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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元初想了想,又问她:“姑娘怎会突然晕倒在大街上,你的家人呢?如果姑娘不介意,我可送你回家。”
家人、回家?
沈婉贞愣了一下。
她没有家人、她的家人早死了。至于家,她不禁想起小河村那间小小的屋子,那里是她的家吗,她现在还能回那里去吗……
女孩埋下头,眉眼间隐隐有些失落。
元初见状,不禁懊悔。
虽然他不知道这姑娘的具体情况,但从她的反应也能看出,自己说错话了。
于是他立即转移话题,“在下玄明宗元初,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沈婉贞抬起眸子,应:“我姓沈,名婉贞,公子直接叫我的名字便可。”
“沈姑娘现下可还有哪里不适?”元初见她面色苍白,目光中含着担忧。
沈婉贞摇摇头,“已经好许多了,还要多谢公子为我医治。”
元初笑,“在下不善医道,是我师弟为姑娘诊治的,不过他现在不在此处,我定替姑娘向他传达谢意。”
“公子和公子的师弟都是好人,婉贞感激不敬。”她点头应和。
“姑娘接下来可有何打算?”
打算?沈婉贞认真思考起来。
她还是打算先回小河村收拾行囊,虽然没什么值钱的物件,但也比什么都不拿强,等收拾好东西,她便到洗云镇找活路,天下之大,总有她的去处……
看出她的踌躇,元初主动道:“沈姑娘不如在客栈休整几日。”
若是一般女儿家一夜未归,家里人肯定四处寻找焦急万分,可方才问及这姑娘的家人,她却面露难色,许是有难言之隐,又或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可是……”
元初笑,“明日我便要返回师门复命,只是这客栈房间的房钱多交了些许,沈姑娘若不介意,可在这里多住些时日。”
沈婉贞抬眸看见少年清亮的眼睛,心中不免诧异。
他似乎太过好心了些……
想了一会儿,她还是婉言拒绝。
“多谢公子好意,不过我还有些事,就不再此地多作停留了。”
见她已经决定好,元初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点点头。
元初送她到客栈楼下。
不知何时,天空飘起了小雨,元初还想送,被她婉拒了。
“雨大了,莫要沾湿公子的衣服,公子不必送了。”
沈婉贞撑着一把油纸伞,立在雨中朝元初笑。
细雨蒙蒙,隔着雨帘,元初看见少女脸上温柔的笑意,心中忽地升起一股道不明的感觉。
那感觉,就像他早就认识她一般,很熟悉……
等元初回过神,那道身影已经走远,他只能冲她离开的方向,大喊一声:“姑娘保重!”
……
“师兄,你在做什么?”
元初扭头,猛然看见不知何时凑过来的少女,一双圆溜溜的杏眼颇为好奇地盯着他。
正是他的师妹,付璃。
元初看向她,摇头笑笑,“没什么。”
“阿璃,你怎么来了?”
付璃顿时嘴一撇,哼道:“我怎么就不能来了?让你帮我带东西你也忘了,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师妹了!”
洗云镇虽小,但这个地方盛产一种特别的美容品,名叫玉桃粉,用之可使人皮肤光滑白皙,她本来拖元初带一盒,没成想他竟忘了。
元初正想解释,目光蓦然锁定在付璃华贵张扬的衣裙上,微微蹙眉,“阿璃,我们此番为师门之托而来,还是不要太张扬为好。”
闻言,付璃小脸一垮,凶巴巴冲他吼:“你就知道教训我,大师兄都没说什么,而且这衣服哪张扬了?这已经是我最平平无奇的一件衣服了!你就是看不惯我,就是讨厌我!”
少女动作间,裙摆上硕大的宝石反射出耀眼的光泽,闪得元初睁不开眼。
自知说不过她,自己又不守约在先,他只得服软,缓声道:“是师兄说错了。”
付璃脸色这才缓和,睁开一只眼,挑眉看他,“倒是师兄你,回来就一直关在房间里,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可听其他人说了,你那日竟带回个姑娘,你方才分明是在与那个姑娘说话。”
闻言,元初嘴唇微动,刚要说什么,又被付璃打断。
她朝着元初刚才嚷嚷的方向望去,狡黠一笑,“师伯对你寄予厚望,师兄可千万不要沉迷这些俗世的儿女情长啊!不过,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师兄放心,师妹我是不会告诉别人的!”
“付璃,不许胡说!”
付璃正乐呢,面前人突然一声冷呵,让她很是不适应,惊鹿一般的眼神看着他,愣在原地不敢动。
“男女之事,你怎可张口胡说?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岂不是毁人声誉?”
他眉拧得很紧,像是认真。
付璃有些懵,不明白一贯好脾气的师兄为什么突然发火。
她不过开了个玩笑而已,他至于吗?!
付璃从小被人捧着长大,性子是有几分娇气的,被这么吼,脸当即白了,愤怒地盯着元初。
“我讨厌你!”
说罢,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月夜,医馆。
陈大夫将客人预定的药材一一配好装袋,熄了前厅的蜡烛,拖着疲倦的步伐,推开了偏房陈旧的木门。
小心翼翼地点燃蜡烛,借着昏暗的烛光,陈大夫才惊奇地发现床榻上躺着的人不知何时醒了。只是他两眼空洞地望着上方,好像全然没有注意到身旁有人到来。
“唉……”
陈大夫叹了一声,开始摸索用具,准备给面前的少年换药。
本是辛苦救回来了,情况也在好转,现在……唉,还不知道能不能熬到明天……
那姑娘怎么就不辞而别了呢?当天夜里这少年就吐了血,情况急转直下,连药都喂不进去。好端端一条人命,就要这么没了。
陈大夫心中压抑得紧,一边换药,一边反思,自己似乎也没有催过诊金啊,怎么就变成这样呢?
夜已深,换了完药,陈大夫收拾好瓶罐,正准备回屋休息,就听见身后传来幽幽一声。
“大夫……”
陈大夫心中一惊,回头一看,这少年正盯着自己,才确认了是他在喊自己。
惊吓之余,陈大夫转而欣喜起来,立即走到床边,心道这孩子是恢复清醒了。
谁知他俯刚下身,面前的少年就喷出一大口血,粘稠的血液弄脏了被褥,空气中瞬间弥漫起一股浓浓的气味。
陈大夫登时不知所措,错愕地看着榻上之人。
少年看着他,淡漠的眸里透着几分将死之人才有的悲苦,“我要死了吗?”
陈大夫眉头紧锁,闻言,更是如鲠在喉,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他。
“大夫,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少年气若游丝,仿佛随时都能断气,陈大夫实在于心不忍,压着心头酸涩,凑过身去。
陈大夫终是答应了他,只是在离开时,叹了又叹。
这是何必呢?
晨光熹微,洗云镇的早集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包子铺的蒸笼冒着腾腾热气,人声嘈杂,熙熙攘攘,烟火气十足。
沈婉贞坐在生霉的长木凳上,双手撑着桌面拖住下巴,双目呆滞地神游。
“面来啰!姑娘,小心烫啊!”
一碗冒着腾腾热气的素面放到面前的时候,沈婉贞才回过神,肚子饿得难受,她拿起筷子就开始大快朵颐。
一脸虔诚吸溜着面,两文钱的面条硬是被她吃成了什么山珍海味。
没办法,她真的太累了,也好久没有吃过饭。
她摸着黑回到小河村,家中一片狼藉,院子屋里落了一层薄薄的灰,鸡圈的围栏破了一块,鸡也都跑光了,她收拾了几件衣服褥子,趁着月色离开。走了一路,天明时分,才抵达洗云镇。
不一会儿功夫,陶碗就见了底。
沈婉贞连面带汤吃了个干净,又累又饿的身体总算好受一点,她才长舒一口气,摸索着等会儿去哪找个活计。
脏活累活也好,总之先安顿下来,等攒了一些钱、摸清洗云镇的情况,她再做其他打算。
吃饱喝足,沈婉贞在街头晃荡,左右张望身侧的铺子,希望能得到有用的消息。
她问了一家裁缝店、一家酒馆,在遭到接连拒绝后,有些累,于是坐在路旁石阶上休息。
“真的假的?真是可怜啊!”
“骗你做什么?今天医馆都关门了!听说死的时候七窍流血,那叫一个惨呀,把大夫都给吓着了!”
“可惜啰,那样年轻就死了!”
……
沈婉贞本在闭目休息,突如其来的对话声,惊得她猛然睁开双眼。
医馆?死人?他们在说什么?!
经历了之前的事,骤然听到这些词,她的脑海中瞬间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浓烈的不安驱使她站起身,快速追上方才的路人。
“大姐,你们说的医馆,可是陈大夫开的那家?”沈婉贞蹙着眉,心脏砰砰直跳,紧张地等待她们的回复。
路人大姐一听,“诶,姑娘你也知道这件事啊!要我说啊,真是太可怜了,年纪轻轻就……”
沈婉贞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后面的话她没有听完,转身就跑,连包袱也遗落在石阶上。
她一路急匆匆,中途还被石子绊了一跤,终于来到医馆,医馆果然如路人所说的大门紧闭。
沈婉贞用力拍门,无人回应,懊悔与愧疚此时才如同潮水一样席卷而来。
为什么会这样?大夫说有机会的啊、明明他已经好转她才离开的啊……怎么会死呢?怎么会突然死掉呢?自己又为什么要走呢?
几行热泪顺着脸颊滑落,沈婉贞慢慢蜷缩身体,蹲在地上,靠着冰冷的门板,她抱住自己,终于忍不住哭起来。
她哭得越来越大声,街上的人纷纷朝她投去异样的目光,她余光瞥到,门不知何时从里面打开个缝隙。
沈婉贞抬眸,带着哭腔:“陈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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