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9 章
在冷色调的浴室内,浴缸在缓缓注水,水位在三分之一处。
——————
却隐真穿过黑暗的过道,走过长着青苔的台阶,走进了破旧的楼里,一层一层地上去。
顶楼的尽头是一个种着栀子花的水泥阳台,水龙头绑着水管,生锈的防盗网旁边用一条绳子系着两边,上面挂满了衣服,成人的、婴儿的、男人的、女人的,其中挂着几件校服。
她推开陈旧的棕色木门,站在门口看着里面,两张木床,两张床的中间有一扇用胶带和报纸粘着的窗户。
破损的墙体颜色分为上白下绿,底部露出里面黄色的土沙。
墙上挂着挂历和一个老式镜子,镜子前放着皮筋和梳子。
天花板上裸露的灯泡结着蜘蛛网,用透明的防水袋缠绕夹进天花板,袋子里都是黄色的水,地上摆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铁盆。
甄愔就站在中间,看着漏水的防水袋滴在盆里。
甄愔看见却隐真,眼泪顺着脸颊掉落,哽咽:“隐真,我没办法了,我不知道怎么办,我够不到,它一直下雨。”
甄愔指着老旧的被单,眼泪更加汹涌:“我们的被子都潮了,开始发着霉味,还有那个男人又用我们的毛巾了,说了好多遍他还是发神经,我...呜。”
却隐真走进去,擦掉她的眼泪,带了诱哄的安抚:“和我走吧,我们有自己的家了,房子很小但很安全,是复式楼,而且那边只有我们。你不是很喜欢落地窗吗?二楼是落地窗,晚上的时候可以直接看城市的夜景,一楼有一个中型阳台,我种了盆兰花。”
说着说着,她也落了泪,有些哽咽:“床套是冰丝的,一面是灰色,一面是杏色,你喜欢盖哪一面就哪一面。下雨天我们也不用怕发潮了,因为有空调,可以开一整天,对了,还有一个浴室,里面有个浴缸,我”
甄愔温柔地擦掉了她的眼泪。
却隐真哽咽:“骗子,你说不会离开我的,他们都说你是自杀的,我不信,我就一个人来找你,还记得斛年吗?就是那个长寿眉的男生,他还想骗我,想让我去海平找你,我差点就去了,后面我冷静下来,我猜你会在这,所以我就来了,甄愔,我不管哪个你,只要是你,你跟我回家。”
甄愔没动,只是拉着她坐在长木椅上,柔声问她:“你还在痛苦吗?”
却隐真压抑着泄出哭声。
甄愔有些恍惚,说:“就在这个位置,你吓坏我了那时候,那个男人打妈妈,你拿着刀替妈妈出头,争执到后面妈妈替他说话,你不可置信后愤怒地要砍下自己的手,要不是妈妈及时拿住了刀,你右手就没了。那是我第一次见你那样失控。”
却隐真摇头,眼泪掉在交握的手面上。
甄愔问她:“你还怨妈妈吗?”
却隐真没回答,只是说:“你和我回家吧,我好累现在,感觉呼吸都好累。”
甄愔轻声说:“可是这里是我的地方啊,隐真。”
甄愔靠在她肩膀上,继续说:“就是在这里,你学会拼音,不用再手写输入;在这里来的月信,谁都没有告诉;甚至是眼睛发炎化脓,都是你自己挑破;也是第一次没考上本校,我觉得我现在很幸福,因为你找到我了,我以为你讨厌死了这个地方,不会再进来一步。”
却隐真说:“我只想回来找你。”
甄愔笑了起来,喟叹:“真好,连雨天也没那么讨厌了。”
却隐真说:“那我留在这边陪你,我哪儿也不去。”
甄愔摇头,擦掉了她手背上的眼泪,说:“去海平吧,有人在那边等你。”
却隐真看着水盆里的水越来越多,发出各种叮叮当当的声音。
甄愔说:“雨停了,你走吧,我们还会见面的。”
却隐真站起来,轻轻捧起甄愔的脸,她的左右眼有些差异,左眼下有一点痣,模样是十六岁的样子。
甄愔笑着站起来,推着她出门,说:“却因,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我会见到我们的新家的。”
——————
在冷色调的浴室内,浴缸在缓缓注水,水位在三分之二处。
——————
却隐真回到了海平,天气放晴,她先是去了老宅,和爷爷用着本地话聊了会天。
鸽子在地上啄食着稻米饲料,两人坐在椅子上,爷爷腿上放着一幅大合照的相框,两人有一下没一下地聊着。
爷爷上了高龄,头发发白,苍老的脸上也掩盖不住深邃立体的五官,蓝棕色的瞳孔透露着愉悦。
老人家开心,又说了一遍:“我养的鸽子去年还去参加村里的社稷游神,绕着寺庙转了好几圈,我说再转三圈,它就转,飞完就停在树上。”
却隐真有些鼻尖发酸,附和惊讶:“这么乖呀,爷爷,我想看。”
爷爷将相框放在桌上后,却隐真跟着他走到外面。
爷爷指挥着鸽子,说:“从左边开始,绕着飞三圈。”
各色的鸽子乖顺地绕着飞了三圈,停在屋檐上。
却隐真接着说:“从右边开始,绕三圈。”
鸽子没有反应。
爷爷笑了起来,重复了一遍孙女的指令,鸽子听从完成了命令,在得到去吃饭的命令后飞到地面继续啄食。
两人回到了屋内,爷爷有些感慨,说:“你好久没回来了。”
却隐真垂眸:“是啊,好久没回来了。”
爷爷关心她:“是很忙吗?你不要把自己弄那么累,你去年给爷爷的钱还没动呢,那群不孝子用借钱盖房子的理由想要拿走,我人虽然老了,但我机灵着呢,等你嫁人的时候还给你做嫁妆。”
却隐真温柔地说:“爷爷,我不嫁人的,你拿去花了吧,去旅游或者做其他的,只要用在你自己身上,就都可以。”
奶奶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语气不满:“不要瞎讲,女孩子肯定要嫁人。”
却隐真沉默,不再说话。
奶奶自顾自说要去阿蓝家给香火钱后就离开了。
爷爷问她:“你还讨厌你奶奶吗?”
却隐真坦白直言:“没有了,只是我不能再背叛妈妈了。”
老人家陷入回忆,他说:“你和你妈妈小时候很像,和你奶奶都合不来,两个都很倔,各种吵架,绝交,谁也不肯低头,明明都不是亲生的,但你们就是一模一样。”
却隐真说:“是啊,那时候还在小学。和奶奶关系好的时候又很好,差的时候又很差,我记得关系一坏她就买各种好吃的,然后我不肯吃她做的饭,就饿了三天,然后学会了做饭,结果被她连锅一起扔在外面。在发生这件事之前,你都没向着我,都是当没看见,妈妈说她小时候你也是这样。”
爷爷眼里有了泪光,眼眶潮湿,他说:“从出生到死亡的过程中,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
却隐真轻声说:“我知道,所以我才给了你那笔钱。其实我也知道你会怎么用,算了,既然给你了,那你自己决定吧。我要下去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老人家看着却隐真离开的背影,久久,擦了下眼泪。
一只蓝色瞳孔的小黑狗哼唧哼唧地爬不过石头,却隐真最后看了眼坐在门口的爷爷,将狗抱起来越过石头后放下,一人一狗,一前一后地离开。
——————
开着灯的卧室里,电视机的声音响亮,老人家醒了过来,他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3点,奶奶被他的动静吵醒,问怎么了。
爷爷说:“我梦到因了,她让我照顾好自己。”
奶奶沉默了下,说:“再睡会吧,中午儿子们就回来看房子怎么盖,别想太多了。”
——————
在冷色调的浴室内,浴缸注满了水,甚至开始溢出。
——————
却隐真来到了最后的目的地,站在那栋白色法式复古的房子前,门口的空地设有一个茶亭,摆放着一套精致的复古白色桌椅,一只崭新的狐狸玩偶在椅子上。
却隐真把小黑狗放在玩偶旁边,小黑狗兴奋地蹭蹭,然后蜷缩着睡着了。
却隐真走进去,复古奢华的陈设,她回到房间,将衣服脱去,换上睡裙,撩开白色的帷幔躺在了床上,疲惫感如潮水向她涌来,安宁感紧追其后。
身后,男人将却隐真抱进怀里,耳朵黑痣明显,眼下有着两点黑痣,他将头磕在却隐真裸露的肩膀上,深呼吸了一口,喟叹:“妈妈。”
却隐真没说话,风吹了进来,让帷幔飘起。
男人继续说:“你终于回来了。你很喜欢那个茶亭,对吗?”
男人睁开眼,露出那双森绿色的眼睛,撒娇说:“妈妈,喊喊我的名字,我想听你喊我的名字。”
却隐真轻声呼唤:“叙慈...叙慈。”
叙慈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叙慈说:“妈妈,你开心吗?我做的那些事情。”
却隐真:“嗯。”
叙慈将却隐真搂得更紧,语气带着童贞,他说:“妈妈,我把自己杀死了,因为母亲说爱是痛苦的,于是她把我骨头全拆掉用金属替代,但是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我杀死了我自己,因为我也爱她。但我不喜欢这样的爱,我想要就现在这样安静抱着妈妈的感觉,心里充满了泡泡,酸涩又满足,我觉得这才是被爱时候的感觉。”
却隐真没有说话,呼吸开始变得很轻。
叙慈问她:“妈妈,你还会觉得痛苦吗?”
却隐真回:“不会了。”
叙慈闭上了眼睛,轻轻蹭了蹭妈妈的肩膀,说:“那就好,妈妈,我们会一直都在的。”
风开始变大,帷幔飘动下,两人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
信的最后,她写着:
我所经历的一切痛苦都是真实的,悲伤的,恐惧的,苦涩的,这种感觉让我清晰地分辨出哪一面是现实,哪一面是梦境,可越是这样,我越痛苦。
小时候我希望我是男生,这个想法一直充斥着我的思想,我想我如果是个男生,我也可以轻易获得老师的目光,也能保护自己,长大后也不会陷入被动,别人看见我是男生也会忌惮几分,甚至可以保护你,于是我看见了斛年。
直到中学,我恍然清醒,坚强的女性啊,从来都不是贬义词,她就像春草,像河流,像狐狸,像世间生生不息的万物,温柔又强大,所以我看见了甄愔。
可是,为什么在成年后,一切好像又都不一样了?我又看到了驯服的样子,我不要变成那样子!我不要按部就班,我不要沉默地接受所谓很好的一切,所以我看见了甘封。
可是妈妈,我真的很羡慕那些可以绕着母亲长大的孩子,我也想握着妈妈的手,贴着妈妈的手臂一起睡觉,可是我长大了,我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了,所以我看见了叙慈。
世界是一个温柔的母亲,她不分善恶地孕育一切,因为都是她的孩子,清楚明白她们都有着各自的道,于是温柔地看着她们走向既定的结局。
怎么回事,明明只想说一句话的,也不知道怎么就写了这些,可能是由于外面骤变的怪天气导致的,让人觉得压抑,乌云压着天,却又有光进来,像升不起也落不下的太阳。
妈妈,我的一生中做了很多让你失望的事情,但我还是想说,我爱你,我愿意为你奉上我的一切,我的所有,甚至我的丑陋不堪。
最后,祝妈妈所愿皆所得,所求皆所成,所盼皆所即。
——————却因留
浴室里,水随着人的进入再次溢出,却因将头靠在浴缸边缘,她笑着看向浴室里的人。
七八岁的小却因给坐在地上的叙慈扎着辫子,叙慈怀里抱着橘白色的兔子,哼着不知名的旋律;小黑狗和一群白色,橘色的小狗绕着狐狸玩偶玩着,互相追逐;斛年撑着下巴看向却因,旁边是小胡年在吃辣条,他盘起的腿上趴着玄猫;甄愔靠在浴缸边,脸趴在手肘上闭着眼睛,身后有个温柔的甄愔摸着却因的头发。
——————
在警察局内,陈杨帆警官重新仔细审视了现场照片,再次确认:“却婉女士,经过我们的调查,这确实是却因小姐的自杀案件。她的心里医生透露,在接受治疗期间,她反复提及一栋白色的复古法式房子和茶亭。”
却婉开始平静了心情,像是接受了一切,她说:“那栋房子有的,但不是白色,是浅棕色的,而且没有茶亭,是种了花,她去年在老家翻盖的,但是没有入住过......”
等却婉和几位家里人走出警察局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入夜的风带着凉意,过往的行人里,邋遢的男人抱着孩子,后面的妻子紧跟着;一位神色兴奋的少年人迈着欢快地步伐,神采奕奕地对着电话大声报喜自己通过校推入职一个文娱公司,保证不辜负学校的期待;擦肩而过的是中年男人,他在和并肩的朋友说自己用了五年的时间当上了副组长,请他吃饭......
“走吧,明天律师会上门说关于却因在律所登记的遗产分配。”却婉的丈夫低声说。
却婉看了眼他,最终和家里人分开,各自回到了车内驱车离开。
【完】
插入书签
这篇文就结束啦~
这篇文来自我上周一直重复做的梦,文里荒谬无厘头的一切都是来源于梦里的安排。
直到我把它写出来后,我就没再做这个梦了。
里面的名字都是针对某一段梦境所反应出来的情绪虚构的。
就这样吧,文笔并不太好,感谢大家~
最后,祝大家永远开心,永远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