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月泉

作者:著名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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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节


      空荡而阴暗的角落里,身着白色拖地长裙的女人站的笔直,望着紧闭的大门,手中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向日葵,纯洁的头纱半掩着羞涩的花朵,水珠一般的晶石在衣摆上闪烁,她像是在这里站了很久。

      等不来大门的打开,随着月亮西沉,她的身上也像是浮上来一层尘埃,落寞而又沉寂的像一座石像。

      玛格丽特看着来到大门口就转身回去的伊思不解,门外就是他的母亲,而伊思却像是不知道一样,头也不回的离开,继续守在神月泉。

      大门推开,玛格丽特走出来看着这个美丽的女人,端庄的王后脸上已经留下了岁月无情的痕迹,可是美人天生丽质,这样的细纹发到增添了一抹韵味。

      玉镜王后温婉一笑:“您好,来自未来的旅客,玛格丽特小姐,很荣幸能够认识您。”

      两人沉默着离开神月泉的大门,在古堡中走着,漫无目的,随心所欲的漫步。玛格丽特等着王后对她的询问,无论是有关未来,又或者是她的孩子。

      面对这样柔弱却坚韧的王后,玛格丽特总是不由得对着她的侧脸晃神。玉镜王后是荆棘国的公主,两国友好往来的时候,将她嫁过来,此后她便一直待在这座古堡里。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孩子,玛格丽特好奇,王后会在满天的黄沙中奔走吗?

      西沉的月亮落入了远方的岸线,而另一边则是破晓的黎明,王后停在观阳台背对着势如破竹的黎明,目光始终不曾从那快要消失不见的月亮上离开。

      “我的母国,就在月亮落下的方向。”

      玛格丽特顺着王后的视线望去,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沙漠,那些被月亮照到发白的沙子在亮光到来之际找到了属于太阳的颜色。

      “在不久后的将来,我的母国是否还无恙?”

      玛格丽特愣住了,她设想过很多种可能,王后会问些什么问题,问永泉国的命运,问国王的命运,亦或是问她那些可怜的孩子,可玛格丽特唯独没有想到王后会询问她母国的命运。

      “在不久后的将来,荆棘国依旧屹立在月亮落下的地方。”玛格丽特如是说道。她并没有去过荆棘国,只是偶尔从集市的商人口中得到其他沙漠中国家的情况。

      荆棘国虽然比不上永泉国,但它无灾无害,子民安居乐业,平静而安稳的生活从未被任何外在打破。

      荆棘国不会西沉,它永远都在落日余晖与银白微光下矗立。

      听到荆棘国安然无恙的王后合上双眼,双手交叠落在胸前,低着头虔诚的祈祷:“黎明的月啊,请保佑我的国家,保佑沙漠中所有国家,让他们能够永享和平。”

      随着王后的祈祷声落下,那模糊不清的月亮也渐渐消失,太阳升起来了。

      “如果命运能被改变,那么这一切将毫无意义。”玉镜王后转过身看向玛格丽特:“玛格丽特小姐,伊思一定拜托了您问双生花的事吧。”

      玛格丽特倒是没有什么诧异,不知道是会怎么了,她总感觉这位王后知道什么都不足为奇,点点头:“是的,他想知道为什么他和安格斯王子会得到双生花的祝福,难道他们上一世真的是……”

      王后沉默着,像是在回忆什么,纠结与痛苦扭曲了她的手指,那一片平整的布料被攥的发皱。她侧着耳朵,聆听着被太阳唤醒的新的一天,微弱的人声被呼啸的风粉碎。

      “你听过,耀星花的故事吗?”

      玛格丽特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听说过,而后等着王后。

      “传说,在很久很久之前,沙漠中有一处无法生长绿植的贫瘠之地,那里寸草不生,烈日永远烧灼着这边土地。有一天,这片土地上走来了一个年轻人,他受到天神星的指引,要在这片土地上种植出最美丽的植物……”

      年强人并没有因此退缩,反而兴致勃勃的搭起了一个小帐篷,在这里长久地住下来,每天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干活。他将自己带来的种子和树苗栽到这些沙漠里,但沙漠极端的天气让他屡屡失败。

      直到有一天,年强人意外发现,在他的帐篷前,有一颗嫩绿的芽。

      这棵嫩绿的芽就像是一剂助燃剂,年强人更有干劲了,为了让幼苗能够安稳的长大,年轻人来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寻找水源。当他走到一片绿洲上的时候,他遇到了卢修斯。

      “卢修斯对于艾维斯的到来感到喜悦,他热情的招待了艾维斯,可是挂念着嫩芽的艾维斯只是在河边取了水便回去了。自那以后,艾维斯经常在取水的时候,看见朝他挥手的卢修斯,时间一久,两人也就成了朋友。”

      卢修斯经常打着照顾幼苗的名义去找艾维斯,有时也会帮助他一起在这片贫瘠的沙土上种植绿植。住在绿洲的卢修斯总能带来许多新奇的,更适合极端天气的种子,即使种植的过程艰难,可是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却将这当成了,独属于两人的游戏。

      直到越来越多的绿植活了下来,卢修斯也惊奇的发现,他的掌心上开出了一朵花,当他想要和艾维斯分享时,却发现艾维斯的掌心有着同样的花。

      “太好了!看来我们是得到天神星的祝福了!”卢修斯这样说道。

      并不知晓这里文化的艾维斯也只是跟着笑笑,他一点也不好奇,对于艾维斯而言,他来到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缓解这片土地,只要他的任务结束,他就会离开。

      可是事情不会一直顺利,就像沙漠的天气,总是时坏时更坏。

      一场突如其来的沙尘席卷了这片土地。

      …………

      那一场触目惊心的灾害。艾维斯侥幸活下来,他没有在意身上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伤口,只是看着晃动的天空,被黄沙掩埋多时的大脑卡顿般,半天想不起东西来,只有绵密的痛苦和无休止的晕眩。

      他被人救了。

      坐在商队的车上,面对一群人聒噪的质问,艾维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痴呆了一样,双目无神,呆坐着随着车队晃动。

      他跟随商队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在这里继续着他种植的使命。背包里莫名其妙的种子多了很多,艾维斯曾经积累下来的知识也丢掉了一样,抓起一把种子就往地里埋。

      一天早上醒来,艾维斯看着自己的手臂上长出来许多如绸缎一般耀眼的花,就这样生长在他的身上,当艾维斯想要将花朵扯下来时,却像是扯到了自己的筋骨,痛彻心扉的感觉在他的身体上厮杀。

      听到惨叫声的商队大哥冲到艾维斯房间,还没来得及感叹艾维斯居然会说话,就看到了他一身的金灿灿的花。

      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他们只以为艾维斯是天天种花把脑子给种傻了,花种都长到身上了。商人大哥好心的想要帮艾维斯清理一下,扯着一朵花就是用力一拔。

      又是一声惨叫。

      商人大哥看着手里抵着鲜血的花,吓得腿都软了,艾维斯的身上也出现了一个血窟窿,还在咕咕冒着滚烫的鲜血,艾维斯疼得直冒冷汗。

      远在绿洲的卢修斯捂着胳膊痛哭流涕,他的身上布满了猩红色的花根,手臂上长着两朵黑色的耀星花,一朵已经枯萎落到了地上。

      心中的思念化作了这一身的花根,编织成困住自己的牢笼。卢修斯找了很多地方,都找不到艾维斯的存在,只有这一身的耀星花告诉他艾维斯还活着,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地方。

      为了找到艾维斯,卢修斯来到了绿洲深处,寻找女巫,请求女巫告知艾维斯的位置。

      “当然没问题我可怜的孩子。”女巫那张皱巴巴的脸上涂满了厚重的脂粉,苍老低哑的嗓音听起来是那样的温柔。

      “但是我想要你的一样东西。”话锋一转,背对着卢修斯的女巫露出了阴暗的笑容。

      被痛苦和思念折磨到神志不清的卢修斯咬着牙点头,只要能见到艾维斯,什么都可以。

      于是卢修斯的灵魂就这样被女巫预定,作为交换,女巫用水晶球找到了艾维斯的踪迹。在一处从未见过的地方,那里拥有着卢修斯从未见过的美丽景色,繁茂的绿植,美丽的花朵,当水晶球找到艾维斯时,艾维斯正躺在床上,他的身上已经被金色的耀星花给包围。

      女巫观察了一会儿,略带遗憾的看向卢修斯:“我可怜的孩子,你的爱人好像已经不记得你了哦。”

      卢修斯先是一愣,那张惨白的脸衬得双目猩红,他释然一笑:“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我记得,只要双生花印记还在,我依然能让他重新爱上我。”

      当卢修斯踏上寻找艾维斯的路途时,女巫朝着水晶球挥手,一群蝙蝠不知从何处飞来,纷纷涌进水晶球里,直接来到了艾维斯的身边。

      发现双生花祝福的商人大哥带着捡到艾维斯时从他身上顺过来的一个晶石,想着还是给艾维斯看看的好,说不定就能找到他的双生花,这样也不至于变成这个鬼样子。

      刚到门口,商人大哥就看到了气若游丝的艾维斯走了出来,他连忙上前扶住他。

      “兄弟!你还好吧,怎么起来了?”商人大哥关心着,从兜里翻出了一个葱绿色的晶石递给艾维斯:“对了,这个是我在你身上捡到的,或许是你双生花的东西,你要不回想一下,去找她?”

      艾维斯看着商人大哥手里的东西,抬手捏起。这不是什么人给的,这是天神星指引他时,赠与他的东西,这就是一块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晶石,当年艾维斯一直带在脖子上,在……

      在……

      在哪里来着?艾维斯终于发觉了大脑的空白,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凭空抹去了一样。

      牢笼中的鸟雀拼命拍动翅膀,挣扎中掉下的羽毛从笼中落下,掉进无尽的深渊,纵然知道离开牢笼也是一场生死未知的游戏,他任然拼尽全力拍打着记忆的牢笼,哪怕锋利的荆棘将他伤的体无完肤。

      “卢……”

      话还未说完,胸口被猛然贯穿的痛打断了他的思绪。艾维斯茫然的低下头,看着被鲜血染红色衣襟,手中的晶石落在黄沙中,一声闷响。

      狂妄的蝙蝠尖叫着在这边土地上肆意穿梭,商人大哥吓得早就不知所踪,失去所有力气的艾维斯脑中混沌一片,双脚任然向往着外面。

      蝙蝠无情的撕扯着他身上越长越多的耀星花,曾经那样璀璨夺目的金色也蒙上了血气,艾维斯像是察觉不到疼痛般,每走一步,身上的花就更艳丽一分。

      他不知道记忆中的人离自己有多远,也不知道走到那里需要多长的时间,可是脚步一旦迈出就难以停止。

      猩红色血液向外蔓延,生长在枯瘠的土地中的耀星花此刻一朵又一朵争先绽放,绽放在血色中,绽放在痛苦的思念中。

      穿过整片沙漠,耀星花带着希望与璀璨于此生长,遍布这边土地。

      “仁爱的天神星啊,请让我们再见一面吧,那怕走过整片沙漠。”

      女巫听着水晶球中这动听的情话,一边哼着轻快的小歌,手中一边清洗着两片血红的灵魂。

      “当耀星花开满整片沙漠,将希望带给所有人时,你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这是属于天神星的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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