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自由诗

　　等鹿濯推着游飏进入#34房间后，浅萤关门离开了。

　　相比#1房间，#34明显更像牢房，没有窗户，墙壁、地板、天花板都由合金打造，空气中还有种刺鼻的味道。角落也没有医疗舱，空地面积也不够小花舒展筋骨。

　　鹿濯把轮椅推到床边，期间游飏没有说话，虽然看到卡因利维斯吃瘪他很高兴，但也只是一瞬，鹿濯这次闹得太大，即使卡因利维斯再怎么有耐心，这次也不会轻拿轻放。

　　#1房间嵌入的是核心区的数据网，因为这个研究院原有设施比较落后，现阶段#1房间所在的那条数据网直接瘫痪，而那条数据网关联着四个重要实验室的数据全部无效。#1到#10房间都失去了监管和关押能力，所以卡因利维斯不得不把他们关进新建的中间区。

　　那四个实验室的数据，够他们忙一阵了。

　　一时间不知是福是祸，游飏头痛地想。

　　“哥哥，你怎么了？”游飏回过神，就看见鹿濯蹲在身前，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我没事。”游飏叹了一口气，把鹿濯有些凌乱的刘海捋顺，“说吧，为什么突然和小花一起顶风作案。”

　　鹿濯没有回答，转而问起别的问题，“为什么哥哥会坐着轮椅。”

　　游飏静静看着他，鹿濯一脸“你不说我不罢休”的气势，两人就这样静默对视。最后游飏率先无奈投降，他坐着还好，他怕鹿濯蹲久了腿麻。

　　觉醒前呆头呆脑的，怎么觉醒后跟块开了窍的石头精一样。又精又犟。

　　游飏扯着鹿濯胳膊，让他坐到床上去再告诉他，鹿濯很快站起来，拍拍衣服坐到床边。

　　“卡因利维斯割开大腿把筋挑断了，现在接上了，过段时间就好了。”游飏尽量说得轻描淡写，他不是第一次经历这些，他怕鹿濯听了害怕。

　　果不其然，小孩红了眼，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他看起来很生气，咬字很重，“总有一天，我要让小花踩着卡因利维斯跳踢踏舞。”

　　游飏：“啊好好。”这个反应似乎也许也是一种关心的表达吧。

　　想起#1房间堪比炸弹爆炸般的狼藉，游飏思考卡因利维斯是不是把某个星盗团的拆家天才绑来了。

　　捏了捏小孩的脸，游飏再三保证自己没有大碍后，鹿濯这才安静下来。

　　“我碰见何许了。”鹿濯声音慢吞吞的，“他的精神体来#1找你，你不在，他让我等你回来之后告诉你他找你有事。”

　　游飏不信只有这些，他直觉何许不止说了这些，不然向来听话的鹿濯怎么可能突然那么具有反叛精神。

　　他抬眼看了一眼鹿濯，表情很淡，鹿濯却有种被人掀开天灵盖的凉感，直觉必须做出抉择了。

　　唉，真没办法，大哥，我们一起面对风雨吧！

　　鹿濯声音突然变大，语速极快：“珍珠穿墙进来之后他说话了，他说自己叫何许，找游飏有事。他说既然我喊游飏哥哥那我也是他的弟弟，他让我喊他哥我喊他大哥，他就说我们仨要一起把日子过好，我还来不及说话他就说链接不稳定让你回来放出精神体，到时候能找到你的精神体说是有要事相商……”

　　见鹿濯越说越快，整个人都站在地上，游飏不得不捂住他的嘴，“停停停，慢点说，你别急。好吗。”

　　见鹿濯点头，游飏才慢慢松开手。

　　鹿濯先是匀了一口气，平复呼吸，然后补充完整：“我以为他很急，所以我采取了特别行动。”

　　“就这？”

　　是的，鹿濯点头。

　　游飏感到无力，想一出是一出的爱看热闹的家伙碰到了说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实心眼，真是一对适合搭伙干大事的好搭档啊。

　　“阿骨。”小白不知何时冒出来，落在游飏肩上，用翅膀轻轻拍了拍游飏的头。它变小了很多，站在游飏肩上都没有超过游飏的头顶。

　　“青青！”一团粉蓝色不知名物体飞快冲向小白，在它即将得逞的时候被小花拦住，然后被撅到半空中。小白紧随其后，飞到空中一翅膀抽到床板上。

　　这个过程十分迅速，等鹿濯反应过来，就看见珍珠趴在床上吐泡泡，一副头晕眼花的样子。

　　见鹿濯想上去戳戳珍珠，游飏冷笑一声，“呵，别装了。何许，几岁了还玩这种花样。”

　　床上的珍珠的眼睛从迷茫马上变的清醒，鹿濯哇了一声。

　　“醒了还不起来。”游飏的五官本就冷艳，红发浅眸让他看上去锐利无情，现在一只眼睛淡淡盯着装死的何许，何许只觉得一把开了刃的刀架在脖子上。

　　见战火转移到何许身上，鹿濯安心地带着小花转移阵地，老实站在游飏后面。看着飘起来、浑身都写着畏畏缩缩的鲸鱼，鹿濯对何许表达了三秒的感激之情和三秒的怜惜之情，然后决定下次还带大哥一起玩，大哥太好用了。

　　游飏看着眼前畏畏缩缩的鲸，即使珍珠的外表再怎么可爱，游飏的火气也降不下去，“屏障开了吗？”

　　“开了开了。”

　　“开了就把你那皱起来的皮舒展开，皱皱巴巴像什么样子。”

　　何许委屈又老实：“哦。”

　　“怎么，我还说不得你了。我离开家之后就管不了你了？何许，我进来不是为了让你也进来的。你之前不是希望去星际旅游吗，你现在怎么游，在研究院的药剂里面游吗？”

　　何许嘴才张开，就被游飏打断。

　　“我……”
　　“你什么你，”游飏眉心狠狠皱起，“不说别的，你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你就来，何老头怎么办，他一把老骨头怎么在亚美纳尔活下去。”

　　“游飏……”何许声音比之前更为沙哑，“何老头死了，在你离开五个月之后，人老了嘛，到了该离开的岁数了，但他临终前一直说对不住你，虽然他不说，但我知道他还是想见你的。”

　　游飏震了一瞬，然后又慢慢靠在椅背上，如同失去树干的爬藤，软软地落在地上。

　　游飏已经不想追问何许为什么在何老头离开之后选择来研究院，他的伤已经耗费了他大量精力，何许带来的消息更是把他剩余的精力抽干了。

　　鹿濯上前握住游飏的手，用力紧紧扣住。

　　“我要带你回去，游飏，回亚美纳尔，去何老头墓前看看，他其实很爱你。然后，你、我、鹿濯，我们三个人一起去星际旅游。”何许沙哑的声音响起。游飏是他最后的家人，如今多了一个鹿濯，这一次，他会担负起兄长的责任，带他们踏上回家之路。

　　“现在帝国局势混乱，联合军队第七军团一个月前在森尔那杀了阿琉克斯星盗团团长，之后他们军团长下令清缴所有星盗团。皇帝同意了，现在每个跃迁点都查的很严，许多大星主开始招募更多私兵，生怕第七军敲响他们家的门。这个研究所目前肯定不会搬迁的，因为卡因利维斯不仅是第七军的头号通缉对象，而且他最大的窝点已经被第七军率先端了。”

　　何许不是一无所知的来的，他是做了充足的准备来的。

　　“现阶段他不可能再从别的星球抓人了，他肯定会在当地买卖人口，届时我们可以找到一个当地人询问一些消息。”

　　没等游飏回话，鹿濯突然向前踉跄了一下，小花眼疾嘴快地咬住鹿濯的衣服，游飏胳膊一拽让鹿濯坐到自己的腿上。

　　两个人被吓了一跳，何许凑过来，“怎么了这是？”

　　游飏面带忧虑，摸了摸鹿濯的额头，没有发热，他有点担心是不是精神力消耗太多引起的，想到这，他抬头乜了何许一眼，“看你出的什么鬼主意，鹿濯觉醒没几天，经得起那样消耗精神力吗？”

　　何许不知所云，看着周围，突然灵光一闪，“难道刚才的动静……”

　　游飏淡淡地看着他。

　　何许一下子卡巴了：“我的错我的错，我以为他是和你差不多大，但发育不好的同龄人。”心里却在想，好鹿濯，真够仗义的，等你好了，有事还带你。

　　鹿濯缓了一阵，就自己从游飏腿上下来，爬到床上躺着，“我只是突然脑袋疼，脑海中出现了一只花纹像老虎的猫。”

　　“可能是你之前见过的。这是好事，说明你的记忆再恢复。”游飏替鹿濯盖好被子，控制轮椅后退，示意何许上前。

　　何许会意，在断开精神链接之前，看着游飏，语气认真：“游飏，今天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游飏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我也是，何许。”

　　何许的意识一离开，珍珠的眼睛就变成了深邃的紫色，它游到鹿濯额头处，张开嘴，无声共振，鹿濯感觉舒服了许多。

　　他抬手摸了摸珍珠，很温柔地说：“谢谢你。”

　　珍珠扭了扭之后便消失了。

　　鹿濯突然想起小花和小白对何许的一套连击，有些担忧，“哥哥，珍珠和大哥没事吧。”

　　游飏无所谓他喊何许什么，反正他俩高兴就好，“没事的，珍珠身体表层有层保护膜，其实小花和小白只是撞在保护膜上，放宽心，以前何许都是拿珍珠当椅子、足球用的。至于何许，更不用担心了，他的精神海稳定得很，只要他精神海不乱，他就不会晕。”

　　哦，鹿濯点头，不知在思考什么。

　　游飏看着鹿濯低着个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点点他的额头，说：“想问什么就问吧。”

　　“真的吗？”鹿濯眼睛睁得很大，金眸里尽是坦诚，“但我却没有能告诉哥哥的事情。”

　　“没关系的，你可以跟我分享你未来的事情。”

　　鹿濯一时没说话，静默片刻，问了最好奇的问题，“大哥的泡泡真的能让别人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吗，包括监控？”

　　游飏：“嗯…不一定。它会让泡泡外面的人看不见珍珠，屏蔽掉大部分声音，但是这对精神力等级和强度高于何许的人无效。”

　　“那卡因利维斯？”

　　“没事，他不在乎我们会讨论什么。”所以他会付出代价。

　　“哥哥，可以哭的。”

　　正当游飏准备回自己的床上时，鹿濯探身抱住他，“你不会一无所有，我和何许都在，我们会一起去亚美纳尔。”

　　温热的吐息洒在颈窝，海藻般的黑发扫过脸庞，游飏感到无措，何老头和何许从未这样拥抱过他，这是第一次，他拥有的触手可及的温暖的拥抱。

　　愣了一会，游飏才抬手回抱住鹿濯，“何老头是何许的爷爷，我是被他捡回去的，在我三岁的时候。他对我们严厉却宽容，会满足我们所有不着实际的想法。他身体不怎么好，但很爱发脾气，还爱喝酒，我和何许怎么劝都没用……”

　　游飏没了声音，鹿濯知道他哭了，身体肌肉狠狠紧绷，眼泪却安静地落下，沉重又温热，烫得鹿濯也有点想哭。

　　家人就是这样的，把两颗酸涩的心绑在一起，一起落泪，互诉衷肠。

　　“鹿濯，即便我见不到他了，我依然很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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