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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照清辉好不容易将那枚夺命海螺夺过来,转头时却见李清焰低头蹲在角落当蘑菇。
又闻低微的轻呜声,一条胖乎乎的小狗藤帘外跑进来,额间生着簇正燃烧的雪焰,什么也不感兴趣,就围着她师弟脚边绕来绕去,哇哇叫个不停。
“……它这是,自己找到明镜露喝了,灵台清明,开始找人了?”
照清辉一脸啧啧称奇,并非意外这只寻洄犬出现,而是好奇它将李清焰认作谁。
某个想法在脑里闪过,她浑身一颤,感到一丝诡异,“该不会,师弟你是谁假扮的罢……不可能啊,这副死气沉沉样谁能扮得惟妙惟肖?”
李清焰轻瞥狗狗一眼,想起它之前被抱着看过画中人,眉眼弯弯,转瞬又变得郁郁寡欢:
“不知道啊,许是将我认成哪个讨厌鬼了罢。”
照清辉一把将他扯起,正色道:
“行了别在这抑郁了,你进来不就是为你的小娃娃吗,他不愿见你,总得见我这个掌门吧?我携你同去便是。”
“雪邀”境内。
不知何时,风雪停歇,浮在半空的青绿小岛愈发惹眼,像是触手可得。
“望梅止渴的假象,纤凝,不必理会。”
元回雪轻嘱,正端坐在邬纤凝身后,毫不迟疑将自身灵力送进他体内。
“青丝”好不容易出来活动一下,敌人都扫干净了仍意犹未尽,被邬纤凝召回袖中。
“阿雪,谢谢你为我治疗,此境没有雪绒花,我们必须尽快出去了。”
邬纤凝轻拍他手背,不动声色将大部分灵力又送回,握着他的手慢慢站起来。
呼呼间,一颗颗花苞大的雪球歪歪扭扭飞过来,围着他俩打转,有奶呼呼的声音说:
“叔叔,你要找雪绒花啊?本来一般人我不告诉他们,但你赶走坏蛋雪妖,将我们的家还给我们……我可以告诉你雪绒花在哪,这个秘密只有我们知道噢!”
小雪球们是“雪邀”境初始的精灵,天性胆小善良,之前一直被雪妖欺压关在地下,如今承蒙邬纤凝相助重返家园,一颗颗可开心啦,雪流星似地飞来飞去。
“劳烦告知它在何处?”
邬纤凝眼前一亮,与元回雪对视时难掩欣喜,恳切求问。
小雪球羞答答地扭扭身体:
“那个……其实我们这些小球球就是雪绒花啦,只是还没开花,要看一点甜甜的东西才能开呢~”
“……比如人类看话本时的粉色泡泡?”
元回雪听出不对劲,说的话自己都不信,以为是多虑了。
偏偏小雪球煞有介事,上下跳着:“是呀是呀,我们最喜欢看甜甜的爱啦~方才在地下都看到啦,你们为彼此付出后背,出生入死,肯定是一对恩爱道侣~”
邬纤凝哭笑不得,握着元回雪的手朝小雪球认真解释:
“您误会了,阿雪与我是知己、永生永世的挚友,也并非只有为道侣才能拼尽全力。”
元回雪本来一直在看他,闻言眸光微颤,欲语还休的样子被小雪球们看得一清二楚。
“可是他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雪流星们才不懂弯弯绕绕,嘀咕起来。
小雪球纠结了:“你们二人身上的羁绊如此之深,我本以为……哎,那怎么办,我们开不了花啊?”
元回雪忽道:“纤凝,我可以抱抱你吗?”
邬纤凝应声看他,毫不犹豫点头:
“当然可以,阿雪何时何地想抱我都行。”
小棉花妖轻轻靠过来,温热热的脸颊碰碰小娃娃脸蛋,满是依恋地搂住他的脖颈,闭上双眼与他相拥,隐藏在发间的耳廓烧的通红,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
原本乱窜的雪流星动作渐渐停下,围着他俩,一颗颗雪球慢慢变成粉色,晕乎乎自转起来:
“好奇怪,好奇怪……”
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的李清焰泪眼汪汪,快要哭成怀里抱着的狗子:
“言而无信的雪灵,明明说好要等我来帮纤凝的,怎么一看见那朵棉花抱纤凝就感动到开花了?”
“师弟这话,原本是想英雄救美?他俩一看就感情深着呢,你这个半路来的师尊哪比得上。”
照清辉一把抓住重点,随后被李清焰侧头看过来,那副阴森森的样子看得她心里发毛,连忙闭嘴。
那边,元回雪已经收到十几朵绽开绒绒花瓣的雪绒花啦,纤凝摸摸他的脑袋笑得好温柔——便是在这样放松时刻,雪原猛然摇晃起来,地面轰隆隆裂出一道深谷,天旋地转间元回雪及时抓住邬纤凝的手,与他齐齐坠入深渊。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雪原又恢复如初,幸免于难的小雪球们急慌慌聚在一起,不知该如何相救。
……
邬纤凝再次恢复意识时,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身下衣衫沾了湿意,耳边传来阵阵哗啦的水流声,似乎是一处溪边的草地。
他未曾感受到元回雪的气息,心下慌乱正要传音,一只温热修长的手忽而伸来箍住他的手腕,腰身亦被人圈住,收紧。
肩膀上传来那人倚靠的动静,声音也轻轻的:
“纤凝,小纤凝,小宝宝,不要乱动好不好。”
邬纤凝欲挣脱的动作一顿,猝不及防听见这道熟悉到骨子里的嗓音,心跳如鼓,浑身都僵住了:
“主人……?”
光线忽明,四周慢慢变得亮堂起来,确实是溪流边一处茂盛的草地,点缀着朵朵紫色的小花花。
邬纤凝未曾看清身后人的模样便被捂住双眼,惊惶滚落的一颗泪珠自对方指缝间碎裂开来,冰凉凉的却将那人吓到了,失魂落魄将他拥入怀里。
“是我不好,一直没有来见你,纤凝不哭不哭……”
“师、尊。”
邬纤凝咬牙,一个字一个字从齿间艰难蹦出,“扮成我主人的模样,就这般有趣吗?”
他此刻怨的甚至不是李清焰骗他。
身后人闻声静了一瞬,骤然将邬纤凝扑倒在草丛,顶着扶云的脸和声音狂蹭他的头发,语气痴迷眼冒爱心:
“咿——宝宝好聪明好聪明!一下子就发现是为师啦!好不容易有机会和宝宝独处,我自然想让宝宝更高兴一点嘛~别生气好不好我错啦~这张脸不是宝宝最喜欢的嘛?声音也是宝宝梦里的,我特意仿得一模一样呀~宝宝把我当成他好不好?为师不介意做替身很乐意~只要宝宝永远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宝宝,好不好呀——”
小娃娃全身都被师尊压住,铺天盖地而来的痴语如魔音贯耳,令他几乎崩溃:
“你不是他,脸和声音都是假的,我也永远不会将任何人当做他!”
李清焰却像是没听到一样,骤然俯身凑到他面前,满眼的爱意浓烈到溢出来:
“宝宝说的对,说得都对,这些都可以是假的,宝宝只看我的心是不是真的好不好?那朵病歪歪只会拖宝宝后腿的棉花有什么稀罕的?师尊所有一切都是宝宝的——”
“啪”的一声,李清焰的痴态戛然而止,脸上多出一个深刻的巴掌印。
邬纤凝泪眼朦胧,死死盯着他:“他有名字,他叫元回雪,若无他舍命救我,我早已死在十年前——师尊这般轻视我们这些妖怪,此刻便将弟子从册上除名罢。”
李清焰不待听说完便狠狠摇头,薄唇颤抖不止,慌乱变回自己的脸,哽咽着:
“不要,好不容易让纤凝注视到我,心甘情愿做我的弟子,除去这个身份,我和你还剩下什么关系?”
小心翼翼理好他凌乱发丝,对上他惊疑不解的目光,不禁苦笑,
“纤凝如此狠心,不是第一次发现了罢?多少次,包括在赛京城你和元回雪忽然昏倒,失去意识动弹不得,都是我的手笔。”
“师尊修行苍生道,本是天边月,为何如此自轻自怨?”
邬纤凝转头,喉咙发痛得厉害。
下一刻,脖颈被对方轻轻圈住,温和如泉水的灵力渡来,拂去他的疼痛。
李清焰将邬纤凝扶起来,方才状若疯魔,哀似痴心人,此刻却默不作声为他梳发,将那束散开的泡泡辫扎得更漂亮。
“师尊,你只是一时梦魇了,是不是?”
邬纤凝多希望师尊回他一声“是”,可等了半响,都没等来对方任何一个回答。
小娃娃的头发被梳理得整整齐齐,李清焰像是才学会克制,轻轻触碰发尾一瞬,收回手时忽而怯懦。
“元回雪被宗主救了,已经回到问心宗,如今很安全,有了雪绒花,他的本体也能很快恢复好,纤凝不必担心。”
李清焰低低道来,忽然不敢看向邬纤凝。
“如此,师尊还瞒着我什么,不妨如实道来。”
邬纤凝闭上双眼,深深呼吸,脑子里一片乱麻,努力思考如何劝师尊迷途知返。
“还有……我们被困在这里了,纤凝每天都要晒太阳对不对?”
李清焰忽而起身,以灵力作剑身,“咔嚓”一下切断山峦一角,令温暖的阳光倾泻而下,他柔声说,
“是阵法,纤凝放心,我会很快解开带你逃出去。”
……
秘境外,清凝殿内,慈泞眼睁睁看着这一幕,不时恨恨瞪向案前正专心裁衣的罪魁祸首。
姜白鹭与主人从来形影不离,此刻亦是立于他肩上浅寐。
慈泞看这所谓的主仆情深看得无名火狂冒:
“师尊便是这样心疼师兄的,将师兄一个人丢在那儿,还用身外身骗他?”
李清焰忙着手里的绣活,头也没抬:
“纤凝只差一点机遇就能再次突破,为师看在眼里怎能不着急。”
“着急?我看您悠闲得很,我一开始真的以为您发善心捞我出幻境了,结果一回宗,只有元回雪,师兄不见踪影,却是您搞的鬼。”
慈泞气呼呼的,终于惹得李清焰分眼神给他:
“纤凝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你在抱怨什么,抱怨里面陪着他的人不是你?”
他拾起一件毛绒绒的红色小袄,抖抖浮毛,小心翼翼叠好,和新做的云纹衬裙摆放在一起。
忙活整晚,李清焰终于舍得停下手里的活,起身来到水镜前,居高临下望着镜中景象。
“只因他一句话就变得诚惶诚恐,好傻的我。”
仙尊客观点评完自己,目光落在邬纤凝身上,眸色变得温柔许多,
“真是一只傻乎乎的,好乖巧、好可爱的宝宝,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又被为师骗了呢?”
“师尊,这里不是无人区,‘宝宝’什么的也太肉麻了,也根本不符合师兄的气质,您不如换一个称呼,比如……”
慈泞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李清焰悠声道:“你出去,这里就是无人区了,为师爱怎么叫怎么叫,反正你听不到。”
门“啪”一声关上,小徒弟怒冲冲离开。
姜白鹭被噪声吵醒,十分不悦,伸伸腿揉揉脑袋,实话实说:
“主人,慈泞真的一点不像纤凝,脾气暴成这样。”
“他不需要像,只要有用即可。”
李清焰平静道,忽而放大水镜,盯着里面邬纤凝有些疲倦的面容,神色怔怔,
“白鹭,我这次是真的吓到他了,他更不愿意靠近我了。”
水镜里的邬纤凝周身灵力涌动,努力寻觅破阵的关键,试过很多办法,却始终没提一句求助师尊的话。
那道身外身看似闷不作声找着阵眼,却时不时悄悄抬头看自己心爱的小娃娃,生怕他磕着碰着,提前毁去所有可能存在的危险,满眼隐忍爱恋,乐不思蜀,根本不想破阵。
“仙尊早点让他知道也好,他只是一时难以接受,您从始至终并没有做得太过分,出于对他原型的怜爱而一时失态,也说得过去。”
姜白鹭绞尽脑汁,尽可能为自家主人找出一个合理的借口。
李清焰悠悠叹了口气:
“纤凝确实很可爱、很可爱啊,所有人都知道,偏偏他自己无所察觉,引得那么多人喜欢他……我很久以前就发现他在情爱方面一窍不通,是不是扶云死了,他就因此不会喜欢人了?”
“扶云是将纤凝创造出来的人,纤凝对他是亲情,喜欢他就像喜欢哥哥一样。”
姜白鹭一板一眼客观回答,忽被李清焰敲下脑袋,下意识捂住头顶,疑惑地看着他。
“这话是那只小夜鹭告诉你的罢,骗谁都骗不过我,简单的亲情能让他念念不忘这么多年?爱上对自己百般宠爱的造物主,再正常不过。”
李清焰喃喃自语,紧紧攥住心口那件紫色小衣,神色有些落寞,又难掩激动,
“可是彻底控制宝宝的感觉真的太美好了,尤其是他以为我是扶云所以毫不反抗任我掌控的时候,整只宝宝都变得好乖好乖,我好满足好满足,几乎可以对他做任何想做的事——包括亲亲他香香的头发,就是可惜时间实在太短了,他发现得太快……”
姜白鹭见自家主人又发病了,叹口气,认命地闭上眼睛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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