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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千幻林深处,迷离的光晕在参天古木间流转,投下扭曲变幻的阴影。悲啸花魔的冰晶残骸早已消散,只留下地面一片冻结的狼藉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甜腻腥气。
队伍沉默地前行。气氛比之前更加微妙。
石莽扛着重盾走在最前,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扭曲的光影,憨厚的脸上带着点心有余悸:“那花魔……真邪门。谢师兄最后那一剑,帅!” 他试图打破沉默。
林芷跟在他身后,小脸还有些苍白,但八卦之魂依旧顽强燃烧。她偷偷瞄着后面两人【谢师兄脸还是黑的,但好像……没那么想杀人了?南宫师兄……嘶,状态不对啊。】
南宫净初走在谢闻雪斜后方,保持着几步远的距离。他低垂着眼睫,脚步有些虚浮,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不是那种失忆后的懵懂苍白,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仿佛灵魂被抽离的脆弱。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用力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刚才悲啸花魔的丧魂魔音和生死一线的刺激,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他空白的记忆废墟深处,激荡起了一圈圈剧烈而混乱的涟漪。
一些破碎的、带着巨大痛苦和绝望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翻腾、闪现:
——冰冷的雨夜,泥泞的小巷,刺鼻的血腥味……
——一个模糊的、温暖的怀抱在迅速变得冰冷……
——一双沾满污泥的小手徒劳地抓着什么,喉咙里发出小兽般绝望的呜咽……
——还有……一张冷漠的、带着审视的年轻脸庞?不是谢闻雪……是谁?
剧烈的头痛如同钢针反复穿刺!南宫净初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他猛地停下脚步,单手撑住旁边一棵流淌着诡异荧光的树干,大口喘息,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眼神痛苦而混乱。
“南宫师兄!” 林芷第一时间发现他的异样,惊呼出声。
谢闻雪脚步猛地一顿!他几乎是瞬间就转过了身。当看到南宫净初那副痛苦得仿佛要碎裂的样子时,他冰封的眸子里,一丝极快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悸?飞快掠过。
【又怎么了?!】
【花魔都死了还装?!】
【……不对!这脸色……不像装的……】
【神魂又出问题了?!枯木老头不是说稳固了吗?!】
巨大的烦躁和一种说不清的、沉甸甸的担忧瞬间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就想开口呵斥,让这个麻烦精别添乱,但话到嘴边,看着对方那因剧痛而紧蹙的眉头和毫无血色的唇,却硬生生卡住了。
林芷已经快步冲了过去,扶住南宫净初的手臂,语气焦急:“南宫师兄!你怎么样?是魔音冲击的后遗症吗?快坐下!我给你看看!”
南宫净初却猛地挥开了林芷的手!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抗拒!他抬起头,那双总是清澈懵懂、或带着委屈依赖的眼眸,此刻却如同被风暴席卷过的寒潭,翻涌着痛苦、混乱和……一丝深藏的、冰冷的锐利!那眼神让林芷都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别碰我!” 南宫净初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冰冷疏离,完全不同于平日的软糯。他紧紧抓着树干,指甲几乎要嵌进树皮里,似乎在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着脑海中翻江倒海的痛苦和那些支离破碎的影像。
谢闻雪眉头狠狠拧起!【这眼神……】他见过!在失忆前的论道台上,当南宫净初被逼入绝境时,偶尔会露出这种冰冷到骨子里的锐利!这混蛋……记忆在恢复?!而且恢复的……似乎不是什么愉快的部分?
一股莫名的烦躁和一丝……连他自己都厌恶的、微妙的……在意?让谢闻雪更加不爽。他冷着脸,几步走到南宫净初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硬邦邦,带着命令的口吻:“撑不住就滚回去!别在这里拖后腿!”
若是平时,南宫净初听到这种话,早就眼圈泛红,委屈得不行了。但此刻,剧痛中的他只是猛地抬起头,用那双翻涌着痛苦和冰冷寒意的眼睛,死死地盯住谢闻雪!
那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种仿佛要刺穿灵魂的审视和……一丝深埋的痛苦?看得谢闻雪心头莫名一悸!【他……在看什么?】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充满了无声的对峙和某种一触即发的张力。
林芷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卧槽!南宫师兄这眼神……好可怕!像换了个人!谢师兄也是,嘴上不饶人,身体倒是诚实地过来了……这什么相爱相杀的剧本啊!刺激!】
石莽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扛着重盾警惕地挡在林芷身前,瓮声瓮气:“谢师兄,南宫师兄好像……很疼?”
就在这僵持之际,南宫净初眼中的痛苦风暴似乎达到了顶峰!他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随即,那翻腾的锐利和冰冷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被巨大的疲惫和茫然取代。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一软,顺着树干缓缓滑坐在地,头无力地抵在膝盖上,大口喘着气,肩膀微微颤抖,却再也没有哭,只是沉默地承受着那灭顶般的头痛余波。
谢闻雪看着他这副样子,紧握的拳头松了又紧。那句“拖后腿”似乎也没那么理直气壮了。他烦躁地移开视线,看向林芷:“给他丹药!”
林芷连忙掏出最好的安神镇痛丹药,小心翼翼地递过去:“南宫师兄,快服下。”
南宫净初没有立刻接。他缓了几口气,才慢慢抬起头。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似乎多了一层难以看透的疲惫和……疏离?他沉默地接过丹药,看也没看谢闻雪,低声道:“……谢谢林师妹。”
服下丹药后,他闭目调息了片刻,再睁开眼时,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混乱和锐利已经彻底敛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他扶着树干,有些吃力地站起身,对林芷和石莽微微颔首:“我没事了,继续走吧。” 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远感。
他不再看谢闻雪,也不再试图靠近,只是默默地跟在队伍最后,眼神低垂,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周身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谢闻雪看着他沉默疏离的背影,心头那股烦躁感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更加憋闷。【搞什么?突然装深沉?】他冷哼一声,转身继续带路,步伐却不知为何,比之前沉重了几分。
千幻林的诡谲变幻似乎永无止境。刚穿过一片会吞噬声音的寂静沼泽,眼前景象又是一变。
不再是扭曲的花草或诡异的森林,而是一片巨大的、由无数面光滑如镜、高低错落的巨大水晶组成的迷宫!水晶镜面反射着千幻林迷离的光线,交织出无数个扭曲变形、光怪陆离的世界,将四人的身影切割、复制、投射到各个方向,让人头晕目眩,完全分不清真实与虚幻。
“是‘千幻镜阵’!” 林芷脸色凝重,“小心!这些镜子不仅扭曲光线,还会映射心魔,放大情绪!一步踏错,就可能永远迷失在镜中幻境!”
“俺……俺最怕照镜子了!” 石莽看着镜子里自己那被拉长压扁、奇形怪状的影像,憨厚的脸上露出明显的抗拒。
谢闻雪眉头紧锁,冰魄灵力运转,试图用极致的冷静对抗镜阵的干扰,但镜中无数个自己冰冷审视的目光,还是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南宫净初站在队伍最后,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异常沉静。他仿佛没有受到镜阵多少影响,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那些不断变幻的镜面,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规律。他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灵力,轻轻点向旁边一面镜子。
嗡!
镜面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映出的不再是扭曲的影像,而是一瞬间闪过一片赤红的岩浆和一道凌厉的冰蓝剑光……正是之前在炎阳谷的景象!但画面一闪即逝,镜面又恢复了扭曲的常态。
“镜阵核心在变化,跟随灵力波动最强的目标映射。” 南宫净初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分析,“越是想用力量压制,越容易被它捕捉、放大、困住。”
谢闻雪闻言,心头一动,下意识地收敛了几分外放的冰寒剑气。果然,镜中那些扭曲的“谢闻雪”影像似乎淡了一些。
“那……那怎么办?” 林芷问道。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南宫净初淡淡地说,目光扫过众人,“收敛心神,灵力内敛,勿起波澜。跟着我走。”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和……久违的、属于符箓院首席的清冷疏离。
他率先迈步,走入那光怪陆离的镜阵之中。他的步伐并不快,却异常稳定。目光沉静如水,不再看那些扭曲的影像,只专注于脚下真实的路径和镜面细微的灵力流动痕迹。他周身灵力收敛到极致,如同一个行走在闹市的隐形人,那些镜面对他的映射也变得模糊不清,失去了扭曲放大的效果。
林芷和石莽连忙收敛心神,小心翼翼地跟上。
谢闻雪看着前方那个在无数扭曲镜像中依旧步履沉稳、背影挺直的素白身影,眼神复杂。此刻的南宫净初,身上再也找不到一丝那个追着他喊“道侣”、委屈巴巴掉眼泪的“傻白甜”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内敛的、如同古井深潭般的冷静和强大。
【这才是……真正的南宫净初?】
【那个在论道台上,用层出不穷的符箓把我困得束手束脚的家伙?】
【他失忆时……到底把自己藏到哪里去了?】
一丝难以言喻的异样感,悄然划过谢闻雪冰封的心湖。
突然!
“吼——!”
镜阵深处,一声凶戾的咆哮传来!紧接着,数道速度快如鬼魅、完全由扭曲镜光构成的影子,从不同的镜面中猛地扑出!这些“镜光兽”没有实体,攻击却直指心神,能引发人心底最深的恐惧和混乱!
“小心!” 林芷惊呼。
石莽怒吼着举起重盾,但镜光兽无视物理防御,直接穿过盾牌,扑向他的心神!石莽瞬间眼神涣散,脸上露出巨大的恐惧!
林芷头顶药鼎虚影浮现,碧绿光晕勉强护住自身,但脸色也瞬间煞白!
一只速度最快的镜光兽,带着撕裂灵魂的尖啸,直扑队伍核心——谢闻雪!
谢闻雪眼神一厉,霜寒剑本能地就要出鞘!冰魄灵力瞬间激荡!
然而,就在他灵力外放的刹那!
前方带路的南宫净初,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他头也未回,只是右手并指如剑,快如闪电般在身侧一面巨大的水晶镜面上凌空一划!
一道由纯粹精神力凝聚的、无形无质的“镇魂符纹”瞬间烙印在镜面之上!
嗡——!
那面巨大的水晶镜猛地一震!扑向谢闻雪的镜光兽动作骤然一滞!它那由扭曲镜光构成的身体,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扭曲,发出痛苦的尖啸!下一秒,它竟被强行吸入了那面被刻下符纹的镜面之中,如同被封印的困兽,徒劳地在镜中挣扎!
南宫净初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迟滞,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一片尘埃。他甚至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淡淡地留下一句:
“说了,灵力内敛,勿起波澜。”
谢闻雪拔剑的动作僵在半空,看着镜中那只被封印、徒劳挣扎的镜光兽,再看看前方那个依旧沉稳带路的背影……
一股前所未有的憋闷感,混合着一丝被“教导”了的羞恼,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那举重若轻的一手所震撼的悸动,狠狠撞在他的胸口!
【……又被“保护”了?!】
【还用这么……轻描淡写的方式?!】
【南宫净初!你是在教我做事吗?!】
【……但是……他刚才那一下……】
谢闻雪狠狠压下翻腾的情绪,强行收敛起所有外放的灵力和剑意,黑着脸,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只是,他看着前方那个在镜阵中从容穿行的身影,眼神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松动、碎裂。
镜光流转,映照出无数个沉默前行的身影。一个依旧冷硬如冰,却多了几分复杂难言;一个沉静似水,失忆的迷雾之下,属于强者的锋芒,正一点点刺破伪装,悄然展露。
水晶迷宫的尽头,扭曲的镜像终于消散。当最后一面光怪陆离的镜面在身后隐去,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却又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
这是一片巨大的、寸草不生的黑色荒原。天空低垂,翻滚着铅灰色的浓云,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心头。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带着腐朽和绝望的气息。荒原中心,矗立着一座由无数惨白色枯骨堆积而成的、扭曲狰狞的巨大祭坛!祭坛顶端,悬浮着一颗不断搏动、散发着幽暗紫黑色光芒的、足有房屋大小的诡异心脏!
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一圈圈肉眼可见的、粘稠如沥青的紫黑色涟漪扩散开来!那涟漪扫过荒原,连空气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绝望感如同跗骨之蛆,瞬间缠绕上每个人的灵魂!
“是‘蚀心幻魔’!它在抽取这片地域的恐惧和绝望滋养自身!小心它的‘蚀心魔域’!” 林芷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她立刻盘膝坐下,双手掐诀,碧绿色的药鼎虚影再次浮现,鼎口喷出丝丝缕缕的青色药气,试图驱散那无孔不入的绝望侵蚀。
石莽低吼一声,重盾狠狠砸入地面!“不动如山·镇魂!” 土黄色的厚重光罩再次撑开,将众人护在其中。但这一次,光罩表面明显出现了剧烈的波动,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那紫黑色的涟漪每一次扫过,都让光罩黯淡一分,石莽的脸色也更凝重一分。
“好……好难受……” 林芷咬着牙,额头渗出冷汗,“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什么希望都没了……”
谢闻雪眉头紧锁,冰魄灵力疯狂运转,试图在识海中凝结冰壁,抵御那绝望情绪的侵蚀。但那紫黑色的涟漪仿佛能无视防御,直接作用于神魂深处!他眼前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论道台上南宫净初冰冷的眼神、枯木长老严厉的警告、还有……炎阳谷中那个扑向毁灭光束的素白身影……
一股混杂着烦躁、憋闷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窒闷感猛地攫住了他!让他握剑的手都微微发紧。
而南宫净初,站在光罩边缘,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异常沉静,如同暴风眼中唯一静止的点。他并未像其他人那样竭力抵抗,反而微微闭目,似乎在仔细感知那扩散的紫黑色涟漪。他周身灵力收敛到极致,如同融入这片绝望荒原的一块顽石。那蚀心魔域的力量扫过他时,仿佛遇到了无形的屏障,并未激起太大波澜。
“它在共鸣……放大我们心底已有的负面情绪。” 南宫净初睁开眼,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越是抗拒,越是挣扎,它汲取的力量就越强。” 他的目光扫过苦苦支撑的石莽和脸色发白的林芷,最后落在谢闻雪那紧握霜寒剑、指节泛白的手上。
“你的剑,乱了。” 他淡淡地说,语气没有指责,只有陈述。
谢闻雪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最锋利的冰锥刺中了要害!他倏然转头,凌厉如剑的目光狠狠刺向南宫净初:“闭嘴!管好你自己!”
【他凭什么说我剑乱了?!】
【他懂什么?!】
【……但是……刚才那一瞬间的心悸……】
被戳破的羞恼和心底那一丝被说中的慌乱交织,让谢闻雪周身寒气更盛,冰魄灵力几乎要失控爆发!
祭坛顶端,那颗搏动的巨大紫黑心脏猛地一缩!随即,更加狂暴的紫黑色光芒爆发开来!整个荒原剧烈震动!祭坛上堆积的惨白枯骨如同活物般蠕动、组合!
“吼——!!!”
数道由纯粹绝望能量构成、形态扭曲不定、散发着令人作呕气息的“蚀心魔影”,如同从九幽地狱爬出的恶鬼,带着撕裂灵魂的尖啸,猛地扑向光罩!它们无视了石莽的重盾防御,目标直指众人心神深处最脆弱的角落!
“小心!” 石莽目眦欲裂,重盾光芒狂闪,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魔影穿透光罩!
林芷尖叫一声,药鼎虚影剧烈震荡,碧绿光芒迅速被侵蚀!
一只速度最快的蚀心魔影,带着最纯粹的绝望恶意,如同跗骨之蛆,直扑心神防御似乎出现了一丝缝隙的谢闻雪!它那扭曲的面孔上,似乎还幻化出了南宫净初那张冰冷疏离的脸(谢闻雪心底的负面映射)!
谢闻雪瞳孔骤缩!识海中冰壁剧烈震动!霜寒剑本能地就要爆发出最强剑意斩灭这心魔!但灵力激荡的刹那,南宫净初那句“你的剑乱了”如同魔咒般在耳边回响!让他动作硬生生迟滞了一瞬!
“定。”
一个清晰、冷静、不带丝毫烟火气的声音响起。是南宫净初!
他没有扑上来挡,也没有用符箓攻击那魔影。他只是站在原地,右手抬起,食指与中指并拢如剑,朝着谢闻雪身前的虚空,极其精准地、如同点破水面般,凌空一点!
嗡——!
一道无形无质、却蕴含着极其玄奥韵律的淡金色波纹,以他的指尖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
那不是灵力攻击,也不是符箓防御!那是——神念化符·镇魂印!
淡金色的波纹扫过,时间仿佛被按下了短暂的暂停键!
那只扑向谢闻雪的蚀心魔影,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由最精纯神念构筑的叹息之墙!它那扭曲的身体瞬间凝固,绝望的尖啸戛然而止!构成它身体的紫黑色能量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发出“滋滋”的消融声,剧烈地波动、溃散!
而身处魔影攻击核心的谢闻雪,在那淡金色波纹扫过的瞬间,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宁静之意瞬间涌入识海!如同炎炎夏日突降甘霖,将他心中翻腾的烦躁、憋闷、羞恼以及那丝被魔影勾起的绝望,瞬间抚平、冻结!识海中剧烈震动的冰壁瞬间稳固如初!
他迟滞的动作瞬间恢复!霜寒剑几乎是本能地爆发出璀璨的冰蓝寒芒!
“破!”
一声冷叱!剑光如电!精准无比地刺入那被神念波纹定住、正在溃散的魔影核心!
噗!
如同戳破了一个水泡,那只蚀心魔影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彻底消散!
谢闻雪保持着出剑的姿势,剑尖所指,空无一物。他缓缓转过头,看向那个站在原地、刚刚放下手指的南宫净初。
月光仿佛在这一刻都聚焦在他身上。南宫净初脸色依旧苍白,甚至因为刚才那一下神念爆发而显得更加透明了几分,但他的身姿却异常挺拔,眼神沉静如水,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瞥、化神念为符、定住绝望心魔的壮举,只是拂去了一片微不足道的尘埃。
他甚至没有看谢闻雪一眼,目光平静地投向祭坛顶端那颗搏动的巨大心脏,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对策。
谢闻雪握着霜寒剑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剑柄冰冷的触感,远不及他此刻内心的惊涛骇浪!
【神念化符?!】
【他……他直接用神念构筑了镇魂印?!】
【这需要对神念的精微操控达到何等恐怖的境界?!】
【失忆前的他……也从未展现过这种手段!】
【他刚才……是在帮我?】
【用这种……近乎碾压的方式?!】
【那句‘你的剑乱了’……不是嘲讽……是提醒?】
巨大的震撼、被“拯救”的强烈冲击、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被对方那深不可测的实力和举重若轻的姿态所慑服的复杂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谢闻雪所有的心防!他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可见的、名为“呆滞”和“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甚至忘了去管其他几只被石莽和林芷艰难应付的蚀心魔影。
林芷一边拼命催动药鼎抵御魔影,一边用眼角余光疯狂捕捉着谢闻雪那“石化”的表情和南宫净初那“事了拂衣去”的淡然背影,内心在尖叫【啊啊啊!看到了吗!看到了吗!神念化符!轻描淡写!谢师兄人都傻了!这是什么神仙救场!强强!绝对的强强!磕死我了!】
石莽则憨憨地大吼:“南宫师兄!干得漂亮!帮俺也定一个!”
南宫净初似乎没听到石莽的呼喊。他盯着祭坛上那颗搏动的心脏,眼神锐利起来。他抬起手,点星笔无声地滑入掌心。这一次,笔尖并未绽放星光,而是凝聚起一丝极其内敛、却仿佛蕴含着破灭万法气息的锋锐金芒!
“找到了。” 他低语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自信。
他手腕一抖,点星笔朝着祭坛顶端那颗巨大心脏的某个极其细微的、搏动节奏略显滞涩的节点,隔空点去!
“点星·破妄!”
一道细如发丝、凝练到极致的金色毫光,如同洞穿黑暗的黎明之光,无视了空间距离,无视了那层层叠叠的绝望魔域涟漪,精准无比地刺中了那个节点!
噗——!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气泡破裂的声音响起。
祭坛顶端,那颗疯狂搏动的巨大紫黑色心脏,猛地一滞!紧接着,一道细微的金色裂痕,如同蛛网般从被击中的节点处迅速蔓延开来!
“吼——!!!”
一声充满了痛苦、惊愕和难以置信的凄厉咆哮,从心脏深处爆发出来!整个荒原的绝望气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开始疯狂泄露、消散!祭坛上蠕动的枯骨瞬间失去了支撑,哗啦啦坍塌下来!
那些围攻石莽和林芷的蚀心魔影,如同失去了源头的烟雾,发出不甘的尖啸,迅速变得稀薄、溃散!
笼罩荒原的蚀心魔域,破了!
林芷和石莽压力骤减,都长长松了口气,看向南宫净初的眼神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和……深深的敬畏。
南宫净初缓缓收回点星笔,脸色因神念的巨大消耗而显得有些透明,但眼神依旧沉静。他微微闭目,似乎在平复气息。再睁开时,那深潭般的眸子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快的疲惫和……茫然?仿佛刚才那惊艳绝伦的“神念化符”和“破妄一击”,耗尽了某种支撑他的力量。
他下意识地抬手,用指尖用力按了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个动作细微而短暂,却带着一种无声的脆弱感。
谢闻雪依旧站在原地,霜寒剑垂在身侧,剑尖还残留着一丝冰蓝的寒芒。他看着南宫净初那个按太阳穴的动作,看着他苍白的侧脸,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疲惫和茫然……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震撼、复杂情绪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名为“关切”的异样感觉,如同藤蔓般悄然缠绕上他的心脏。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斥责?道谢?还是……别的?
然而,最终只化作一句极其僵硬、带着别扭语气的问话,声音干涩地打破了荒原的死寂:
“……你……没事吧?”
南宫净初闻声,缓缓转过头。月光落在他清隽的脸上,映照着他略显疲惫却依旧沉静的眉眼。他看着谢闻雪,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了之前的委屈、依赖,也没有了刚才破阵时的冰冷锐利,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平静,以及一丝……极淡的、仿佛在重新审视什么的好奇。
他没有回答谢闻雪那别扭的关心,只是静静地看了他几秒,然后,唇角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像是冰雪初融时掠过的一道微光。
“……你刚才,” 他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清晰地传入谢闻雪耳中,“那一剑,很及时。”
谢闻雪:“…………”
他像是被一道无声的惊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握着霜寒剑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出青白色!
【他……夸我?】
【在我那么狼狈地被泡泡糖封印、在他神念化符定住心魔之后……他夸我那一剑及时?!】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还是……他真觉得我那一剑有用?!】
巨大的荒谬感、被认可(?)的冲击、以及那丝该死的、不受控制的悸动,让谢闻雪那张俊脸瞬间涨红!一股热气直冲头顶,比被粉红泡泡糖糊脸还要让他难以招架!
他猛地别开脸,不敢再看南宫净初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色厉内荏、几乎破了音的咆哮,试图掩饰自己那兵荒马乱的心绪:
“闭……闭嘴!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说完,他像是被什么东西追着一样,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荒原边缘走去,背影僵硬得如同上了发条的傀儡,只有那微微泛红的耳尖,在昏暗的天光下泄露了主人此刻并不平静的内心。
南宫净初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按过太阳穴的手指,眼中那丝极淡的笑意缓缓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沉淀了万载时光的疲惫和……某种正在苏醒的困惑。
林芷和石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信息:谢师兄(冰山),好像……裂得更厉害了?而且,是被南宫师兄(大佬)用最平静的方式……凿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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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净初还没完全恢复记忆哦,大概再下1-2个秘境就完全恢复记忆了。闻雪你再这样造以后有你受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