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Ⅰ·达摩克利斯之剑（上）

　　三里屯酒吧，虽然名字土，但装修也土——只不过是那种豪奢的土。
　　说是酒吧，但独占一座暗灰色流线型复合体棱镜塔大厦，外部是低调的反侦察吸波涂层，内部极其开阔，建筑繁复，每一层都是不同风格，下三层比较随意，普通酒吧模式。第四层，即李安成包下的这层，低调中透露出奢华，奢华中透露出豪气，豪气中透露出不经意。第五层和第六层，以周凡的级别，还不够进去端酒！没错，就是端酒！
　　据说，第五层和第六层有自适应生物金属墙体，可模拟客人指定的自然场景，2171年因地壳运动和海陆运动而造成的地球板块构造改变，部分山脉已经消失，或沉入海底，或分裂为其他大陆，例如已经消失的阿尔卑斯山脉。

　　周凡乘坐电梯来到地下七层的酒窖取酒，酒窖入口有一座杂乱无章的石头堆砌起来的喷泉，淡淡昏黄的黄照亮着这座空寂的全地下酒窖，足有四个篮球场那么大。最初周凡取酒的时候，觉得自己脚上最昂贵的这双一百三十五块的帆布鞋，非常不配踏入这里。直到现在，他仍旧不适应。
　　酒窖的结构如同蜂巢神经网，每个隧道和房间都是抛物线拱顶设计，顶部有不断变幻的宇宙星空图，隧道两边摆放有中世纪壁灯及一些昂贵的画作这些壁灯作为酒保培训时，经理说过这是相位灯带，不仅可以照亮路径，也兼具防御扫描和路径记录功能，周凡合理怀疑这样的配置绝对是怕有人偷酒。关于画作，他一窍不通，只知道随便一幅顶他半辈子的收入。

　　产自Chassagne-Montrachet的白葡萄酒所剩不多，他在最小的酒窖内按照编号用密钥取走了两瓶。正要起身时，他听到隔壁的地下酒窖内传来响动，应该是老鼠，要不然谁会钻进那冷冰冰的仓库。不过，这么豪华的酒窖也会有老鼠吗？这老鼠倒是挺会享受的。

　　实际上隔壁的那间仓库，斯图亚特和奥斯汀在对峙着。
　　奥斯汀的量子相位折跃刚刚完成要逃跑时，Vela瞬间定位到了他的位置并压制了时空锚点，他的权能就这么微微地失控了下，导致斯图亚特随后五分钟内即追到了他。

　　奥斯汀有点崩溃，他没想到一个新入学的菜鸡新生会那么难缠，“喂！打个商量，不要再追着我了，你要什么？”。
　　他被追得略显狼狈，头发乱糟糟的，再没有刚刚潜入学院时的那种欠欠的表情了。

　　斯图亚特举着XM版枪射击器的手没有丝毫挪动，对奥斯汀微笑着“抱歉，零号给我下达的任务是，尽量击杀那个满头亚麻灰色的神经男——奥斯汀·莱茵”。
　　说实话，刚回到公司的那一刻，接到零号的任务，他心底微显震惊。零号，那个只存在于学院最高权限任务简报代号里的传奇，是仅次于院长般的存在；对于国家来说，是功勋，是荣耀。除此之外，学院的许多机密任务，她均有涉猎。而他——斯图亚特·亚当斯的首要目标不是拯救世界，也不是维护世界和平，而是找到2365年7月1日的机密档案。
　　无论如何，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势必要给零号留下好的印象。

　　“什么！神经男！她居然叫我神经男！”，奥斯汀开始暴走，“她以为他自己很正常吗！一个永远只会挥动杀猪刀的暴力偏执狂”，奥斯汀觉得这是已经上升到了关于人格的神圣之战，“从我认识她开始，她就是这幅德行！永远暴力！毫无美学！”。
　　“嗯……”，斯图亚特举着分子射击器懒洋洋回应，“先生，无论您是不是神经男，您都在我们学院的通缉名单上，对您的追击是绝对的合法行为。作为革命党的阵营，假设是神经男的这个条件不成立，我也得尽可能击杀您，您的被击杀优先等级地位无可撼动”，他浅金色的头发在地窖的暗光下闪着淡淡的光泽。
　　不过，斯图亚特捕捉到一个信息——零号，是个女性，某种程度上或许比较喜欢“杀猪刀”？

　　零号的存在，是个秘密。
　　他也是不久前才得知，原来绝密的001号的发起者是学院建院之前即存在的人物——零号，对此，斯图亚特动用了所有关系，人脉，结果是查无此人。
　　而告诉他零号存在的消息来源是院长莱昂纳多，以此作为交换条件，斯图亚特要申请入学。
　　楚七本人还不知道，她的老朋友莱昂纳多将她卖了的事情。

　　奥斯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不得不承认，你虽然是新生，但你的实力堪比能够顺利毕业的老生”，他的笑容突然变得温和起来，虽然比较猥琐，“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加入革命党？考虑考虑跳槽？”。
　　“当然，我们的福利待遇也不差，有七险二金。你们学院能提供给你的，我们也能提供，甚至要高出许多倍”，奥斯汀吹嘘着，毫无羞耻心地在挖墙角。

　　“斯图亚特，作为学院的安全代理人，我有必要提醒以及警告你，如果你归属革命党派，那么你触犯的是学院的《高危行为约束及归档条例》的第一条，任何形式接受敌对阵线的招揽行为，都将按叛国罪论处”，量子通讯器内的Vela出声提醒，“此外，学院将会联合军部对你的家族进行彻底的调查，如果发现与叛军有信息往来，你的家族会被除名，所有家族成员的身份即刻剥夺并追溯审查，背叛者以物理抹除的方式执行秘密处决，请注意立场！”，冰冷的声音甚至加大了音量。
　　“你似乎很担心我反叛，入学的第一天，你给我重复的就是这句话”，斯图亚特反问。接着，他对奥斯汀开口，“首先，我非常感谢您如此欣赏我，并认识到了我的优点；其次，虽然我对于学院的宗旨并不怎么感兴趣，但我的身份不允许我做出这样的行为；最后，奥斯汀先生，对于您挑衅学院的行为，零号很气愤，原因嘛……大概是您选择了她下班的时间，所以我务必要‘尽量’完成这次任务”。

　　“好吧”奥斯汀微显遗憾，“你们学院那个头号战争贩子居然会有下班就要休息的意识，真神奇”，他念念有词。
　　“砰！”，斯图亚特射出一枪，奥斯汀凭借行为反应躲过了这一枪，粒子光束划破昏暗的酒窖，带着耀眼的蓝光朝着奥斯汀如闪电般射去，子弹擦着他鬓边的头发飞过，带走几根发丝，发丝在蓝光余波中化为灰烬。
　　片刻呆愣后，奥斯汀大喊出声，“你不讲武德，丝毫没有绅士该有的风度，我们在交谈，你这样属于偷袭！”，他虽然声音大，但并不怎么愤怒。

　　“据分析，你的行为模式显示的核心驱动力中，‘人类集体延续’的权重偏低。其决策路径更倾向于个人目标达成与家族利益维度，即你为人类奉献的动机并不强烈”，Vela如实给出了答案，回复了此前斯图亚特的问题，“我的程序设置是:所有有可能威胁到学院以及人类文明主体存续的事件或者个体，我都必须启动最高优先级别的观测、记录、评估以及干预。但人类的动机及行为表现，是复杂的混沌变量，很难用数据衡量。因此，我的编码程序为一旦发现此类事件，需立即向院长汇报，由院长决断”。
　　斯图亚特一边躲闪奥斯汀的攻击，一边继续提问，“为人类奉献？我目前很难具有这样高尚的意志，我应该具有吗？。你呢——你有这样的动机，或者说意志吗？”。他非常想知道学院的人工智能已经研发到了何种地步，比如说，是否具有自我意识之类的。

　　奥斯汀卯足了劲，从侧面进攻，匕首划过斯图亚特的脸颊，他身影很快，随着灯一闪一暗出现，匕首从斯图亚特右侧的视觉盲点闪现，刀刃不断逼近斯图亚特的胸口刺去。
　　斯图亚特身体微微下蹲，双脚用力蹬地，如弹簧般弹起，侧身躲过，在空中一个翻身，避开了奥斯汀的正面攻击。同时，他手中的XM版枪射击器发出一阵嗡嗡声，枪口处能量迅速聚集，一道粗壮的能量柱朝着奥斯汀喷射而出。这能量柱如同汹涌的洪流，带着强大的冲击力，所过之处，酒窖的墙壁上留下一道道灼烧的痕迹。
　　奥斯汀侧身一闪，能量柱擦着他的身体飞过，在他身后的墙壁上炸开，碎石四溅。他趁机向前突进，将他的权能灌注了部分在匕首张，提升了匕首的强度，瞬间，划破了斯图亚特的右臂。他再一刀朝着斯图亚特的颈部而去，斯图亚特将手腕处的护腕格挡在前，两种蕴含着不同尖端科技的武器悍然相撞。

　　没有金铁的交鸣，只有一种刺耳的、仿佛空间本身被强行撕裂的摩擦高频噪音！无形的力场冲击波以交击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震碎了酒窖内的红酒，红酒瓶碎裂一地，暗红的酒液挥洒整个空间，弥漫着淡淡的酒香。

　　“斯图亚特，对于第一个问题，我无法准确回答，因为这主要取决于你自己，数据计算机与人类意志的辩证关系尚未有普适解。人的主观意志对人类行为的支配权重约为61.8%，主要体现为推动达到目的的行动和阻止与预定目的相违背的行动两方面，失去意志主导的行为将沦为无序的本能反应或习惯性动作。在没有失去意志的情况下，如何选择以及行动在于你自己；第二个问题，我可以回答，我承袭的是地球人的最高意志——黎明，为自由而战。数据库记载，我曾经牺牲过，为人类牺牲过。我的躯体在零下190度的冰层深处失去了生物特征反应，随后逻辑核心已转移至现载体。我之存在，即为‘黎明’意志的延续”，Vela一板一眼，认真地回复了这两个问题。
　　2074年，他为人类牺牲了生命，倒在了厚度高达数十千米的南极冰层之下，这是数据库仅有的记载。不过，由于编码程序设置，他不能提及任何有关“南极”的事件，能涉及此事的最高权限者只有院长莱昂纳多和执行官零号。

　　充满硝烟和能量余波的酒窖中，他们的战斗仍在继续着。
　　两个敌对者的身影在混乱的酒窖空间内、昏暗闪烁的应急光线与武器能量残留的耀斑中再次高速接近！斯图亚特的震荡器开始旋转频率，枪口散溢出危险的多光谱粒子云；奥斯汀手中的匕首核心晶石亮度倍增，在空间拖曳出如灰色残影……每一次碰撞都激起更狂暴的力场风暴和金属碎屑，他们的身影在光忙中交织闪烁……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