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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寻光醒来时,已经过了戌时,她被移到了床上,沐晟正坐在桌前看公文,手边看过的已经放了厚厚一沓。
闻晓一直注意着床上的动静,寻光甫一动作,她便发现了,“小姐醒了!小姐醒了!”声音透着明显的欣喜。
沐晟也察觉到了,几步便坐到了床沿,看着寻光已经恢复了几分血色的脸庞和清明的眼眸,他心下方才稍稍安定了几分,低头凑到跟前,“你怎么样了?还痛吗?”
寻光微微摇了摇头,声音低哑地说道:“我感觉好多了,让侯爷费心了。”
眼角余光看到还跪着的闻晓,“闻晓怎么跪着?她犯什么错了?侯爷,闻晓她心思简单,刚进侯府可能还不熟悉府里的规矩,她若是犯了错,您一定要告诉我,我自会罚她的!”
见寻光着急的就要起身,沐晟忙按住她,又转头看着闻晓,“还不快过来伺候!”
闻晓如蒙大赦般赶紧起身就往床边去,腿软了一下险些摔倒也不在意,扑到床边,豆大的眼珠夺眶而出,“小姐,是我不好,侯爷罚我也是应该的,是我太蠢了,才害了小姐,只要小姐能好起来,别说跪三个时辰,就是跪三天,奴婢也心甘情愿!”
寻光嘴角扯出笑意,“哪有这么严重了,跪三天,腿还不废了?”
这时听晚也端着刚煎好的药和吃食进来了,听见寻光的话,“夫人,您就惯着她吧,要我说,就得重罚,合该让她长点记性!”
听晚将熬了近一个时辰的鸡丝粥盛在细腻的青瓷碗里,青白辉映,还冒着丝丝白雾,让人垂涎欲滴。她将小碗递给闻晓,“快服侍夫人进一点吧,一会儿还要喝药,先垫垫肚子。”
听晚扶着寻光坐起来,身后垫了枕头,又让开了地方,闻晓上前喂寻光进食,听晚又回到桌前,将还在冒热气的药吹凉。
沐晟见两人配合的有条不紊,便去将散落在桌上的公文都收了起来,坐在窗边的贵妃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寻光说话,将她生病的原因和丁夫人的安排也都一一说了。
“这次是我疏忽,让你受苦了,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个公道!”他的语气满是歉意。
寻光听完也是暗自心惊,那日丁夫人找过她后,她有想过侯府的日子可能会不太顺,却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有动静了。对于丁夫人,她始终心有疑虑,于是试探着开口:“侯爷将此事交给了夫人去查?需不需要我帮忙?毕竟闻晓是我的人。”
沐晟却没领会她的意思,“不用了,你还是好好休养吧,早日养好身体更重要。至于幕后真相,你大可放心,玉珩看着大大咧咧,实则粗中有细,而且她对府中也甚为了解,让她去查绝对没问题。”
寻光闻言不语,只低着头继续吃着碗里的粥,屋内有了片刻诡异的安静。
过了半晌,沐晟才明白了寻光的意思,他心里暗自挣扎,眼看着寻光的药碗也要见底了,他才又面色微红的开口:“我与玉珩的夫妻关系其实也是有名无实。”
“叮......“他话一出口,惊得闻晓手里的勺子都掉在了碗里,寻光也立刻转头看向了他,沐晟有些难为情地偏过头。
寻光眼神示意听晚和闻晓都下去,待两人退下后,她才低声问道:“侯爷与夫人乃是青梅竹马,又是师兄妹,为何会是假有名无实?”
沐晟不答,反而问道:“我看你的神色并没有十分惊讶,你已经知道了?”
“那日夫人拉我去她房里说话,我看房里没有男子物什,心里便生出些猜测,但我又看见有散落的兵书,所以我也拿不准。”
沐晟露出一丝无奈地笑容,“兵书是玉珩自己看的,也是造化弄人,玉珩与武学一道颇有天赋,少时她便一心想要从军,那时候我父亲和师父也都还是军中参将,声名不显。她十四岁那年,师父终于熬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同意她女扮男装做了亲兵,却不曾想,她第一次出战,便献策立了大功,父亲和师父也因此升迁一级。后来,师父见她对兵戈之事越来越上心,担心她有朝一日身份暴露,会招惹事端,便将她送回了老家,托我母亲照顾。”
“夫人竟上过战场?我从她身上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杀伐之气!”
“那是因为这些年她收敛了许多。当初送她走,她也没闹,她心里也明白师父是为了她好,但她还是不甘心的。我听母亲说起过,在老家的那些日子,她依旧日日练武,从不松懈。我明白,她其实是在等机会,等一个可以名正言顺上战场的机会。直到三年前,师父战死,迫于局势,她不得不嫁入侯府,才努力变了模样。”
“原来如此,夫人她见过了金戈铁马,心志自是不会再落在后宅。”
“随着师父的官职越来越高,盯着她的人自然是越来越多,她硬是扛到了十九岁依然未嫁,就是为了实现自己的志向,只可惜,命不由己。师父战死后,不少人都盯上了师父的旧部,便打起了她的主意,就连陛下,都有意让她嫁入宗室。好在师父临终将她托付给了沐家,才让我们有了由头,处理完父兄和师父的后事,我便和母亲商议,最后定下在热孝里让她嫁入侯府,断了那些人的念想。”
沐晟见寻光似有所动,又语重心长地开口:“寻光,我如今在兵部忙着,府里可能不能事事都顾及,所以你可以试着去相信玉珩,她毕竟是侯夫人,为人又爽朗,你们或许可以互相扶持。”
寻光低头思索了片刻,又看向他问道:“夫人也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沐晟脸上出现几分不自在,他挠了挠头,笑着说道:“夫人知道你对我无意,但我们之间的约定她不知道。”他没好意思说,他在丁夫人面前夸了海口,一定会拿下寻光,哪还能说出约定打自己脸呢?
寻光颔首,“既如此,那我便与夫人坦诚相见吧,先前诸事一一告知,日后若有消息也互通有无,确保我们之间彼此信任,才能不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沐晟脸上的笑容一僵,这一说不就露馅了?可他方才说了要让寻光和丁夫人互相扶持,这会儿实在是说不出劝阻的话,扯了扯嘴角,郁闷地闭上了嘴。
次日巳时初,丁夫人便上门了,寻光今日好了许多,晨起洗漱罢便坐在贵妃榻上插花,丁夫人一进院子便看见窗边的寻光,鲜花美人,赏心悦目。
“妹妹好兴致,看来是好转了?”听晚引着丁夫人进了屋内,闻晓紧跟着奉上了香茶。
寻光正欲下榻行礼,却被丁夫人早一步按住,接着她便在另一边坐下,“妹妹不必多礼,你我姐妹讲究这些作甚!”
寻光自是笑着谦让。
寒暄过后,丁夫人收敛神色,说起了正事:“昨日侯爷跟我说了燕窝一事后,我便马上派人去寻闻晓姑娘口中的那两个婢女。西院和东院的婢女若无要事,是不能随意往来的,闻晓姑娘既是在我们西院碰到的,我便只查了西院的,还真找出了几个当时曾在花园附近出现过的,这不来请闻晓姑娘去认认人,还请妹妹通融通融。”
“夫人哪里话,这是我们应当的,夫人动作可真快,我还以为且要几日呢。”
“我是个急性子,况且我的眼里揉不得沙子,敢在西院兴风作浪,我绝不会姑息!”说完就吩咐晚霜带着闻晓去了。
寻光笑了,“夫人真不愧是巾帼英雄,这行事说话无处不透着英武之气。”
这回轮到丁夫人意外了,“侯爷他都跟你说了?”
寻光点头,“侯爷说夫人是个心怀大义的女子,让我与夫人多走动,彼此信任扶持。”
她将插好的花递给听晚,示意他们退下,而后看着丁夫人说道:“之前是我多心了,夫人与我推心置腹,我却怀疑夫人别有用心,燕窝之事早先我还对夫人有疑虑,与夫人相比,是我狭隘了。”
丁夫人面色未变,似乎早就猜到了,她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又看着寻光,一副等她下文的样子。
寻光又继续开口:“不瞒夫人,我与侯爷有约在先,侯爷为着报恩为我提供庇护,但我们俩秋毫无犯,待我找到合适的去处,他便放我离开。但我当年对侯爷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算不上什么大恩,侯爷能救我出火坑,我也是万分感激,日后侯爷和夫人若有差遣,我定不推辞!”
丁夫人一脸兴味地看着她,“这次说的是真心话了?不再是搪塞我的场面话了?”
寻光想起上次自己也说过类似的话,两颊飞起两片红晕,忙挑着眉保证道:“真心真心,这次绝对是真心话,我若说假话,就让我......”
“好了好了,我信你便是,不过一句话而已,用得着赌咒发誓的吗?以后你就叫我玉珩吧,或者叫我姐姐也行,我叫你寻光可好?”
寻光抿着嘴猛点头,丁夫人看着寻光脸上变幻生动的表情,心里暗暗嘲笑沐晟,敢情连自己心意都还没告诉人家,还敢夸海口,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圆场!
两人正说着,晚霜带着闻晓回来了,进来见着主子,两人都摇了摇头。
丁夫人挥手让两人下去,“看来我们还是晚了一步。”
“那两人会不会是东院的?”
丁夫人摇了摇头,“不会,你不了解大夫人,她的母亲书香门第出身,所以教得她也是一肚子弯弯绕,这件事情明面上不会和她扯上任何关系的。让东院的婢女过来,太显眼了,那两人应该在十日前放出去的那一批婢女中,想来是一早就算好的。”
“为什么会有婢女放出去?侯府不签死契吗?”
“侯府的婢女分三等,一等是进房内伺候的,二等是院子里伺候的,三等就是外围做粗活的。只有一等和二等才签死契,三等的是签活契,老夫人心善,当初这样定也是想给他们留个重回良籍的机会。”
寻光了然,“这找不到人,想要查清真相可就棘手了。”
丁夫人轻哼一声,“如今这大夫人的手段,你可领教了?她这番算计,放在寻常府里,定是要掀起轩然大波的,妾室有碍子嗣,最得利不就是不得宠的正房夫人吗?宠妾无子,正妻无宠也无子,这爵位可不就便宜了别人?”
寻光闻言,突然灵光一闪,“利多者疑,既然疑点都在大夫人身上,我们何不换个方向?”
“换个方向?愿闻其详。”
“我们正着查,线索断了,再查下去也无意义,倒不如反着来,既然是大夫人的手笔,那就从大夫人查起。这样的事她定是派心腹之人去做的,而她的心腹肯定也要见到人才能派活,我们只需要查查她的心腹最近都见过哪些人,尤其是和西院哪些人有来往,然后再去一一排除,想来定有收获。”
丁夫人一拍大腿,“对啊,东西院之间连接的角门是一直有人值守的,都有哪些人因何事往来过,他们肯定有印象的,审问他们,定能审问出些什么!”
说着丁夫人就起身往外走,“我这就吩咐下去,把人叫过来好好审审!”
寻光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拦,丁夫人已经走到院子里了,叫上院子里守着的晚霜便步履匆匆的走了。
寻光看着他们的背影,摇了摇头,还真是急性子,一刻也等不得,还想说先查查值守的人有没有问题呢,罢了,那就先审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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