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下个街头 你在等我

　　第二章苏醒过后
　　潮来潮涌的人流中，清灰色的天空下，她还在漫无目的的奔跑。既然前方本就是未知的，那么又何从谈起终点呢？直到她真的觉得累了，累到可以让大脑疲惫以至于停止放映那些曾经拥有过的记忆。她呆呆的坐在车站的塑料椅上，看着车来车走，人去人回。

　　“我拼命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Chapter09 故地重游
　　眼前所浮现的那辆车只是在她杂乱的思绪中掠过一迹，她却异常觉得熟悉而敏感的觉察到那居然是37路，从前的小巴士如今已经改头换面成崭新的双层巴士，铁制的无人售票箱替代了从前售票员的高声道喝。是否曾经也还在某个有37路经过的车站，她正在拿着刚咬过的红薯，正想要递给身旁的他。回忆不止的放映在脑海，她起身走上前去，匆忙间走上了那辆车，好不容易才搜遍全身的掏出两枚硬币，直接的投进币箱，却一点也未注意到一旁贴出的票价：1.5元。
　　和孩子一样的直接奔向了二楼，乘客不多，很容易可以找到一个靠窗的座位。她一向喜欢靠窗的座位，就连当年和他在拥挤的小巴士上也是一样。梭动了几指间宽的间隔，蒙着浅浅污渍的玻璃窗徐徐退至她脑后，寒风却来得有些柔软，她享受着那份清新。短短的头发在下耳和脸颊之间不住拍打，但还是目不转睛的盯住窗外的风景。
　　红灯…
　　车停在H城繁华的南风路三段路口，正对着她的那家麦当劳她是再熟悉不过的，她使劲的擦亮双眼的看着玻璃窗内那个长发穿着毛衫的女孩正向一旁的男孩递上一块麦乐鸡，思绪便不止的牵绵。她也会忆起就是在这家麦当劳的门口，她等不及的递给他多拿的一支吸管，然后幸福的分享着同一纸杯的雪碧。
　　她甚至还来不及再多向麦当劳门口多看一眼时，车就没有停顿的随着绿灯的潮流而去。
　　街道两侧密密麻麻的服饰专卖店，她想假装自己都已忘却。可是她难道真的忘记了曾经在她身后拎着大包小包耐心的陪着她的那个他吗？没有犹豫的索性用力的拉紧锈钝的车窗，双鬓轻轻的贴近双耳，让一切归于宁静。
　　……
　　很快，车就驶进了又一个相似装扮的车站，她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屏保上显示着“14:27”。
　　还早，真的还很早，但是即便是这么早，如今的她却依旧是一个人在初冬里漫无目的的游走，却无不充斥着两个人的回忆。
　　交错的脚步声中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对学生模样的情侣走上了二层巴士，女生圆圆的脸后有一头乌黑的长发，男生并不高大伟岸，面容也平淡无奇。她抖动在脖间的白色围巾就快要散开，一个挺突然的小刹车就让她撞上了他的胸口，自然而然的用双手系紧她脖间的围巾，她微笑的拉着他坐在靠窗的座位，习惯性的，他用力帮她梭动起锈钝的车窗。
　　不知为何，她居然微微泛笑的望着自己座前的那一对俪影。
　　或许，真的是为了自己心中还依旧残存的青春吧。
　　……
　　“西安南路就要到了，请到西安南路的乘客准备下车！”一段明显是事先就录好的公交录音在稀疏的车厢播报了两次。
　　她知道自己前面的他们是一定会下车的，因为若有似无的从他们的对话中，她意外的得知他们居然来自M大。不过她真的不应该意外，或许是太久没坐过37路的缘故，她已经迟钝到很难将37路上的每一对情侣同M大联系起来，也许真的是岁月不饶人吧。
　　于是，在西安南路，她跟随着他们，也下了车。
　　……
　　直到下车她才真真实实的感觉到如今的西安南路对于一个生活在H城近27年的她居然是如此的陌生。更准确的说，是这毕业之后的五年，即便是同处一城，她似乎也像是刻意回避似的绕开这里。所以，只好缓慢的跟随着前方他们的步伐一点点的前行。
　　记忆中街边两侧那些曾经拥挤的小摊如今已全然被整齐划一的广告牌后崭新的门店所替代。摇着头，她似乎想起就在前一个街头的拐角处，他们还在等待那个皮肤粗糙的中年汉子将才擀出的面饼烤成美味的烧饼，而面前的这家店面，不出意外应该是她曾经最喜欢的珍珠奶茶店，而如今呢？那个和颜善目总会亲切的给伊橙多加一点珍珠果的店主阿姨又去了哪里呢？没有了油烟、没有了淌着的污迹，这条西安南路真的对她而言太陌生，回忆，也许真的只有在两排突兀不变的法国梧桐中黯自到来。
　　拎着包的她此刻正站在距校门不远处的一家麦当劳。光亮的玻璃窗内还是戴着深蓝帽身着浅粉衫的服务生，应该是新开不久的样子。他们推开门时余留的缝隙向她的方向扑来一阵油炸的浓香，好怀念的滋味。知道自己如果继续打扰人家的二人世界就是极不识趣的了，侧过身正前方的视线中，依旧古朴的M大校门以高耸的姿态立在她的前方。
　　只有当真的快靠近校门的时候，才会有些惊讶的发现原来在这古朴的外表之下，后壁和标字都因明显的粉刷过而显得焕然一新，倚在一旁的一根柱子上，来不及在乎穿梭在门前的那些目光，回身又一次远眺长长的西安南路，却仿佛还在置身从前。
　　笔直却不知终点的向着前方前进，走在自己的学弟学妹之中她貌似还像从前那样年轻，还是拎着一个很休闲的学生包，穿着暗蓝色带着斜纹的牛仔裤，一双白红蓝相间最经典款的帆布鞋，只是一头亮丽的长发修剪得简洁明快。踱步在M大里，她还是可以感受曾经她拥有过的美丽的大学生涯。
　　穿越在低矮的灌木丛旁，十一月的南方居然还有这么多如此鲜艳的花朵隐身于那些绿丛之中，这倒是异常的凸显了M大学子不张扬的谦恭性格。而只是这愈沉的天际，在偌大的校园里就要压得人快透不过气。
　　绕过了行政大楼，沿着西苑湖（M大所傍湖泊）旁人迹罕至的小径通向着前方她熟悉的住宿区，湖水好似比当年要澄透得多，一时湖畔泛起的一阵寒意从鼻腔袭进了胃中，微感不适，没有顿足，望着一侧的杉木依旧还如当年的风采，只是这间或间落下的黄叶又一次在向她证明着光阴的流逝。
　　恰好一片黄叶正好在她手臂范围内徐徐浮动，悄悄地一把抓住，不禁当年从这一片叶触及她的心头。
　　春暖花开时节，还是这条小径上，他们并肩向着校外的方向行进，她一瞬就发现了那突兀的树干上伸出的第一片嫩叶，就在他俩的海拔之上的某处。无奈，弯下腰竖起肩，任她的双脚一把踩上瘦弱的肩膀。
　　“这是春天的礼物！”嫩叶置于他的手掌心，她却不留神的走到他的前面。
　　……
　　她甚至不敢去想象此刻的那份春天的礼物会随着它的主人漂泊到了何方，或许它早就被碾碎过千百万次了吧，她没有答案。
　　走过操场时不知为何空无一人，水泥地板早已被塑胶软地所替代，就连木制的篮板也已变成透明塑料的，偏向右侧的看了看那排座位，似乎那里，也一定是有记忆遗落的。又向前不自觉的看一看，还是那排公寓，外墙粉刷的比以前好看很多，不知道里面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边想边慢慢靠了上去。
　　右侧的第四栋，四楼的第三间屋子，有一张高低床上，她们之间真的拥有过太多的回忆。喜悦时一同笑，悲痛时相拥而泣，怕黑时她扶着她的手，考试冲刺时相依相伴一整夜…眼前那对手挽手捧着相同饭盒向着C食堂走去的那对姐妹她很眼熟，那时，她们真幸福！
　　刚想要浑水摸鱼的走进学生宿舍看一看，就被门前的管理员要求出示学生证。当年的寝室出入是那样的自由，而如今却只能在门口看一看陈旧的木质扶手，绕着宿舍走了半圈，眼眸抬起前方便是三栋的男生宿舍。
　　楼下的那片空地现在却已经栽起些花花草草，五楼右数第三间的窗外还晒着厚实的灰色毛衣，曾经她是那样习惯于等待，可此刻，她却害怕得只好逃。
　　可，最终，又能逃向哪里？
　　……
　　和身为学生的他们一同行进在螺旋攀升的坡道上，翻覆中的宁山（M大所傍山脉）还如同六七年前那般发出清新的幽香，迎面而来的他正听着英文行走得匆忙，而面前的她口中还在似有似无的念着可能刚刚学过的单词，而从身后超过自己的那对姐妹手捧着书言谈中露出喜悦。喘息中不自觉想起当年的自己真的是没有他们这么努力，以至于一个学英文出身的女生最终一点也没用上自己的专业。而为什么现在感觉这条通向教学区的道路为什么这么冗长？以前总是抱怨太短，以至于和他走着走着就到了。不想继续深陷，不自觉的望了望天空，有股黑云压城的味道。
　　这场最后的秋雨来得不早不迟，淅沥沥的从天而降，只是在厚实常青树下，鲜有几滴雨珠打落到她的头上，而来到了开阔的教学区，雨势渐猛，淋得好像落汤鸡的她也学着身旁的他们用自己的包遮住头，不约而同的跑向那个众人奔涌的方向。
　　M大图书馆，正门前。
　　即便是在雨中，这桩建筑也是周边众多教学楼包围之下的一颗璀璨的银色明珠，现代风格中衬托着厚重的宏伟，在这黑暗的天际里，齐亮的各楼层如星星般点缀着偌大的校园。在二十多阶的台阶上，有近五百平米宽阔的平地蔓延至玻璃正门前，悬空近十五米的遮雨棚恰好为学生提供了绝佳的避雨区，背对着正门，簇在刚从四周聚集的人群里，面前新修的学生广场较以前更加宽阔，打湿的五星红旗被寒风扯起来漂浮。
　　看了看身旁的她们，每人毫无意外的掏出一部手机，用手指在不约而同的敲打着。
　　不一会儿，接踵而至的男孩撑开了各式各样的雨伞，紧紧的挽起手，又向着不同的方向散去，愈来愈稀疏的人群中，她还站着，等待着，等待着。
　　可能，只能等到这场秋雨尽快停下吧。
　　双手抱胸的觉得还是有点寒冷，一个喷嚏后冷冷的交错在白色毛衫上磨蹭了几次，向后退回，走进了稍感暖意的图书馆。
　　一层、两层、三层…
　　书库外码放的是崭新的自习桌椅，想要找个空位休憩片刻，却真的发现早已是座无虚席。扑面而来的那股宁静的暖流不自己的涌向心头。
　　他们，就是曾经的我们。
　　再一次折开手机时意外的发现原来已经五点半了，走出图书馆时外面的雨势小了很多，很多人干脆就没有撑伞好体验这一番雨境，黑暗的天空下，向着北门的方向急速快走，却又一次在那栋灰色的老教学楼下迈不开足。
　　记忆已让她沦陷在这没有底线的深渊，她却在内心深处呼喊：
　　“最后一次！”
　　奔跑，还是急速的奔跑，她试图在简单的动作中让思维停滞，至少，可以让她少一点疼痛。
　　……
　　很匆忙的招了招手，一辆的士就出现在她的身旁，上车后愣到甚至忘记告诉司机目的地，直到听到了司机前座还在放送的广播，才恢复了一点理智。
　　“庐山西路，H城音乐电台”
　　……
　　回头望着雨珠残留的后窗，与记忆中的母校渐行渐远。
　　她答应了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可她，能否兑现承诺？
　　她，从不曾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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