧着也是风度翩翩的郎君。
大公主怒而罢宴。
反正王翾不愿意,这谷雨小宴也没必要再办下去。
陆氏的手,已经伸到皇室了吗?
她不得不那样猜忌。她不相信一直以来对她与其他姐妹无分毫区别的风岫会对她有心思,他表露心意的时机又那样巧。为何表哥要帮王翾,为此不惜搭上自己的名声和她的面子。
*****
这宴既然已经办不下去,大家自然是收拾东西打道回府。
交好的女郎们相约再去求支姻缘签,各家的仆从则是要将行李与辎车都安排好,一时间,宝华寺内嘈杂喧闹,扰了神佛清净。
“人呢?”陆游冶是在问昨晚那不自量力劫持她的少年。
“押在散车内,几个弟兄看着。”尸幽答道。
“北高峰那边没有消息吗?”陆游冶皱着眉问道,如果七煞不打算上山,那最后引出他们的机会就是下山路上了,那么多士族的车马,容易把事情闹大。
尸幽面露犹豫,似是在纠结怎么说,“女郎,北高峰……发现……我们,怎么办?”
心中长叹一声,她告诉尸幽假装没有发现他们二人,让后面埋伏的人护送,不论他们要逃到哪里去,都跟着。
尸幽领命退下。
岱英小跑着跟上女郎,加快的步伐暴露出女郎此刻并不似面上这般沉静。
可还未至分廊下,她便撞上了前来请罪的陆无香。
她当着众人的面请罪,说自己没有看好陆无遗,她失踪了。
陆游冶冷静下来,发现一直以来,她低估了这个新来的阿姊。她不只是个乡野的农妇,似乎也懂些不入流的后宅手段。
她感到失望,失望于陆无遗的不信任,她就这样与王翾私奔,将一切烂摊子都丢下,留给别人攻讦陆氏的把柄;亦失望于陆无香的自私,站在她的角度,想赶走陆无遗无可厚非,但唯独不该是以毁掉一个女子的名节的方式。
她扬起脸,说:“并非失踪,方才阿姊同我说身体有些不适,想早日回府让医者瞧瞧,我才让她先回去,是我的疏忽没提前与你通个气。”
边月聪慧,猜到这陆氏的真假千金必然有不小矛盾,打着圆场道:“山间寒凉,既然身体不适,那还是早些返程比较好,想来公主也不会计较。”
“可……我在无遗的客舍找到一封书信,上面说要一百金才肯放她回来。”
陆无香上前几步,言辞恳切,“快去救救无遗吧,她是被贼人捉走了啊。我们要为了陆氏的声名放弃她的性命吗?”
竟恨到如此地步吗!?
这番话让周围的女郎的关注点不再是陆无遗的去向,而是宝华寺竟进了贼人!
她们的第一反应是不信。
淡采玉嘲笑道:“女郎慎言。宝华寺有大公主坐镇,今昨两日,整座山都被禁军围地如铁桶一般,更有各家府兵贴身保护,竟也能叫贼人寻了空?怕不是你故意要败坏自家姐妹的名声?”
同姓姐妹,都是一根藤上的瓜。这陆无香眼皮子如此浅显,果真是乡下妇,无半点分寸。
“无香阿姊是关心则乱,一时将阿姊的平安信看作贼人的妄言。”
陆游冶上前,从陆无香手中抽出信件,打开来让大家一阅,确实是陆无遗的字迹,上面也只说了身体不适要提前回去云云。
看清信上内容,陆无香睁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置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终于垂下头认输,“是、我也……受了风寒,把字看错了。”
陆氏姐妹之间的恩怨,说到底也是造孽,在场诸位都能看出来,此刻也不愿卷入其中,都当作糊涂账,过了算了。陆游冶让人将陆无香送回客舍,待东西都齐全便出发,在此期间,她们应当都见不到陆无香了。
“还请文姬留步。”
男人的声音,怎么出现在女舍?
“原来是楚郎君,有什么事吗?”还未走远的贵女,听见声音又往回走,她对今日这位在音律上大放异彩的郎君可是万分欣赏呢。
楚熙海长相柔美,身材却高大,之前离远了看不出来,如今走进了一看竟让人觉得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机会难得,关于音律,在下有些问题欲同文姬讨教。”
听他这么说,众人倒是都能理解,毕竟文姬束身自好、深居简出,若不是沾了大公主的光,她们都不一定能见到真容。
“不如我们移步庭院详谈。”
正好陆游冶也有事要与他说,自然是同意。有几位对他感兴趣的贵女本想跟上,面对他微笑的脸却莫名心慌,一步也不敢动,最后还是各自回去了。
站在宝华寺的庭院中可以看见不远处的佛塔,两侧种植了罗汉松,树干挺拔,长干虬枝,叶茂荫浓,山石置景间点缀有可以入药的金线莲,叶片上晶莹的雨滴剔透。
“啪——”
楚熙涵捂住被打的左脸,手掌覆住之处,不自觉用舌头顶了下腮帮子,嘶——,有点疼。不过,这巴掌在他意料之中。
“为什么自作主张?”她冷冰冰地问。
他垂下眼眸,挡住自己的野心。
“我知错了。可结果没有变化不是吗?他们还是在一起了,我也不用当驸马。”
这话说得委屈又婉转,他知道自己颜色好,特意放下手,露出微微红肿的侧脸,妄图搏得些怜惜。
可那梦中的神女铁石心肠:“我记得我问过你,当时,你说你愿意。”
“好不容易有正大光明见你的机会,我不愿放弃。要打要骂,我都认了。”他往前蹭几步,想去牵她的手。
陆游冶抽身离去,“原本,他们应当在你被选中后,请求赐婚,成为建业城的一段佳话,光明正大在一起。如今算什么呢?文君夜奔,无名无份,恐怕陆王两家都要蒙羞,还有……”
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停住没说下去。
楚熙海:“你为她思虑何多!可你看她半分没将你放在心上,私奔这样大的事只听那情郎几句甜言蜜语,都没提前同你商量,让你猝不及防应对那陆无香的阴招。”
她拧眉,“住嘴!你若不愿又何必自找麻烦,我可安排别人,何至于到此地步。”
“哪里有别人?能压过王翾的,除了我,还有谁?”这方面,他格外自信。
陆游冶突然想到昨晚的少年,倔强的样子惹人怜爱。
“可大公主还是喜欢他。”
“那是我故意的!”他急了。
一个男人在心上人面前,总是不愿意承认另一个男人的魅力超过自己。
“多说无益,你若不能照我说的做,还是回去当你的楚氏长公子吧。”
陆游冶讨厌计划失败,即使她能够补救;她也讨厌无法控制的人,即便一直以来他都做得很好。
楚熙海一听要被赶走,这可不行,立刻求情,恨不得把自己所有利用价值都掰开了揉碎了讲明白。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别赶我走,来的路上我同几位郎君交好,你不是一直对风家感兴趣吗?我可以套风岫的话,他喜欢大公主是真的……他们又是青梅竹马,所以、所以我才敢……”
一番话说得颠三倒四,好在陆游冶明白了风岫是怎么回事,若是没他开口,恐怕真要如了王氏的意。
可她一向不给人第二次机会,就像陆无香。她问过流言之事是否她所为,可她骗了她,那她就再也得不到她的信任。这个习惯帮了陆游冶很多次,就像今日能及时调换那封被伪造的信件。
她说:“时间快到了,准备东西下山吧。”
楚熙海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留下,但他知道如果自己再纠缠下去只会被更加厌恶,是啊,她就是那样冷硬的人,你跟她说爱,她只会摸摸你的头发,就像打发一只小狗,然后考虑你有没有利用的价值,再随便把你送给别人。
可她对家人又那么好,好到让他嫉妒,他不由得阴暗地猜测,如果是她的几位哥哥说爱她,她会不会为了不失去家人而同意在一起。
她走了,庭院空无一人。楚熙海只感觉自己的心也被带走了,他还不知道七煞的事,只以为陆游冶如此担心陆无遗和王翾,只是对他们名声的考虑。
王翾暂时不重要,可对陆无遗来说,私奔的名声着实不好听,更何况前两天她才从流言中解脱,要他说,这事,那陆无香说不定也插了一脚,不然怎么及时知道陆无遗私奔的消息。
比不过陆无遗也就算了,毕竟十几年的感情,可陆无香一个刚来的,只与她有一点血缘关系而已,她怎么也总手下留情。
楚熙海想不明白,但也不用想明白。
因为下山的车队几乎被屠杀了一半。
这条他刚走过的路,此刻被禁军和府兵的尸体掩盖,若是落脚必然被血液浸湿靴子,这群没见过血腥的士族们被团团围住他们的土匪吓得吱哇乱叫,全然没有平素的风度翩翩。
土匪们执刀,神情肃穆,寒光凛冽,分明是训练有素的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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