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系列之十一尾篇-东村

　　我们的村庄里有一个姑姑，她是省会城市回来的，在辛元家的旁边，年轻的时候考学去了省城留在那里，但是每年都会回来几次，我知道她时已经三十几岁，没结婚，长得很漂亮，村里人都说她身体有问题，嫁不出去，我却觉得她很美丽。

　　我，辛元和伏乾都很喜欢她，我们叫她姑姑，每次回来都会给我们三个带些吃的，零食，她家有一个妹妹，已经上高中，按辈分算，我们还要管那姑娘叫姑姑。她喜欢给我们讲故事，讲省城里的事，她不拿我们当孩子，当可以和她沟通的同龄的人，但有的时候又当我们是孩子，总是会自言自语的说：“我说的你们又怎么会明白？”

　　她的工作是做保险，就连我的母亲都被她推销过，但是价格太昂贵，每次回来都会和我母亲介绍一番，我的母亲直到最后也没买。

　　她喜欢营销，给我们讲营销的道理，像在给自己备课，每次听她讲这些东西，我都会联想到我的班主任，如果她愿意留在这里，也一定会成为一个老师。

　　后来她给我们讲数字能量学，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她就询问我们三个人的生日，我们分别告诉了她，她列出一组公式，然后突然笑着对我们说：“你们三个还挺整齐，五，六，七，你们三个人的数字分别是五，六，七。”

　　我不知道五，六，七的含义，但后来经过她的讲解，我知道五是辛元，六是我，七是伏乾，她说将来伏乾会成为高等的领导，可以掌控大批的人，说我可能会成为艺术家，说辛元会成为冒险家，我很奇怪，那分别代表着什么。我可能会成为艺术家，但是我五音都不全，连基本的乐理都不懂。但她还是喜欢这样说，甚至每次见我们面，只称呼我们为五，六，七，辛元是五，我是六，伏乾是七。

　　在我中二那年，嫁出去了，35岁，据说嫁给了一个韩国人，去了韩国，每年会给国内的母亲送礼品，我们那里这样的少数民族很多，她好像也是。再后来在高二的时候听说她死了，在国外。癌症，她是那么的美丽，却连尸骨都没运回来。

　　我总是会想起她曾经对我们的称呼，直到现在我也觉得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人，即使那个时候已经三十几岁。

　　在知道她死讯的第二天我梦到了大雁，一片白房子。我一个房子一个房子的翻，四处寻找着大雁，然后出现一个苍白面孔的女人，我问她，大雁在哪里？她告诉我，大雁飞了，她开始笑，我开始哭，我哭的越大声，她笑的越大声，最后，她指向旁边对我说：那不就是大雁么？接着我就看见旁边是一个人头，长出翅膀，飞向了天空。我猜测，那个姑姑是上了天堂的，因为长的漂亮的人都会上天堂。

　　六年级糜烂的生活过了很久，我们过于放松了，在教学楼上烧烤，那时候是假期，学校没一个人，有人，也不敢管我们。偷偷喝酒，抽烟，我从来不抽，伏乾和辛元也不抽，但是和伏乾一起的男孩里会有，他们也不是有烟瘾，他们也不会抽，就是觉得那样做很酷，好像那样做就特立独行，成为大人。

　　然后一群人躺在伏乾家，伏乾放着家里的功放机，一群人在院子里跳舞。偶尔会去爬山，都是在上课的时候，老师一个不注意，后面就会一大群人消失，班级里互相念着对方的情书，伏乾就看着大家念他那些来自本班级，还有低年级女孩表达的爱意，那些情书的写作者本人就在班级内，也不在乎，大家没有害羞，把这当成炫耀的资本，被送出情书的人觉得自己很受欢迎，有面子，写情书的人，也觉得自己胆子大，敢追，有文笔。有的时候几个人因为一个班级的女生私下偷偷的决斗，伏乾总是站在旁边，大家让他做裁判，他在中间喊出声，打斗就开始。

　　打赢的安静离开，打输的面无表情，却从来不伤和气。一个假期结束，相遇又是朋友，倒是那些为此争风吃醋的女孩，最后很快忘记，那是非常疯狂的六年级，带着一群人和校外的人打架的六年级，战胜后将对方的自行车，摩托车扔进水渠的六年级，即使对方是更大更强壮的人，这些人没有人惧怕，依然冲在前面，第一个战斗的人。

　　很快六年级结束了，我们来到了中学，在乡里，那个疗养院归属的地方。这中学离我们4000米的距离，要骑自行车上学，那时伏乾就有了可以变速的自行车，国外货，我的自行车是在我小学一年级时父母去县里抽奖时抽到的，那时乡村流行去县里抓奖，两块钱一张，县里举办抽奖的地方会开着车四处的村宣传，宣传最大的奖是什么。

　　父母去的那天问我能抽到什么，我并不知道奖品都有什么，脱口而出，自行车。最后父母真的从县里的抽奖现场带回一辆自行车，三等奖。

　　我们虽然上学的时候顽劣，但是学习成绩一直不错，我的成绩在班级一直是前五名，辛元的成绩也紧跟在我身后，只是伏乾相对靠后。

　　考试的时候是在中心校，是乡中心的小学，这时间所有的其他年纪的学生已经放假，只剩下这些各个地方六年级的学生。我和伏乾，辛元坐在中心校凉亭里，还有一个我们同村的同学。

　　上午第一个科目结束，我们在这里等待下午考试的时间，正在我们互相聊着考试的情况时，眼前不远处出现一群骑自行车的人。伏乾没在意，我碰了碰伏乾，伏乾才意识到这群人的存在。

　　他们骑车的方向是我们的方向，在校门口的位置就可以看到，我们并不认识这群人，看上去也要比我们更成熟。伏乾觉得不是冲我们来的，但还是谨慎的把旁边的一个大木棍拿过来放在了凉亭下。没多久这群人到达凉亭近前，我看到正中间站着的男孩后脸部表情变了，惊讶了，因为那男孩就是曾经我们在养老院时打的那群人中带头的男孩，此时带来的都是他的人，目标就是我们。

　　这些人明显要比我们成熟，他们不像是在这里考试的，后来才知道，这些人都是已经上了中学的学生，那其中带头的是我们打的男孩的哥哥，他早就准备好这一天了，知道我们一定会来参加考试，很早就开始四处找我们的存在。

　　如果放在之前，即使这些人来了，伏乾也能找到几乎同等数量的人。现在不一样了，我们的位置离村很远，那些曾经和伏乾一起玩，打架比较厉害的男孩也早都辍学去外地务工，剩下的能来这边考试的大部分都是学习比较好，性格比较老实的，即使有和伏乾关系好，打架比较厉害的，此时此刻现叫已经来不及。而且即使到来，在对面如此多的人的情况下，也只有挨打的份。

　　看到这一幕后伏乾直接告诉我们不要还手了，一会打的时候他自己一个人会上去。没多久这些人冲了上来，第一个冲上来的人将伏乾原本准备好的木棍拿出丢掉，接着一群人冲上来。我已经做好了被打的准备，辛元却瞅准了第一个冲上来的曾经被打的男孩冲上去，死死抓住对方的脖领不松手。

　　我被对方的人流冲上来，直接冲到最后面，他们并没有想要打我，这些人都是奔着伏乾来的，因为那时候伏乾是带头的，但是此刻看到辛元被人群包裹在里边，我也不顾一切，又硬挤着冲进了人群里。骑自行车过来的人有三十几个，十几个人打我们其中一个，原本凉亭下的四人，还有一个跟我们关系不错的，看到这一幕后也呆在了原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们的人太多了。

　　他和我们不一样，我们三个互相帮助彼此是本能反应。我冲进人群后头撞在了不知道是谁的拳头上，火辣辣的，没多久鼻子感觉被打了一下，又被挤出来，这群人就又奔着我来。我被挤到凉亭的一角，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那木棍就在我眼前，我几次想弯下身去捡，都被对方踢倒，最后只能龟缩在凉亭里。

　　倒是伏乾，被打的在凉亭的桌椅上立正，最后伏乾实在受不了对方的气，将石椅用力的抬起来，扔了出去，这些人就左右躲闪。最后我们又被一群人全部圈踢在一起，直到考试铃声响起，这群人才散去，那个被辛元握住脖领的带头男孩在最后散去的时候还浑身是土，辛元一直没松开握着他脖领的手。

　　我们走进考试的班级，浑身生疼，还没进入中学，已经先被所有人知道了姓名，就是以这样的形式。监考的老师也没有问我们太多问题，只是让我们快些答题，好像在学校我们这个年龄，打架已经司空见惯，即使我的鼻子还流着血。

　　我匆忙的止血，又怕鼻血流在卷子上，就这样仰着头将卷子一点点答完。伏乾和辛元也好不到哪去。

　　回去的路上伏乾还在和我们聊着今天的事，他开始有些发怵，如果升到中学后，都是那男孩认识的人，会不会天天找我们麻烦。辛元却不在乎，如果他敢，就和他干，专门干他一个，直到干服为止。

　　那个暑假，伏乾过的有些忐忑，他一直在想这件事，上学之后怎么处理，相反我和辛元到很放松，该去游泳游泳，爬山爬山，至于上学发生的事，以后再说，最多在挨顿揍，又不会有什么损失，已经发生过，反而没那么害怕了。

　　很快上学的时间到来，我被分到了七班，辛元四班，伏乾一班，我们要骑自行车上学，那是距离我所在的村子八英里的学校。假期的尾声，我对于学校即将发生的事会有些紧张，那学校里就存在着我们欺负过的人，这次有了给他们撑腰的比我们年级更高的人，有些忐忑。

　　开学的第一天，分班的门口就站满了人，我寻找着挂有名字的黑板，学校还是那种我小学时最初上学类型的平房，只是比小学的数量多。每一栋房子里容纳着十几个班，我的年龄所在的年代是学生最多的一代，也是国家最重视教育的一年。我反复找着所有写有粉笔字的黑板。这里包含了来自十几个村的学生，数量远超我上学时学生的数量。

　　辛元和伏乾在旁边，伏乾的表情平淡，但是内心紧张，他在努力的控制情绪。终归该遇到的还是遇到了，那群我们打过照面的学生又出现了。他们身后站满了之前我们见过的人，这一次人数更多，明显是经过安排的。这里离他们的学校很近，还有很多更成熟的学生，这些不是我们同年级的，是提前一年来到这所学校的人。

　　伏乾有些紧张的望向来的人，辛元第一个站在了前面，还好的是有老师在黑板附近组织纪律，这群学生不敢乱来。

　　我找到自己的名字后拉着两个人往我的班级方向走，这些盯着我们的人就跟着我们一起走过来。马上要离开老师的视野的时候，这群人冲上来，就在这时，一个曾经我们学校更高年级的学生走了过来，这人曾经是伏乾的同学，旁边跟着的还有一个更高的人，是比我大两届的同村学哥。

　　伏乾看到后像遇到了救命稻草，快速走上前，那群原本想冲上前的学生看到过来找伏乾的两个人后都停了下来，其中一个看上去很成熟的学生拉着之前和我们发生冲突的学生耳边说了些什么，他们就停在了原地。

　　原来伏乾在假期里早就找到过这个他曾经的同学，说了一些在我们考试的时候发生的事。他的这位曾经的同学已经住校，不往返于村庄，假期的时候偶尔回来，所以平常我们上学的时间也碰不到。

　　这一次就是特意过来找伏乾的，那之后我才知道他的这位同学在这个学校有多厉害。他带来的高个朋友是这个学校的篮球队员，在这里很有名。他的同学在这学校里名气也很大，很早来这学校的时候就和初中三年级的学生打架，用砖头把对方拍进了医院，所以在这里，很多同年级的学生都知道他。

　　几人站了没多久，伏乾的同学和对方一个看上去更成熟的男生摆了摆手，这群人走了过来，伏乾的同学说了一下我们和他之间的关系，之前发生过的就过去了，从现在开始，双方不在找麻烦。

　　这事就这样平了，原本以为会发生的事就这样停掉了，我们的中学生活就开始了。

　　伏乾知道了他朋友在这学校的实力后更加愿意接触这位同学，只要放学的时间，就会往他这同学的班级跑，他永远最擅长这些，懂得用自己拥有的财富，去收买这些人的情绪，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我们也就成为了偶尔出现在他身边的人。

　　他就是一个人缘很好的人，很快就成为了班级里最受欢迎的人。原本最初挨打的是我们，反而让他成为了炫耀的资本。班级里的同学在没开学的时候，好多学生就知道了我们三个，更多的是他，因为他的名字已经在中心校传遍，说他是我们这一届所有乡村学校里最狂的学生。因为只有我们三个人对打他们三十几人，这让很多男生都慕名而来，在他的班级甚至有一个专属于他的团体，无论下课，放学，上厕所，都是这些人在一起。

　　相反的，我和辛元在的班级，就普通很多，虽然他们很多也知道中心校考试时发生的事，但是除了伏乾，另外两位并不知道是谁。不过看着我们和伏乾走的很近，他们猜测，那两个人可能是我们。

　　慢慢的，伏乾开始在校园与这些高年级的同学一起喝酒，吸烟，他本性里不是这样的人，为了适应这些人，也会去这样做，他骨子里就是有做主角的能力。

　　随着学期结束，我们开始适应中学的生活，那一年的冬天我还经历了一件事。我和辛元伏乾我们经常一起上学，其中总一起去的还有一个叫海天的人。他并不和我们在一条街道，距离我们很远，但是每天也会和我们一起走。他与我在一个班级，到达我们的街道路口的时候，会在那里等我。

　　有一段时间辛元厌学，经常请假，他的妈妈没办法，我和他也说过很多次，在最初的时候，但还是不愿意上课，就呆在家。
　　就经常我，伏乾和海天一起。有一天伏乾请假，只有我和海天在路上，通往乡里中学的路是水泥路，因为总有拉石车路过，导致路面凹凸不平，下雪后就形成了坑包。

　　冬天骑自行车路很滑，总会摔跤，尤其是路过这些坑包路面的时候，我们在路程的中段，有一大段坑洼地，那个地方每次骑过去都会颠的很严重，甚至摔倒，但是身体都没什么事。冬天的路面摔一下本身也不会很痛。

　　这一天我和海天两个人一起走，在路过那一段的时候，我想展示一下车技，就用力的骑过去，顺便在车子即将滑倒的时候快速抖动前轮，控制平衡，但还是甩了出去，滑倒了路边。我笑着站起身，擦了擦雪。

　　海天看了看我，笑了，他是一个比较干净，长的秀气的男孩，眼睛很大，齐刘海，很灵动。看我摔倒后也顺着坑洼道骑过来。原本还想扶我，结果在路过坑洼路面的时候也滑倒摔了出去，直接掉进了旁边的沟里。

　　我忍不住笑，但一想到他是那么正经的孩子，就又收回了笑容，向沟的位置跑去。我想把他扶出来，可是等到走到沟边，发现他闭着眼睛躺在沟里一动不动。

　　我还笑他挺会享受，他没反应，我就跳下沟拉他起来。他像睡着了一样，身体很沉。我叫着他的名字，他不说话，我告诉他不要逗我，他还是没有反应。我把手伸向他的鼻子，没有呼吸，我害怕了，跑回村叫大人，后来知道他死了，就那样掉进沟里死了。

　　伏乾听说后都很惊讶，这事情我也和辛元说过，辛元听说了后更不去了。后来听村里长辈传言，他是被他母亲带走的，他去世的前一天父亲做了一个梦，两个孩子母亲要带走一个，他的母亲是癌症去世的，父亲在梦里答应了，第二天他就去世了，我到现在我不敢相信这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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