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我

作者:楠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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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的转变


      从道观回来的当晚,我便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找到那个公众号,点进了义工申请表的链接。表格需要填写的信息颇为详细,从个人基本情况到对道教的认知程度,甚至还有“为何想做义工”的开放性问题。我斟酌着语句,尽量诚恳地表达了对传统文化的好奇与对那道观清静氛围的向往,然后郑重地点击了发送。接下来的两天,我时不时查看邮箱和微信,心里像揣了只小猫,爪子轻轻挠着,带着一丝隐秘的期待。等到第二天傍晚依旧没有回音时,那点期待便渐渐冷却,化作了“果然没通过”的淡淡失落。

      没想到,第三天下午,微信通讯录那里突然亮起了一个红色“1”。点开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头像,申请备注简洁有力:“XX观。” 我的心猛地一跳,赶紧通过。

      “福生无量,申请表我已看过。” 对方开门见山,语气平和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沉静力量,“我姓薛,是观里的住持。你何时方便过来?”

      我强压住兴奋,连忙说明还有两位朋友一同前往。薛道长回复得很快,只有一个字:“可。” 接着又补充,“商定时间,提前告知即可。”

      成了!我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立刻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知南和千尘。我们叽叽喳喳地讨论了半天,最终约定下个月中旬抽空过去——这个月的假期早已消耗殆尽,只能按捺住性子等待。我将确定的日期发送给薛道长,又小心翼翼地问需要准备些什么。道长的回复依旧言简意赅:“自带个人用品,其余观内皆有。”

      生活似乎就此按下了一个奇妙的开关。时间再倒回我们从道观探访归来的那个夜晚。送完知南,我拖着疲惫却异常清醒的身体回到家。等阿飞下班回来,我窝在沙发里,跟他提了去做义工的决定。他对此并无异议,只是像往常一样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并表示自己工作太忙,实在抽不开身同行。临睡前,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随口问了一句:“对了,墨宇让你抄的经书,你买了吗?”

      我这才恍然记起这茬,连忙摸出手机,在购物软件里搜索《北斗经》和《三官经》,匆匆下了单。

      说来也巧,就在薛道长同意我们义工申请的那天,我网购的经书也恰好送到了。薄薄的两册,纸张泛着柔和的米黄色,封面是朴素的蓝色,竖排的繁体字透着古拙的气息。我随手翻了翻,里面满是艰深拗口的词句,心里盘算着,大概还是会像以往那样,凭着三分钟热度抄写几页,然后便束之高阁,继续我“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常态。

      然而,命运的轨迹却在次日清晨,发生了匪夷所思的偏转。

      那天,我正深陷在温暖被窝编织的迷梦里,睡得格外香甜。突然,一个清晰无比的中老年男声,如同古刹钟声,毫无预兆地在我耳边(或者说,是在脑海深处?)炸响:

      “起床了!”

      伴随着这声低喝,我感觉自己的头顶被不轻不重地“啪”拍了一下!那触感真实得不容置疑,并非梦境中的虚幻。

      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咚咚”狂跳,睡意瞬间烟消云散,脑子清醒得如同被冰水浇过。

      身边的阿飞被我的动静惊醒,迷迷糊糊地嘟囔:“干嘛呢……大清早的……”

      我怔怔地坐着,拿起枕边的手机,屏幕亮起——5:30。窗外还是灰蒙蒙的一片。那个声音……是幻觉吗?可头顶那轻微的触感又如此真实。我茫然地环顾四周,卧室里一切如常,只有阿飞重新响起的均匀呼吸声。

      既然毫无睡意,我索性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想着反正起都起了,便换了衣服,走到门口前那块熟悉的空地上,迎着微熹的晨光,练习起八部金刚功。动作依旧生涩,但一套打完,身上微微出汗,竟觉得通体舒坦。回到家里,才刚六点整。看着书桌上那两本新到的经书,鬼使神差地,我坐了下来,铺开纸笔,开始一笔一画地抄写。那些原本觉得晦涩难懂的句子,在笔尖流淌时,心竟奇异地慢慢沉静下来。

      抄到七点,放下笔,准备出门买菜吃早饭。就在这时,一个念头毫无缘由地冒了出来:听听墨宇推荐的《玄门早课经》吧。说实话,自从听过墨宇那晚如同“鬼哭狼嚎”的诵唱后,我对这类“经韵”实在提不起太大兴趣,一直搁置着。但那天早上,就是莫名地想听。

      我戴上耳机,找到孟圆辉道长的版本,按下了播放键。

      清越、悠扬、庄严肃穆的诵经声流淌而出,伴随着钟磬和木鱼沉稳的节奏,瞬间将我包裹。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我明明第一次完整聆听,心底却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仿佛这旋律早已刻印在灵魂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一种难以名状的感动和心旷神怡之感弥漫开来,驱散了最后一丝残存的困倦。

      听完早课,已是快八点。我急匆匆吃了早饭赶往医院。本以为起得太早,白天肯定会精神不济,谁知一整天下来,非但毫无困意,反而感觉神清气爽,思路清晰,连工作效率都似乎提高了不少。

      晚上六点半到家,系上围裙开始准备晚餐。厨房里飘着饭菜的香气,我顺手又点开了《玄门晚课经》。庄严,肃穆的诵唱声在小小的厨房里回荡,听着听着,我正切着菜的手忽然顿住了——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砧板上。我并不觉得悲伤,甚至不清楚经文具体唱诵的内容,可那泪水就是不受控制,仿佛来自心底最柔软的深处,被这悠远的声音牵引而出。

      我有些慌乱,关掉音频,擦了擦眼泪,给墨宇发去消息,描述了这奇怪的反应。

      墨宇回复得很快,语气平静:“无妨,这是正常的。经韵本身带有特殊的能量场,能与听者身心共鸣,产生净化或触动情绪的效果,因人而异。”

      那时的我还不懂早晚课内容的作用,后来学习后才知道有“早课请神,晚课超度”这一说,当时只觉得这种身不由己的反应既神奇又有点吓人。

      我以为那天的早起只是个意外,是精神过度兴奋所致。没想到,接下来的日子,我如同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每天清晨五点半,必定会被那声清晰的“起床了”和头顶那一下轻微的拍打准时唤醒,分秒不差。然后便是练功、抄经、听经,规律得像钟摆。

      这种反常的作息连阿飞都察觉了,他纳闷地看着我:“你最近怎么了?以前闹钟都叫不醒,现在起得比鸡还早?”

      我无奈地告诉他:“有人叫我起床。”

      他失笑,显然不信:“梦里有人叫你吧?肯定是你自己潜意识想早起。”

      我又跟知南吐槽,她也觉得是我心理作用,太想去道观体验,导致日有所思,“耳”有所闻。

      但我知道,那声音不属于我。它清晰、陌生,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虽然这种“强制早起”对我的身体健康似乎颇有裨益,以往爬楼都喘的状况改善了许多,脸色也红润起来,可连续半个月无法睡懒觉,还是让我感到一丝莫名的郁闷和困惑。

      这种状态持续了快半个月。一天深夜,我正沉浸在深沉的睡眠中,忽然感觉右脚脚底一个点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被细针扎了一下。我在睡梦中无意识地伸手去捏那个疼痛点。

      这时,那个熟悉的中老年男声又响了起来,带着一丝不满:

      “不通,还是不通啊。”

      我睡得迷迷糊糊,含糊地反问:“这是哪里?好疼啊……”

      “涌泉穴。”那声音清晰地回答。

      实在是太困了,嘴里嘟哝着重复了一句:“噢,涌泉穴……”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五点半准时醒来。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摸向自己的右脚底,回忆起昨夜刺痛的位置。然后立刻打开手机搜索“涌泉穴”。当图片和文字说明跳出来时,我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滞了一瞬——位置分毫不差!

      一股混杂着惊骇、荒谬和极度好奇的情绪猛地冲上头顶。

      ‘我嘞个去!什么情况?!涌泉穴不通?谁在跟我说话??是……是那个声音在指点我?!’

      我手忙脚乱地给墨宇发消息,描述了这离奇的“夜半点拨”。

      没想到,他这次竟然秒回,但内容依旧是那句让我抓狂的话:

      “别担心,等我来了再跟你细说。”

      又是这句话!我对着手机屏幕简直要呕出血来,太无语了!

      然而,气归气,经过这半个月雷打不动的早起锻炼和抄经听经,我的身体状态确确实实发生了肉眼可见的改善。以往那种莫名的疲惫感消散了大半,精神头足了,连带着心情也明朗了许多。这股由内而外生发出来的活力,是任何补品和懒觉都无法带来的。

      于是,那份因未知而产生的焦虑和纠结,渐渐被身体切实感受到的好处冲淡了。我不再执着于追问“为什么”,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时,会冒出一个荒诞的念头:我该不会是……得了什么奇怪的癔症,或者开始出现幻听了吧?但看看镜中气色渐好的自己,又觉得,如果这是“病”,那这“病”似乎……也不全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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