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空

作者:洄安巷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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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的形状


      安年发现自己在搜索“如何知道自己喜欢一个人”。

      这个行为本身就很不像他——安年从不搜索不确定答案的问题,他相信逻辑、证据、可验证的数据。但“喜欢”这种东西,没有教科书,没有公式,甚至没有一个公认的定义。

      他浏览着搜索结果,大部分是青少年杂志的文章,用夸张的语言描述“心跳加速”、“时刻想念”、“看见对方就开心”。这些描述过于模糊,过于主观,无法量化分析。

      但甘绻昨天的问题一直在他脑中回响:“喜欢是什么感觉?和感激有什么不同?”

      他们完成了“感激”的学习阶段——至少是第一阶段。现在,按照安年自己制定的“情感学习进度表”,该进入“喜欢”了。但当他真正面对这个课题时,才发现它比愤怒、比感激都要复杂得多。

      手机震动,甘绻的信息:“今天还练习吗?”

      安年看着这条信息,突然注意到自己的心跳确实有轻微的变化——不是加速,只是一种不同的节律,像平静湖面被投入一颗小石子后的涟漪。

      “练习。但今天的课题比较抽象。”他回复。

      “喜欢?”

      “嗯。图书馆见?”

      “好。”

      安年关掉电脑,看着屏幕暗下去,映出自己模糊的倒影。他在想,如果有一天甘绻知道他这样系统性地“学习”情感,会觉得被冒犯吗?会觉得这太冰冷、太计算吗?

      他不知道。就像他不知道“喜欢”的具体参数一样。

      甘绻到图书馆时,安年已经在老位置了。但他没有在看书或做题,而是在一张白纸上画着什么。

      “那是什么?”甘绻坐下,好奇地问。

      安年把纸转过来。上面是一个简单的坐标图,横轴是“时间”,纵轴是“情感强度”。有几个点被标记出来,用细线连接成曲线。

      “这是我尝试量化的‘感激’发展过程。”安年解释,声音里有种科研人员的专注,“从最初的‘认知感激’——意识到应该感激,到‘感受感激’——真正体验到温暖感,再到‘表达感激’——能够说出来或做出来。”

      甘绻看着那张图,既觉得有趣,又感到一丝不安。“你把感激...画成了图表。”

      “为了理解它。”安年说,“如果无法测量,就很难真正理解。”

      “但有些东西可能无法测量。”甘绻轻声说。

      安年抬起头,看着他。“比如?”

      “比如...你画这张图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这个问题让安年停顿了。他思考了一会儿,诚实地说:“专注。好奇。还有一种...想要弄清楚的迫切感。”

      “那这种迫切感,可以用图表表示吗?”

      安年看着甘绻,第一次意识到甘绻的思维方式可能比他的更接近情感的本质——不是分析,而是体验;不是测量,而是感受。

      “可能不行。”他承认,把图表推到一边,“所以今天我们要换种方式。不画图表,只谈感受。”

      “关于喜欢的感受?”

      “嗯。”安年说,“但我们先从更简单的开始:偏好。你喜欢什么颜色?”

      甘绻愣了一下。“蓝色。浅蓝色,像天空的那种。”

      “为什么?”

      “因为...看起来平静。”甘绻说,“而且福利院的窗帘是浅蓝色的,阳光透过来的时候,房间里很亮,但不刺眼。”

      “那是一种积极的情感连接。”安年记录下来,“颜色与安全的记忆相关联。”

      “你喜欢什么颜色?”甘绻反问。

      安年思考着。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的房间是父亲选的米白色,书房是深棕色,衣服大多是黑白灰——这些都是“得体”、“稳重”的颜色,不是他选择的。

      “我不知道。”他最终说,“我从来没有选择过。”

      这句话说得很轻,但甘绻从中听出了某种沉重。他想起安年书房里那个玻璃柜,想起那些排列整齐的奖杯,想起安年说的“被擦得很干净,摆放得很整齐,但玻璃很厚”。

      “那我们今天可以试试。”甘绻说,从书包里拿出一本旧杂志,是他在公交车站捡到的家居设计杂志,“选一个你喜欢的颜色。”

      安年翻开杂志。页面展示着各种室内设计:明亮的黄色厨房,深绿色的书房,淡紫色的卧室。他一个个看过去,试图找到那种“喜欢”的感觉。

      “这个。”他最终指着一张图片:一个阳台,种满了植物,墙壁是温暖的浅木色,阳光透过绿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我喜欢这个。”

      “为什么?”

      “因为...看起来自由。”安年说,“植物可以随意生长,阳光可以随意洒落,没有人修剪它们到完美形状。”

      甘绻看着那张图片,又看看安年。“所以你喜欢自由。”

      “我想是的。”安年说,“虽然我从未拥有过。”

      “那这就是喜欢的开始。”甘绻说,“知道你喜欢什么,即使暂时得不到。”

      安年记录下这句话,然后进入下一个问题:“喜欢一个人,和喜欢一个颜色、一个空间,有什么不同?”

      这是核心问题。甘绻思考着,回忆起他有限的“喜欢”体验。他喜欢养母做的红烧肉,因为那是家的味道。他喜欢图书馆的这个角落,因为这里是安全的。他喜欢...

      他看向安年。

      “可能...更复杂。”甘绻说,“因为人会变化,会有反应,会有期待。”

      “而且会有回报的需求。”安年补充,“我们喜欢一个人时,通常希望对方也喜欢我们。但喜欢一种颜色不需要这种回报。”

      “所以喜欢一个人更危险。”甘绻总结,“因为可能被拒绝。”

      “但也可能更深刻。”安年说,“因为那是双向的连接,而不只是单向的欣赏。”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各自思考着这个定义。图书馆的窗户开着一条缝,初冬的风吹进来,带着清冷的气息。

      “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甘绻问,声音很轻。

      安年摇头。“没有。或者说,我不知道。学校里有女生给我递过情书,但我没有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我只是分析了情况,做出了最合理的回应。”

      “那现在呢?”甘绻追问,“有让你想要了解更多的人吗?有让你想要花时间在一起的人吗?”

      安年看着甘绻,感到一种熟悉的紧张——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高度警觉,像站在悬崖边往下看,既害怕又好奇。

      “有。”他最终说,声音比预想的更坚定,“你。”

      这个字在两人之间悬停,像一颗慢慢落下的尘埃,在光线中清晰可见。

      甘绻感到呼吸一滞。不是因为惊讶——在某种程度上,他期待过这个答案——而是因为这个答案如此直接,如此不加修饰。

      “我也是。”他说,然后立刻意识到这听起来像在回应告白,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也...想了解你,想和你待在一起。”

      “所以这就是喜欢吗?”安年问,不是在问甘绻,更像是在问自己,“想要了解一个人,想要和TA共度时间,在TA身边感到...放松?”

      “可能是一部分。”甘绻说,“但喜欢应该还有更多。比如...关心TA的喜怒哀乐,为TA的快乐而快乐,为TA的难过而难过。”

      安年思考着。当甘绻脸上有伤时,他感到一种陌生的灼热感,想要做些什么来减轻他的痛苦。当甘绻在花房里流泪时,他感到胸口发紧,想要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当甘绻说到养父母时,他感到一种深切的共鸣,仿佛自己的心也被同样的悲伤触碰。

      “我想我确实有那些感受。”他慢慢说,“但我不确定那算不算‘喜欢’,还是只是...人类的共情。”

      “也许两者都是。”甘绻说,“也许喜欢就是共情的特殊形式,只针对特定的人。”

      这个定义让安年感到满意——它既包含了情感的成分,也有理性的解释。喜欢不是完全非理性的魔法,而是有心理基础的情感连接。

      “那我们需要练习吗?”甘绻问,“像练习感激一样,练习喜欢?”

      “怎么练习?”安年反问,“喜欢不是可以‘做’出来的动作。它要么存在,要么不存在。”

      “但我们可以练习...表达喜欢。”甘绻说,“如果喜欢是关心,是共情,是想要了解,那么我们可以练习这些行为。”

      安年点头,这个提议符合逻辑。“好。那从今天开始,我们每天问对方一个问题,一个真正想要了解对方的问题。不是表面的‘你今天过得怎么样’,而是更深层的。”

      “比如?”

      安年思考着。“比如...你最大的恐惧是什么?”

      这个问题很直接,很深入。甘绻感到一阵本能的退缩——暴露恐惧就是暴露弱点,而弱点可能被利用。但他看着安年,看着那双等待的、没有评判的眼睛,决定信任。

      “被遗忘。”他说,声音很轻,“养父母去世后,我害怕如果我也消失了,没有人会记得我曾经存在过。就像沙滩上的脚印,被潮水一冲就没了。”

      安年认真听着,然后记录下来。不是冷漠的记录,而是一种尊重的、想要记住的姿态。

      “该你了。”甘绻说,“你最大的恐惧是什么?”

      安年放下笔,看着图书馆窗外光秃秃的树枝。冬天来了,叶子都落光了,只剩下清晰的、赤裸的枝干。

      “永远无法真实地活着。”他说,“永远活在别人的期望里,永远扮演完美的角色,直到死的那一天,才发现自己从未真正存在过。就像一个演员,演了一辈子戏,却从未做过自己。”

      这个答案如此沉重,如此真实,让甘绻感到胸口发紧。他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理解的话,但不知该说什么。所以他只是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安年的手背——一个笨拙的、试探性的接触。

      安年低头看着那只手,然后翻过手掌,轻轻握住甘绻的手指。没有紧握,只是轻轻地包裹,像保护一件易碎的东西。

      “这是喜欢的表达吗?”安年问,声音里有种不确定的温柔。

      “我不知道。”甘绻说,“但感觉是对的。”

      他们就这样坐着,手轻轻相握,在图书馆安静的角落里,进行着关于喜欢的对话,进行着了解彼此的尝试,进行着所有那些让他们既害怕又渴望的深度连接。

      窗外,天空是冬日特有的灰蓝色,云层厚重,但阳光偶尔会穿透缝隙,洒下短暂而明亮的光斑。

      像喜欢本身——不一定永恒,不一定稳定,但在它出现的时刻,足够真实,足够明亮,照亮两个在黑暗中摸索的少年。

      周末,甘绻再次来到安年家。

      这次不是为了“情感学习”,而是真正的、朋友间的拜访。安年的母亲在厨房准备晚餐,姑姑出去见朋友了,房子里难得安静。

      “母亲在做你上次说的那道菜。”安年说,领着甘绻走向客厅,“薄荷烤鸡。她说既然你喜欢薄荷,就试试看。”

      甘绻感到一阵温暖的慌乱。他随口一提的喜好,被记住了,被重视了,甚至被转化为行动。这种关注让他既感动又不安——他不习惯成为被关注的中心。

      客厅里,钢琴盖开着,琴谱架上放着一本翻开的乐谱。不是古典乐,而是一本民谣钢琴曲集,翻到的那一页是《月亮代表我的心》。

      “母亲最近在弹这个。”安年说,手指轻轻划过琴键,发出一串轻柔的音符,“她说想学点‘不完美但温暖’的东西。”

      甘绻看着琴谱,看着那些简单的和弦,那些表达爱意的歌词。他想起安年说的“喜欢就是想要了解”,突然问:“你母亲和你父亲...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问题让安年停顿了。他从未问过,父母也从未主动提起。他们的关系在他记忆中一直是一种既定事实,像家具摆放一样固定,像家庭规则一样不容置疑。

      “我不知道。”他最终承认,“我从来没想过要问。”

      “现在想吗?”

      安年思考着。是的,他现在想了。他想知道那个在照片里笑得自由奔放的年轻女子,是如何变成后来那个优雅但紧绷的钢琴教师。他想知道那段婚姻里有多少是真实的情感,有多少是社会期望的角色扮演。

      “母亲在厨房。”他说,“我们可以直接问她。”

      这个提议很大胆。在他们的家庭里,直接问私人问题是不被鼓励的。但安年发现,自从他开始和甘绻进行这些“情感学习”后,他越来越不满足于表面的、安全的对话。他想要真实,即使真实可能令人不适。

      他们走向厨房。安年的母亲正在处理鸡肉,手上沾着调料,围裙上有点点油渍。她没有化妆,头发随意扎着,看起来比平时年轻,也更真实。

      “需要帮忙吗?”甘绻问。

      她抬头,微笑。“不用,快好了。你们去客厅等着吧。”

      “母亲,”安年开口,声音里有种不同寻常的犹豫,“我们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他们。“什么问题?”

      “你和父亲...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问题让厨房的空气凝固了几秒。安年的母亲看着儿子,眼神复杂——有惊讶,有审视,还有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柔软。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她反问,但不是拒绝的语气。

      “因为我想知道。”安年说,“想知道你们之间...有没有过喜欢。真正的喜欢。”

      这个词从安年口中说出来,带着一种笨拙但真诚的重量。甘绻站在他身边,感到自己像个闯入者,但又觉得应该在场——因为这个问题,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他问的。

      安年的母亲擦擦手,关掉炉火,靠在料理台边。她看着窗外,似乎在组织回忆。

      “我们是在音乐会上认识的。”她开始说,声音轻柔,“他那时已经是年轻有为的法官了,被邀请参加慈善音乐会。我是演奏者之一。我弹的是肖邦,中间弹错了一个音,很明显的错误。”

      她停顿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

      “演出结束后,他来找我,不是恭维,而是说:‘那个错音很美妙,它让整首曲子有了人性。’”

      安年惊讶地看着母亲。他从未听过这个故事,从未见过母亲提起父亲时脸上有这种表情——不是后来那种完美的、得体的微笑,而是一种真实的、怀旧的温暖。

      “然后呢?”甘绻轻声问。

      “然后他开始追求我。”她说,“送花,写信,听每一场我的演出。他那时不像后来那么...严谨。他会说一些笨拙的情话,会在雨中等我,会因为我喜欢某家店的蛋糕而跑遍半个城市去买。”

      “听起来很浪漫。”甘绻说。

      “是的。”她点头,但眼神黯淡了一些,“但浪漫不会永远持续。结婚后,特别是有了安年后,一切都变了。他要我成为‘法官夫人’,要安年成为‘完美的儿子’。我们的生活变成了一场永无止境的表演,每个细节都要无可挑剔。”

      她看向安年,眼神里有歉意。

      “我忘了怎么弹错音,忘了怎么说笨拙的情话,忘了...怎么做一个真实的人。而他,也忘了为什么喜欢那个会弹错音的女孩。”

      厨房里一片寂静。炉子上的汤在微沸,发出轻柔的声响。窗外天色渐暗,初冬的黄昏来得早,天空染上淡淡的紫灰色。

      “那你现在还喜欢他吗?”安年问,这个问题如此直接,如此私人,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母亲思考了很久。“我不知道。也许喜欢已经变成了别的东西——习惯,责任,共同的回忆。但有时候,在很深的夜里,我会想起音乐会那个晚上,想起他说‘那个错音很美妙’,然后我感到...一丝遗憾。为所有我们失去的真实。”

      她说完,转过身重新打开炉火,继续准备晚餐。但安年和甘绻知道,这场对话已经改变了什么——一道真实的裂缝被打开了,光透了进来。

      晚餐时,薄荷烤鸡的味道确实很好——清新,温暖,不完美但真实。他们边吃边聊,话题轻松了许多:学校的趣事,图书馆的新书,花园里明年春天想种的植物。

      “甘绻,”安年的母亲突然说,“你养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让甘绻停顿了。他很少对人谈起养父母,因为那部分的记忆既温暖又疼痛,像一块不敢触碰的伤疤。

      “他们是普通人。”他慢慢说,“父亲是会计,母亲是小学老师。他们话不多,但很温柔。父亲会帮我检查作业,虽然他自己数学也不好。母亲会给我织毛衣,虽然针脚不平整。”

      他停下来,看着盘中的食物,感到眼眶发热。

      “他们收养我时,我已经十岁了。很多人说这个年龄的孩子养不亲了。但他们说,没关系,我们慢慢来。”他的声音开始颤抖,“然后我们真的慢慢来,花了两年时间,我才敢叫他们爸爸妈妈。又过了一年,我才敢在害怕的时候去找他们。然后...他们就走了。”

      一滴眼泪落在餐盘边缘。甘绻没有试图掩饰,只是让它流下来。

      “但你知道最奇怪的是什么吗?”他继续说,声音破碎但坚持,“车祸那天早上,母亲给我做了早餐,是简单的白粥和煎蛋。她煎蛋时总是把蛋黄弄破,我不喜欢吃那样的,但那天我没说。父亲出门前拍了拍我的头,说‘晚上见’。很平常的话,但我现在愿意用一切换他再说一次。”

      餐桌上一片寂静。然后,安年的母亲伸出手,轻轻覆在甘绻的手上。不是安慰的姿态,而是一种无声的见证——我在这里,我听到了,你的记忆是真实的,你的悲伤是正当的。

      “谢谢你告诉我们。”她轻声说,“他们听起来是很好的人。”

      “他们是。”甘绻点头,擦掉眼泪,“虽然时间很短,但他们教会了我一件事:爱可能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理解的东西,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来,什么时候会走。你只能珍惜它在的每一刻。”

      这句话让安年感到震动。他看着甘绻,看着这个失去了这么多却依然在努力理解爱的少年,感到一种深刻的、无法用图表衡量的情感在心中涌动。

      那不是感激,虽然包含感激。
      那不是喜欢,虽然包含喜欢。
      那是某种更深的、更复杂的、尚未命名的东西。

      晚餐后,甘绻要离开时,安年送他到门口。夜幕已经完全降临,街道安静,路灯在寒风中散发着昏黄的光。

      “下周,”安年说,“我们要进入下一阶段的学习了。”

      “爱?”甘绻问。

      “嗯。”安年点头,“虽然我觉得我可能永远无法完全理解它。”

      “我也是。”甘绻说,“但至少我们可以尝试。”

      “尝试什么?”

      “尝试去感受,即使不理解。”甘绻看着安年,在路灯的光线下,他的眼睛明亮而清澈,“就像你母亲说的那个错音——也许爱就是那个错音,不完美,但真实。也许我们不需要完全理解它,只需要承认它的存在。”

      安年点点头,然后做了一个决定——一个没有经过计算,纯粹出于情感冲动的决定。

      他向前一步,轻轻拥抱了甘绻。

      不是紧密的拥抱,只是手臂环过肩膀,短暂地、轻轻地贴近,然后松开。但这个简单的动作,在这个寒冷的冬夜,在两个都不习惯身体接触的少年之间,有一种非同寻常的意义。

      “这是喜欢的表达吗?”甘绻问,声音很轻。

      “我不知道。”安年说,但他没有后退,“但感觉是对的。”

      甘绻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走了几步,他回头,看见安年还站在门口,站在温暖的灯光里,看着他。

      他举起手,轻轻挥了挥。

      安年也举起手,回应他的告别。

      然后甘绻继续走,手插在口袋里,握着那部旧手机。屏幕是暗的,但他知道,很快会有安年的信息,会有他们的对话,会有关于“爱”的学习计划。

      会有更多笨拙但真实的尝试。

      会有更多不完美但温暖的时刻。

      就像那个错音,在完美的旋律中显得突兀,却让整首曲子有了人性。

      就像爱本身——难以理解,难以定义,但一旦出现,就无法忽视。

      因为它在,真实地、笨拙地、不完美地存在着。

      在两个破碎但努力拼凑的心里,慢慢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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