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头的风景和你

　　李梓昭和姜小海做了两年同桌，不知怎的，桃花一直很旺，很招班上女生的喜欢。

　　于是大家给喜欢李梓昭的女生排了序。

　　姜小海是大老婆，因为吨位够，坐得住庄，其她几个女孩依次排序，二老婆，三老婆……

　　“那叫侧妃。”顾一一在后排冒了声泡，无意间显露自己国学储备很好的样子。

　　刚在叽叽喳喳讨论不休的一群女生停下来，回头俯视了一眼坐在位置上，半边胳膊打了石膏架的顾一一，露出鄙夷的神色，没搭理。

　　顾一一又狠狠把漫画甩在桌上，扬长而去，小声咪咪了一句：“假的都信，跟傻子似的。”

　　顾一一和姜小海走那么近，当然知道姜小海喜欢谁不喜欢谁，这种喜欢是指感情上的，不是简单的友谊。

　　顾一一早熟很多，虽然不成熟，但靠看漫画和闲书学到的各种有关成人的信息，比班上其她女生多多了。

　　姜小海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被冠以“大老婆”的名号，就开始被很多男生跟踪，也有零星几个女生，每天放学都跟着姜小海。

　　姜小海跑得快，那帮男生也跑得快马加鞭，很快排列在姜小海楼下，像武装好的特警一样，什么手机、小天才电话手表、蓝牙耳机，都装备的有。

　　这些装备需要钱，当然不是单个学生能负担的，它们来自一位学神的赞助。

　　是的，没错，学习的学，大神级别的神。

　　“廖凯，你这些东西都是你们医院的治病设备吗？”一个男生问学神。

　　廖凯嘴角一撇，“这是听音乐和刷视频用的。”

　　学神廖凯和其他男生不在一个层级，他家有几台乒乓球案，好几台。

　　因为他家是开医院的。

　　廖凯组织这场追踪，是为了帮好兄弟李梓昭探姜小海的底儿。

　　这个圆乎乎的姜小海到底何方神圣，班上民调评议的时候，她次次位列第一，连学神廖凯都甘拜下风。

　　廖凯对姜小海很尊敬，因为姜小海讨人喜欢、朋友遍四海。

　　“二楼，我之前去亲戚家窜门，看见她上二楼了。”一个男生提供情报。

　　“她去二楼做什么？”廖凯问。

　　“她去提水。”

　　“提水？”廖凯很惊奇，“你不是说她在二楼住吗？”

　　“我只看见她在二楼提水，因为停水了，她家没有蓄水，但二楼的主人家家里有太阳能，蓄了一缸的水，停水的时候，需要用水的会去二楼主人家提水。”

　　“提完水去哪儿？”廖凯问。

　　“提完水……提完水……我也不知道。”

　　“你不是看见她了吗？”廖凯有些急。

　　“太阳能的水流很小，她接水要半个小时，可能还不止，我亲戚都串完了，她还在那里接水，我想再等等，等她提完水，看她进哪个屋，结果我妈不让我看，还误会我喜欢她。”

　　“那你喜欢她吗？”廖凯问。

　　“我怎么会喜欢她？她那么胖！”

　　廖凯砸吧了一下嘴，“人家叫丰腴，对女生尊重点。”

　　廖凯带领十几个男生涌到姜小海住的公租房楼下，抬头看了看楼层，装修很旧，但周围大多是这种旧房，新开发的楼盘在城东，有钱人都住那边，看来姜小海家庭条件一般。

　　廖凯扬起手，往下划了一下，示意冲刺。

　　“冲啊！”男生们纷纷喊。

　　“嘘——”廖凯示意肃静。

　　男生们闭紧嘴巴，沿着楼梯往上跑，虽然不说话，但脚步声已经将他们暴露无遗。

　　姜小海早就发现了，她和顾一一在路口分手，各回各家的时候就发现了。

　　爸爸在楼道支起锅架，正在炒麻婆豆腐。

　　那帮男生一个连一个冲上来，打头的廖凯行动矫健，最先触达姜小海所在的楼层，三楼，因为冲刺过猛，刹不住闸，一下子冲到姜小海爸爸炒麻婆豆腐的锅跟前，差点把脸扣锅里。

　　爸爸一低头，看见一个帅气小男生，穿一身运动装，白白净净的。

　　廖凯看见姜小海的爸爸，以为自己走错了，面前的男人个头很高，一看就很有气势，可是系了个花布围裙，猫着腰拿铲子炒菜。

　　廖凯一回头，身后全是空气。

　　人呢？

　　男生都窝在墙转角，一声不吭。

　　“上啊！”

　　“你怎么不上？”

　　“我做掩护。”

　　“那我也做掩护。”

　　廖凯孤军奋战，身后没了打团战的兄弟，感觉不大妙。

　　“你是姜小海的同学吗？”姜小海的爸爸操着一口不大标准的普通话。

　　廖凯挠了挠后脑勺，点了点头。

　　姜小海听见门外有声音，放下笔走出去，看见廖凯站在门口，一副僵硬的笑。

　　“嗨！”廖凯挥了挥手。

　　姜小海一看是学神，赶紧回敬微笑。

　　“我之前听说你住这，没想到是真的。”廖凯说话时一直翘着食指，比划来比划去，很想表达明白的意思。

　　“哦，是，我住这。”姜小海回道，“我爸在炒麻婆豆腐，我爸手艺很好，比五星大厨的手艺还好，你要不尝尝？”
　　姜小海模仿妈妈招呼客人的方式。

　　“哪比得上五星大厨的手艺？”爸爸皱着脸，嫌姜小海说的太夸张了。

　　“就是有啊。”姜小海说。

　　“没有没有。”爸爸摆着手。

　　廖凯半笑不笑，笑得很微妙，“叔叔，谢谢你的好意，我跟同学一起来的，现在可能要带他们回去。”

　　“还有别的同学？可以一起来吃点。”姜小海的爸爸招呼道。

　　“呃……”廖凯喉咙冒着泡，“我们……吃过了……”

　　姜小海往楼梯口看了看，几个黑头发连着黑衣裳时不时侧出来一点

　　姜小海知道那帮男生在追踪她，但她一点也不害怕，因为那帮男生都是小屁孩，且很友善，胆子小，都不敢过来吃麻婆豆腐，哪个女生会害怕他们。

　　“是吗？吃过了，那你看你。”姜小海的爸爸说。

　　“那我……我们先走了，叔叔再见，姜小海再见。”廖凯很有礼貌地挥了挥手。

　　姜小海一边挥手一边点头，这表明她对学神很重视。

　　姜小海很尊敬学神，因为他学习好，一目十行，看东西看一遍就能记住，数学不学就能考满分。

　　自从这次打交道，廖凯和姜小海的关系又好了不少。

　　廖凯坐在李梓昭后边，两人下课喜欢玩小汽车，小汽车碰一起会变形，一撞，就撞地上去了，卧在教室的柱子下，一动不动，只有车轮在转，发出滋滋的声响。

　　姜小海最近感冒，嗓子发炎，老有浓痰从喉咙涌出来，感觉一来，就得解决。
　　她侧了侧脑袋，以为无人在意，朝柱子吐了一口痰。
　　结果那痰滴到小汽车上，把小汽车变成了琥珀化石。

　　旁边两人开始笑。

　　姜小海一回头，才发现李梓昭和廖凯把她吐痰的全过程目睹了。

　　哪里有地缝？

　　姜小海脸一下红了，跟猴屁股似的。

　　很神奇的一点，廖凯蹲下去，用手指捏住小汽车未被痰液沾染的地方，拔丝一般地拿起来，笑得意味深长，和李梓昭对视了一眼，两人又笑了一阵。

　　廖凯居然不嫌痰液脏？

　　姜小海又羞又臊，又惊又奇，这学神是真学神，格局也是真的大。

　　姜小海赶紧从桌兜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廖凯，一张不够，再抽五六张。

　　廖凯和李梓昭俩人像善后的保姆一样，把小车车擦干净。

　　“要不我去洗洗吧。”廖凯说完，捏着小汽车去洗水池。

　　从此，姜小海再也不随地吐痰了。

　　姜小海觉得廖凯真是十全十美，无与伦比，全天下排第一。

　　然后，廖凯就在数学课上带头给班主任后背画粉笔了。

　　李梓昭的小李飞刀技艺重现江湖，捏着一片纸，远远地旋出去，以最佳的角度和力道隔空贴上了班主任后背，上边画了一头猪。

　　姜小海没画粉笔，而是伸手去擦了，像廖凯洗那个粘了痰液的小车车一样。

　　结果，三个人全部请家长，回家反思，写三千字检讨书，负责这学期的值日。

　　在过道挨训的时候，三个人的家长都和自己的孩子面对面，廖凯的家长长得像新闻主播，漂亮得像洋娃娃，仿佛长大后的顾一一。

　　廖凯其实没这么坏。

　　但他不知怎么就变坏了，但成绩依旧名列前茅。

　　一个月后，廖凯再没来上学了，班上的学生都有意无意从廖凯家门口路过，那间矮小的土房好像也不是廖凯的家，谁家开医院的会住这么破旧的房子。

　　那是烧香的屋子，里面全是纸钱。

　　廖凯戴着孝帽，站在门口，眼睛里布满血丝，额头上皱了几层皮，不是老人，却有了抬头纹。

　　廖凯的妈妈得脑瘤走了。

　　廖凯去别的城市念书了。

　　时间慢慢走着，姜小海踩着奋战小升初的赛道，一点点变瘦。

　　六年级，姜小海觉得时光飞逝，杨天乐又回来陪她了，这种陪，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陪。

　　而顾一一分去别的班了，姜小海很久没见了。

　　姜小海的性格内敛了不少，写语文卷子会忘记写后半部分，做数学题会做错加减法。
　　她不知道为什么，只要自己一赶时间，就会出错。

　　小升初成绩出来，还行，排在全城前五十名。

　　小升初是比较水的，义务教育普及，考的差的，考得好的都有学上，

　　姜小海回想起小升初那天的场景，班主任可以出入考场，考场设在初中，班主任会站在考试楼底下，每结束一门考试，班主任就会按照之前约定的时间和地点集结班上的学生。

　　开始透题。

　　“下一场考试很有可能考看图说话，考的化学物质可能有xxxx，英语会考到……”

　　来听班主任透题的几乎都是女生，人数也不多。

　　谁也不相信题真的会透出来。

　　班主任站在初中的田径场边，身边来来往往都是其他考生和监考老师，几乎每个班的班主任都会在这里集结一批学生，通过各个渠道打听题目，然后以最快的速度传达给班上的学生。

　　姜小海站的位置靠后，什么也听不清，班主任每次说完，姜小海就会拍别的同学的后背：“老师刚说的什么？会考到什么？”

　　“会考到看图说话，考的化学物质可能有xxxx，英语会考到……还有的没听见。”

　　姜小海听完，脑子迅速过一遍，然后就没什么印象了，坐考场上的时候，姜小海基本忘得差不多了，写作文的时候也没注意是看图说话，还是命题作文。

　　直到现在，姜小海26岁了，依旧不记得那场考试作文是看图说话，还是命题作文。

　　升到初中，老师的素质一下子高了很多，不会出现小学竞赛时班主任嘱咐同班同学如何互帮互助，前排的考生如何把卷子举起来，让后排的学生很快看到。

　　所以在初中，学生的成绩分化很严重。

　　但姜小海却在这样的环境里如鱼得水。

　　力争上游，只要学到第一名，就是你的本事。

　　姜小海轻松做到了，争分夺秒地考到了年级第一。

　　顾一一也在这所初中，成绩在年级几十名上下，每次广播都会播送年级前一百名的学生名字。

　　姜小海不知道顾一一有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

　　姜小海当了班长，三年都是班长，帮班上同学领奖状的时候，在教务处楼底下碰到了顾一一，头发长长了，依旧戴着发箍，还是比姜小海高三厘米。

　　“嗨！”姜小海冲顾一一打招呼。

　　顾一一先愣了一下，看了姜小海一眼，提了提面部肌肉，很礼貌、很克制的微笑。

　　姜小海感觉顾一一把她给忘了。

　　初中，最该叛逆的年级，姜小海则乖的一批。

　　李梓昭和她很有缘分，依旧是她的同桌，这一坐，就坐了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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