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9 章
许从唯的脸上很精彩,他觉得高低得标个十八禁。
小孩子不能看,看了晚上容易做噩梦。
好在李骁没什么好奇心,床边老老实实地站着,没动。
只是他哭红的眼睛太明显了,兔子似的,许从唯看着心疼。
入了夜,舒景明去附近的旅馆凑合,李骁留在了医院。
许从唯特地戴上了医用口罩,把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其实李骁早就看见了,宽大的口罩虽然能遮住皮肤,但是遮不住肿起来的脸部轮廓。
他了解李伟兆,那人打人就跟吃饭一样,尤其
是喝了酒,经常毫无预兆的就开始打他,他反抗不了,只能往外跑。
夏天还能捱过去,冬天就不行了。
身上没衣服穿,被冻得觉不到疼,他头晕目眩,一头扎在地上,以为自己要死了。
许从唯抱起了他。
“明天你得跟着舒叔叔一起回去,”许从唯仰躺着,垫在李骁颈下的手臂折回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只要你安安全全呆在南城,舅舅这边就没什么担心的。”
老实这么多年了,他也要耍一次无赖。
他就不信李伟兆能追到南城,他是要钱,不是要儿子。
李骁攥着许从唯的衣摆,把额头抵在他的肩上。
医院里有暖气,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李骁的大脑。
他听一个受伤的人轻声细语地安慰着自己,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最后只剩下平缓绵长的呼吸。
李骁小心翼翼地抬手,指尖触摸口罩边缘。
靠近耳廓的位置露出丁点皮肤,那里肿了起来,他隔着口罩慢慢地摸索。
许从唯太累了,他睡得很沉,完全没有感受到挂在耳后的口罩被解开了,李骁死死盯着他肿胀的脸。
后半夜,许从唯的呼吸变得很重,皮肤也烫了起来。
李骁从床上下来,出门叫来了值班护士。
许从唯发烧了,他没醒,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但皱着眉,微微张着嘴巴,他的唇瓣像干涸的河床,呼吸中蒸腾着不正常的热量。
李骁把药喂给许从唯,又喂了水。
他第一次照顾别人,动作有些生疏,水洒进了许从唯的颈脖,李骁连忙停下,用手去擦那一片水渍。
许从唯的皮肤烫得厉害,触碰到丁点凉意,舒服得轻哼一声。
没有毛巾,于是李骁把纸巾打湿,一点一点擦拭着许从唯的身体,他红着眼,擦得很慢,就这样笨拙地守着,一夜没睡。
隔天早上天还没亮,清洁工用兑了消毒液的水拖地。
小推车在走廊里“嗬啷嗬啷”的响,没一会儿卖早饭的也来了,许从唯定的闹钟在这时响起来。
他睁开眼,觉得身体很重,像陷在床铺里了。
李骁不在身边,他挣扎着爬起来,看见对方拎着早饭从门外进来了。
“你哪来的钱?”许从唯一开口,沙哑的嗓音吓了自己一跳。
“舒叔叔给我的。”李骁把拎着的塑料袋放在床头柜上。
许从唯看着他展开一笼包子,还有一杯白米粥,拿出吸管,插了进去。
直到递到面前了,这才反应过来,抬手指指自己:“给我的啊?”
被一个小孩照顾了,真稀罕。
“你发烧了。”李骁说。
许从唯一听这话,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呼吸好像的确热了点,他把手放在口鼻之前,感受了一下,突然顿了顿,那只手顺势往脸上一摸,口罩没了。
李骁垂了眼睫。
许从唯轻咳一声,把白米粥推回去:“你喝吧,小孩先喝。”
李骁保持着递粥的动作没动,僵持片刻,许从唯只得把粥接了过来。
他妥协道:“好吧,病患先喝。”
他只住一天的院,早上医生查完房就卷铺盖走人了。
李骁在这不安全,许从唯怕李伟兆直接抢人。
最好的办法是让李骁跟舒景明回南城,但李骁不走,舒景明也没打算带。
小孩都担心成这样了,得多狠的心才能让他离开。
“你以为你真能横过无赖?”舒景明用手肘搭了下许从唯的肩,“你是拍拍屁股走了,你家里人怎么办?”
许从唯没吭声。
他们往派出所走,李骁没跟着,被安置在了旅馆里。
这俩父子不能见面。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只能用钱吊着,跟他打得有来有回,熬个七八年,等李骁成年了,才能一劳永逸的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许从唯一瞪眼:“七八年?!”
舒景明摊手:“不然呢?”
许从唯捏紧了拳头。
“胆小鬼博弈知道吗?两个人在独木桥上遇见,都想先过去,这时候分三种情况。”
舒景明竖起食指:“第一:双方都退,皆大欢喜;第二:胆小鬼退让,另一方赢;第三:双方都不让,那就都受到损失。你的损失是失去李骁,他的损失是失去钱。”
许从唯若有所思:“你是让我狠下心?假装不干了?”
舒景明打了个响指:“你替他养儿子,于他而言是准赚不赔的买卖,他只是想再多要点钱,不是真的要儿子。一千是钱,一百也是钱,拖一个月比拖一年安全,你懂我意思吗?”
许从唯稍微明白一点,但很快又生出了新的问题:“万一他真把李骁要回去了呢?”
“那你就是胆小鬼,”舒景明无语凝噎,“你必输。”
许从唯深深吸了口气。
那么长篇大论的,不就比谁豁得出去吗?
许从唯破罐子破摔,反正李伟兆又摸不到李骁的人。
派出所内,新一轮激烈地斗争开始了。
李伟兆被控制着,没能找到再动手的机会。
许从唯和他保持着三米远的距离,敌进我退,敌退我进。
吵了一个上午,以许从唯的一句“我没那么多钱,我不养了”而告终。
李伟兆瞬间明枪变哑炮,支支吾吾了半天,冒出来一句“你有多少钱?”
对话内容逐渐跑偏,警察打断他们:“说什么呢?”
李伟兆目光一转,对许从唯道:“出去说。”
两人状似和解,一道出了派出所。
等走过一个转角,李伟兆开口:“你真想把这事彻底解决了,就一次性把钱给我。”
许从唯冷笑道:“我又不是傻子,我给完你钱你又跟我来这一出怎么办?”
“五千你想想也是不可能的,十万买断,我就当没这个儿子。”
许从唯惊呆了。
那一刻,他很想跳起来大声地质问对方:那可是你亲生儿子!是江风雪用命换来的孩子!你怎么能、怎么敢,就这么上下嘴皮一碰,定出一个数字来?!
他知道李伟兆是个混蛋,也真的想从对方手里拿走李骁的抚养权,但真当听见这句话时,他还是会替江风雪不值,替李骁难过。
这就是江风雪愿意压上一辈子的男人?
他和李骁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
这就是个畜生!
舒景明的手搭在许从唯的肩上,安抚性地按了一下。
那股冲动从许从唯的身体里过了一遍,他又慢慢冷静下来。
“我都说了,没那么多钱。”
“你说多少,”李伟兆烦躁起来,“开个价。”
“最近我在李骁身上已经花了很多钱了,我家里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就算我答应十万买断,但我也的确拿不出那么多钱。”
“那你先给我一点。”李伟兆又说。
许从唯不急不慢:“就算给也得等到下个月我发工资。”
“你耍老子?”李伟兆逼近一步,“说这么多就是一分钱都不想给!”
许从唯“唰唰唰”一连退了好几步:“我也是上班的人,不能凭空给你变出钱来,你要真急着卖儿子,那我只能不要了。”
李伟兆一顿,唇角勾起笑来:“你吓唬谁呢?”
“你当我吓唬你?”许从唯也跟着他笑,“那是你儿子,不是我儿子,我是想做好人,但我不想当傻子。能力范围内我能帮一把是一把,你把我家闹得不能安生,我班都上不了了,还管你儿子干嘛?”
李伟兆果然急了:“你把我儿子带走半个多月,你说不管就不管?”
“怎么?你还要按头?”许从唯又后退几步,转身要走,“你现在就跟我回南城,把你儿子接回——”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派出所外的街道临近小区,快到中午的饭点,下班的下班,买菜的买菜,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也很吵。
许从唯刚才和李伟兆说话都没刻意压低音量,周围的噪音完全可以覆盖他们谈话的内容。
不过如果有人刻意去听,还是能听得到的。
比如现在李骁站着的地方,按理来说可以清晰地听见他们说话的全部内容。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许从唯,乌溜溜的,没神。
别说许从唯了,舒景明也愣了。
李伟兆看到李骁,刚才在许从唯这里憋着的火“呼啦”一下烧到了头顶。
他抬手一指,破口大骂:“你个兔崽子还敢回来,真当别人是你老子了!”
眼见着对方就要冲过去打人,许从唯动作不过脑子,当即扑过去把李伟兆往回推。
他身上还有伤,舒景明又哪能坐视不管,连忙也跟上去加入战斗。
三个人滚成一团。
李伟兆虎背熊腰,身材高大,许从唯死死抱住对方,同时舒景明手臂锁着他的脖子,两人合力,这才把人勉强控制住。
舒景明用力到面红脖子粗:“去喊警察!”
派出所就在旁边,李骁跑得快的话,应该能撑到救兵过来。
然而李骁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像是被吓傻了,眼神依旧是直勾勾的往下,分不清是盯着许从唯还是李伟兆。
许从唯被李伟兆压着,脸上的伤口涨得通红,甚至有些发紫了。
他的手指还打着石膏,扣在李伟兆的身后,看起来用了力气。
“李骁!你干嘛呢!”舒景明吼得破了音。
李骁终于有了反应,偏头看了眼墙边。
“妈的,”舒景明低低骂了一句,扭头朝派出所扯着嗓子大喊,“来人啊——救命啊——”
身前有阴影覆过来,“啪”的一声闷响,像是夹核桃时外壳破裂的声音。
舒景明回过头,许从唯睁大了眼。
又是“啪”的一声。
李伟兆的嗓子里溢出扭曲的气音。
所有的力道在那一刻像是消失了,所有的声音也都消失了。
动作突然变得缓慢,一颗温热的液体滴在了许从唯的脸上。
李骁跪在地上,手里拿着半块砖头。
冲着李伟兆的后脑勺,举起、落下。
“啪。”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