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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言
天色渐渐晚了,这个镇子迎来了一位客人,他踏着夜色而来,用宽大的斗笠遮住自己的脸,用粗陋的斗篷遮蔽自己雪白的长袍,将佩剑隐藏,从外表看,似乎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但是他的行踪极为隐蔽,在夜晚悄悄潜入这个镇子,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到来,等他从茂密的树林一个轻巧的踏风而起,如同一片羽毛毫无声息地落入房屋的阴影里,确认过这个地方安全后,他一手轻轻捏住斗笠边缘,将它抬起,让他的眼睛可以看清星象,星象中不间断地透露着不详,而且越来越紧密。
目前他还不知道星象到底在指什么,只知道所指的事大概就发生在这个镇子里,只是现在镇子似乎一片安静祥和的模样,看来问题还没有出现,那么他就没来得太晚。
温居明总算是安安稳稳睡了个好觉。
等到他醒来,看着窗外已经黑下来的天空,灯火在街道两边向着远处绵延,街上行人开始变得稀疏,商贩收摊的收摊,打烊的打烊。
温居明走下楼去,看见一楼堂中歪歪扭扭摆着几张酒桌,上面点着几个零星的蜡烛,宗主他们与早上遇到的修士对坐,似乎已经聊了一会儿了。
他这次没有去打扰宗主,转身去了一直静悄悄地听他们说话的副宗主云清身边,还没坐稳就开口,压低声音问道:“云清姐姐,宗主他们都聊了些什么呀?”
云清回头,压低声音回答他:“他们刚才又交谈了一番,那几位修士说很遗憾,他们确实完全失去了那个鬼怪的踪迹,强大的厉鬼就是这样的,它们有不少办法将自己隐藏在人群当中,让你无从下手。”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呢?总不能一个一个地问吧?”温居明问道。
“估计就只能这样了,毕竟这个镇子里的有些人可能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了,对这里的一草一木的情况信手拈来。而这个鬼怪来到这里还不久,和我们一样不熟悉这个镇子,所以它在这里造成的一些细微的变化,还是得依靠镇上人的经验才能发现。”
“那镇上人有说什么最近与平常不同的事了吗?”
“有,而且,”云清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们说得异常简直太多了,大到一些奇装异服的人的到来,小到他们家后院里的花突然枯死。其实或许真正被那个厉鬼搞出来的异常也没有那么多,但是因为镇上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这里闹鬼了,就会变得特别地惊恐和敏锐,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会记在心里,所以,这么多可能存在厉鬼行踪的线索下,宗主最终决定从不属于这个镇子的外来者开始调查。”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呢?明天吗?”温居明刚问道,就看见宗主站起身,朝自己走来。
“明天?你这小家伙,难道睡这一觉还不够吗?大白天哪有时间问这些事,明天大家一大早就要开始忙活,种地的种地,开铺子的开铺子,你连话都搭不上,要想询问他们最近的情况,最好的时间就是现在,大家刚刚结束一天的活回到家,还没有睡着,这会基本上是一天最闲,也是最能找得齐人的时间了,此时不问何时问?走,现在出发。”
很快温居明等一众人跟着宗主走出了客栈,来到一条横穿镇子的河边,河边拴着三条船,宗主站在船边,开始吩咐“云清,你带着这几个人,”他点了几个人,“去镇子东边。”
“然后,你们几个,”他又点了另外几个人,“跟着这几位修士去镇子南边。”
“最后剩下的人,跟着我。”
于是人们开始顺着宗主的话,陆陆续续登上船,温居明坐上宗主的那条船,船缓缓开动起来,他看着另外两艘船离他越来越远,思绪开始转到宗主和船夫的对话上面。
宗主问那个苍老的船夫,“你听说最近那个传闻了吗?”
船夫似乎被这话吓了一跳,打了一个哆嗦,“怎么可能没听说,我们镇子的人都唯恐避之不及,你怎么突然提这么吓人的事情?”
“不必担心,我们正是来处理那个家伙的,所以最近正在收集情况。我不光听说那个家伙实力高强,而且它似乎也已经惹出些事端来了,你给我们讲讲吧?”
那个船夫听到他们的目的,似乎暗中悄悄松了一口气,但是一提到那个鬼怪带来的祸患,又深深皱起眉头。
“哎,那个孽畜啊,你们说,其他鬼怪都是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那个家伙却,不去找自己的仇家,对一个孩子下了手。”
“对孩子下手了?”宗主听后,皱起了眉头。
“没错啊,那个孩子年岁又不大,前些日子独自出门去玩,玩着玩着,他的爹娘发现太阳快下山了也没回来,急得到处找啊,找不到又发动整个镇子找,最后也没找到,只是在镇子外面的树林里,找着了树枝上挂着孩子衣服的碎布片。镇上的孩子虽然调皮,但是都知道树林不能乱跑,所以不可能是孩子自己跑过去的,多半就是那个家伙……给拖进去的,这么多天了也没找到,估计已经,凶多吉少了。”老船夫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样啊……”宗主皱着眉头没有多说什么,船上气氛逐渐低沉下来,他感到此事确实不太对劲:
一般厉鬼都是人死后极度难以消解的怨念,恨意,痛苦等化就的,所以它们往往第一个报复的,就是自己生前的仇家。
但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孩子能与谁有仇呢?还是说它其实像是阴尸那样的低级鬼怪,是被杀戮的欲望给控制了,偶然地挑选或者不幸刚好路过?也不对,真的那样没有理智的话,没有可能在重重符咒之下隐藏地这么严实。
那么一个有理智,又明显不弱的家伙,伤害明显和自己无冤无仇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算了,当务之急是先找到这个家伙。
于是宗主又开口问道:“您老一看就在此地多年了,对于这里的变化估计是相当敏锐的,那么最近有哪些行为古怪的外来者吗?”
“外来者……说实话,就算是在此事发生之前,这个镇子也会时不时有奇装异服的外来者造访,谁知道呢?我听说有些人修炼道法,有些人专门游历世间,有些人则加入了一些帮派和宗门,所以穿着和常人完全不同。这样的人每年都有不少,反而让大家对他们也没有那么好奇或警惕了。”
他当初已经跟那几位修士了解过了,这个镇子在那个家伙到来之前可没有发生什么触及人命的惨案,估计不是在此产生的厉鬼,那么那个家伙就是极有可能混在外来者当中过来的。
但是现在问题又出现了,奇装异服或者行为古怪的外人可也不一定就是厉鬼伪装,甚至那个厉鬼反而表现得正常也说不定呢……
“那宗主,厉鬼一般厌恶阳光,有的还会被太阳灼伤。如果我们仔细盯着那些一看就躲避太阳的人,说不定就能找到些线索。”温居明开口。
“到也是个办法,不如先试着吧,现在,我们先去问一问这个镇子里的其他人,看看其他人有没有可能看到些什么。”
船继续静静地在水面上划动,温居明盯着船下流向平稳的水面,看着船身在其上划开涟漪。
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行船,过了不知道多久,突然他听到船夫开口,似乎在喊一个人:“溪光啊,怎么这么晚了不回家?”
温居明抬头望去,看见他们的船正在经过一艘靠在岸边的小船,小船上坐着一位宽袖白袍的男子,长发只在几乎发尾处随意地束起,他端坐在小船上,面前是一张矮矮的茶桌,似乎半夜不回家不睡觉,在这寒气愈发明显的江上品茶。
那位男子听到了船夫在叫他,抬头冲着船夫轻轻点头,“近日无事,所考还未放榜,在家等候属实焦虑,就来这江流之上散散心。”
温居明愣了一下,这个被船夫称之为“溪光”的人,不就是他当初来到镇子之前在江边树林里看到的人吗?当初他还把人家当做了鬼怪,不过一番试探,倒是他多虑了,现在听船夫的语气,他们似乎已经很熟了?
“就算如此,半夜待在这潮气甚重的江面上,对你的身子也不好,你本来就身子弱,不然你那么高的才气,也不可能拖到今年才去考试的,快别折腾自己了,早些回家去陪你娘吧。”船夫继续喊到。
“我知道了,过一会我就回去了。”溪光的声音里带着礼貌的温和。
船渐渐划过那艘小船的身边,继续前进,温居明对那个曾引得他警惕的男子颇为好奇,他站起来,一步步小心地绕开船上堆放的绳子和杂物,向船夫走去。
“船夫伯伯,刚才的那位公子是谁啊?你能给我讲讲吗?”温居明走到船夫身边,摇摇晃晃的船只让他有些站不稳,他只能慢慢坐下来。
“那个孩子啊,那个孩子可厉害!”船夫似乎一下子就来了兴致,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那个孩子叫叶溪光,是我们镇子叶茶商的儿子,不过他爹虽然有钱,但是薄情寡义。出去做生意,三年五载地不回来,偶尔回来一次,匆匆待上几天就走了。把他母亲和他一起抛在这个镇子上,数年见不了爹一面,别说是他记不记得自己的爹长什么样了,我们这些人对那个叶茶商的容貌都模糊了。而且他的母亲也身患眼疾,几乎看不清东西,看什么都只是模糊的一团,所以无论要去哪里都不方便,必须得叫人扶着。而且那位老太太心里闲不下来,哪怕有眼疾也非要跑出去山中吹风听鸟。也是啊,越是眼睛看不清楚的人,越是听得清楚。叶溪光这孩子也很懂事。我还记得十几年前溪光还小,就已经扶着他母亲散步,十几年了一直如此,几乎上我们看见他母亲出来,他就必然在旁边陪着,当真是个好孩子呢。”
“而且那个孩子相当争气,小小年纪就表现出些才气来,镇子里的教书先生教他读书,他写出来的文章连教书先生都自愧不如,大家都说他如果去考试,肯定一举中第。但是这孩子又不幸地身体孱弱,不能远行,没法去参加考试,大家也都惋惜这么好的才华。不过他本人倒是不怎么惋惜,他亲口对我们说过,如果他去考试,他担心母亲没人照顾,这孩子总是事事先考虑他娘。似乎比起一举中第,他都更乐意陪在他娘身边。”
“最近几年他的身体倒是慢慢好转,但是还是因为担心母亲,今年的考试他本来也不想去,是他母亲催促他,才勉强答应的。这几天刚回来,在等放榜呢,如果真中了,那我们镇子,也算是出了个才人了。”
船夫说着说着笑了起来,连温居明都被他的笑声感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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