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兽师

　　“小船，要吃烤地瓜吗？”
　　“吃！”
　　天色已经很暗了，秦观秦渡才刚刚干完今天的活儿。秦观给秦渡买了烤地瓜，又拉着他坐在公交车站牌的椅子上坐下，等吃完再赶路。
　　今天早上蒋庭观就和他们说自己晚上不回来了，老板给他安排了夜班，让他们不要等自己了。
　　“等吃完咱们去庭观那儿，给他送点吃的过去。”
　　秦渡边听着边加快了吃的速度，烫得他直呲牙。
　　不一会儿 ，路上又多了两个赶路的人。曾经保养很好的羊绒大衣和围巾已经起了许多毛球，不过幸运的是，他们足够厚实，能够抵御这杀人的寒气。
　　秦渡推开咖啡馆的门，打眼一看，没见蒋庭观。
　　“请问蒋庭观在这里吗？”秦观走到前台去问。
　　“他下班就走了。”
　　秦观和秦渡对视一眼，彼此的眼里都是疑问。
　　“今天他不是要上夜班吗？”
　　“什么夜班啊，我们这儿九点就关门了。”
　　秦观和秦渡两个人一头雾水的出来了。庭观这明摆着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们。可他们不怕庭观瞒着他们，就怕庭观会出什么事。
　　“我们先回去，把情况告诉大家。”
　　夜晚并非寂静。呼啸的风、摇摆的树、滚动的石子和踩在脚下紧实的雪。蒋庭观的感官被不断放大，对声音的感知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他感觉到有无数双眼睛向他袭来。
　　蒋庭观加快了脚步。直到看见不远处的房子，心才放松下来。他推开门，大厅里的灯还亮着。
　　大家都在那儿等他。
　　蒋庭观看着他们，说不出一句话。还是林山开了口，让大家都去睡吧。大家也只是说让他早点休息。
　　他们并不会问自己为什么说谎，去做了什么，他们只想自己没事就好。
　　他躺在床上，看着眼前的银行卡。
　　它是一个顾客给的，这位顾客天天都来店里点上一杯咖啡，有时喝，有时不喝。
　　蒋庭观从来没有去注意过那位顾客，事实上，他对这店里的任何人都不在意。前天，那位顾客照常点了一杯咖啡，蒋庭观将咖啡端过去，那位顾客却拦住了他。
　　顾客让蒋庭观凑到跟前来，悄悄地对他说了一句话。
　　“能陪我一晚吗？”
　　蒋庭观本能的想要拒绝，可是女人的声音却让他不敢拒绝。
　　于是蒋庭观答应了。
　　于是他和林山他们撒了谎。
　　那位顾客带他来到一家酒店，蒋庭观这才不安了起来。
　　也是这个时候，蒋庭观才看清了那位顾客的相貌：浓妆覆盖下的一张不年轻的瘦削的脸。
　　她身上的香味让他汗毛竖立，蒋庭观的身子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在她面前，自己看见了那位老师的影子。
　　甚至，她身上还带着林灿的影子。
　　蒋庭观害怕了，可被锁上的门任凭他怎么努力也打不开。
　　女人把一张卡片放进蒋庭观的口袋里，坐在床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蒋庭观急得跳脚。
　　等她看够了，才终于把门打开了，蒋庭观头也不回的逃离了那里。
　　咖啡店的工作是做不下去了，他想要离开，他想要记忆死去。
　　蒋庭观从很早之前就明白了自己并不是一个讨喜的人，他太懦弱了，这个并不是所谓的男人的胆小，而是能让所有人统一战线去厌弃的无能。
　　如果不是这样，他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都要这样对他。
　　他的老师讨厌他，林灿恨他，就连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都要这样捉弄他。
　　庭观站在镜子面前脱掉了上身的衣服，白皙的臂膀上是一道道陈年的疤痕。
　　每一次演出的失误，林灿都会用这样的方式惩罚他们。
　　林灿第一次要惩罚他们的时候秦观就和他起了争执，那时候秦观才十几岁，恶狠狠地说只要林灿敢对秦渡这样做他就要杀了他。
　　林灿听完很愤怒，鞭子一下一下的抽在秦观身上，秦观一声不吭。
　　他们一直都用眼泪来表达情绪，而蒋庭观从来没有见过秦观落泪，他永远坚强，永远不向林灿屈服。
　　蒋庭观羡慕秦观的“自在”，更羡慕可以被维护的秦渡。
　　他向来拘束，向来孤独。
　　除了林灿，每一个人都对他很好，让他体验了不曾体验过的感情，可是每个独自面对的夜晚，蒋庭观总是无比的渴望“爱”。
　　可至于什么是爱，蒋庭观也搞不清楚。
　　蒋庭观蜷缩起来，泪水打湿的发丝黏在他的脸上，是谁让那双明亮纯洁的眼眸蒙尘？
　　今天是庭观离开的第五天。
　　我们都很想他。
　　庭观要走的时候我们正围在一起跳舞，所有的灯都被打开了，整个院子都在发光，我们在尽情的跳着，好久没有这样开心了。
　　不爱动的我也跟着摆动双臂，看黎声跳着古怪的舞。
　　一会儿庭观也来了，夏曦拉着庭观加入进来，庭观没有扭捏，大方地跟着跳了起来。
　　跳到最后大衣都脱了下来，面色红润，喘着粗气。
　　我们都以为这只是一个快乐的普通夜晚，庭观的话却将我们拉入谷底。
　　我要走了。
　　庭观这么说着。
　　去哪儿？不知道，走走应该就知道了。
　　你也要离开我们吗？夏曦大声地质问，李鹤满眼的不理解。
　　什么时候走?我问他。
　　明天就走。
　　大家都沉默了。庭观总是这样莽撞，总是不分场合地说出不合时宜的话。
　　庭观啊，这样的你，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离开。连你也要离我而去吗？
　　虽然我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但我的拒绝不是阻止他停下的理由。
　　庭观肯定在心里想了很久才对我们说出来，我们拦不住他。
　　又是一夜无眠，两个词萦绕在我们周围。
　　过去和未来。
　　庭观安静地和我们道了别，领着一个小小的箱子就离开我们了。
　　我擅作主张地往他的箱子里偷偷放了很多钱，是我从林灿那里发现的。
　　放钱这件事我没有和任何人说。
　　最后蒋庭观看向我，递给我一张银行卡。
　　后来秦观告诉我，那张卡里有十万块。
　　我和秦观都哭了。
　　庭观，你隐瞒的那一晚到底是怎么度过的呢？
　　我是不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让你离开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
　　庭观，在过去，我们从未分开过。
　　庭观，在未来，我们还能见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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