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被照顾了
晨光透过未拉严的窗帘缝隙,吝啬地淌进客厅,在地板上切出一道模糊的光带。
温澜是在一阵闷痛中醒来的。
先是喉咙,干涩发紧,吞咽时带着明显的刺痛。
紧接着是头,沉甸甸地钝痛着。他迷迷糊糊地想翻身,却发现因为维持着某个僵硬的姿势太久,半边身子都是麻的。
意识回笼的瞬间,青年猛地睁开了双眼。
肩侧空空如也。
昨夜那个带着滚烫温度、沉沉依靠着他的重量消失了。
沙发上只剩他一个人,蜷在角落里,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薄毯。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药味,但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和体温,已经彻底凉透。
江未晞走了。
温澜撑着发麻的手臂坐起来,薄毯从肩上滑落。
他环顾寂静得过分的客厅,厨房、玄关,哪里都没有那个人的影子,走得悄无声息,连张纸条都没留。
“呵……”他扯了扯嘴角,想发出一声惯常的嗤笑,却被喉咙的肿痛堵了回去。
也是,难不成还指望那位大少爷醒来跟他道谢,共进早餐么?
他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试图驱散那恼人的钝痛,却发现脑袋越发昏沉。鼻子也有些塞,呼吸不畅。
他吸了吸鼻子,动作牵动了酸涩的眼眶。
不是吧……
一个不妙的预感浮上心头。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掌心下的皮肤温度似乎比平时要高一些,但又不像昨夜江未晞那样烫得惊人。
更像是某种缓慢滋生的、闷闷的低热,包裹着整个身体。
他想起昨夜自己冰凉的手指,一遍遍去贴那人滚烫的额角。
那近在咫尺的、毫无防备的呼吸,在寂静深夜里,是如此的清晰。
“报应啊……”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自己都嫌弃。
这算什么?照顾病人的崇高代价?
还是来自江未晞身上病毒的无差别攻击?
身体的不适逐渐清晰起来,那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乏力感越发明显。
他裹紧了滑落的薄毯,那上面似乎还沾染着极淡的、不属于他的气息。
客厅里安静极了,只有加湿器喷吐着白雾。
他看着自己冰凉的双手,昨夜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软般的举动,此刻在感冒症状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讽刺和……愚蠢。
他不仅“精心”照料了江未晞,还附赠了自己,买一送一。
温澜靠在沙发里,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感觉身上一阵阵发冷。
他摸出手机,屏幕的光刺得他眼睛发酸。没有新消息,没有未接来电。
江未晞的头像静悄悄的,仿佛昨夜那个倚靠着他沉睡、依赖他掌心凉意的人,只是高烧衍生出的一场幻觉。
只有他此刻真真切切的疼痛,和心里那团乱糟糟、理不出头绪的闷气,证明着昨夜并非梦境。
他最终还是认命般地叹了口气,拖着开始泛酸的身体站起来,想去给自己倒杯开水。
路过茶几时,青年的目光扫过上面,昨夜那只被他带来的、喝过苦药和糊粥的碗,已经被洗净,倒扣着沥干了水,静静地摆在角落。
整齐得…仿佛从未被使用过。
不知道为什么,温澜总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系统。”
他闷声开口。
〔我是模拟器三号,本模拟器竭诚为您服务,请问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
三号字正腔圆的开口,像极了联通电话的AI机器人推销时用的语调,不禁让温澜一阵心头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你给我正常点。”
他没好气的抿了抿唇。
〔好的。〕
三号老老实实的变回了正常的声音。
“任务完成了吗?”青年强压下心底的不耐烦,语气幽怨。
他想回家啊喂!
温澜哭笑不得的回想了一遍他自己的现状。
先是捉弄不成,反倒被对方的沉默将了一军,现在自己给他降完温后不仅一句“谢谢”没有人没影了,还给他留下了个生病的“debuff”。
温澜简直要崩溃了。
〔抱歉呢,这边为您查询后显示任务进度为80%,因为检测到任务对象江未晞健康值未满呢~〕
温澜:“……”
也就是说在江未晞病好之前,他都得待在江未晞身边了?
他将合法起诉这个模拟器。
“咳咳咳……”
一阵凉风簌簌的吹来,寒意激的他不禁开始咳嗽。
青年的眉眼早没有昨日的狡黠,此刻,正轻轻垂下,急忙在身上裹好那条单薄的毯子。
——
温澜是在一阵颠簸的眩晕感里,被隐约听见门响吵醒的。
他整个人陷在沙发里,像被塞进了一个闷热又潮湿的棉絮罐子。
身上一阵阵发冷,可皮肤摸上去又烫得吓人。
毯子裹得很紧,却还是止不住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
他昏沉着,只觉得身体粘稠的像是粘在沙发上,直到听见那熟悉的、门锁转动的声音。
脚步声靠近,很轻,但温澜混沌的感官还是捕捉到了。
接着,一片微凉轻轻覆上他滚烫的额头。
是手背。
干燥,微凉,带着一点室外回来的寒气。
真舒服……他昏昏沉沉地想,几乎本能地将烧得难受的额头更往那点凉意上贴了贴,发出一声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满足又痛苦的哼唧。
江未晞顿了一下,随即抽走了手。
青年因冰凉感的消失而有点不满,但很快清晰的意识拽回了一点神智。
江未晞……他怎么回来了?
不是早就走了吗?
温澜费力地想睁开眼,眼皮却沉得抬不起来,鸢色的眸子里蒙着一层淡淡的水雾。
以至于他只能从睫毛缝隙里,看到一道模糊的、熟悉的身影在眼前晃过,走向厨房。
接着是烧水的声响,还有药板被掰开的细微“咔哒”声。
等到那脚步声再次回到身边,他勉强掀开了一条眼缝。
江未晞蹲在沙发前,离得很近。
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虽然带着病后的疲惫,但是清明的,甚至带着一种……他看不分明的专注。
青年看到江未晞递过来的水杯和白色的药片,那句简短的“吃药”回响在耳畔。
他刚想说“不用你管”,或者至少自己接过杯子,但遗憾的是,手臂沉得抬不起来,手指也不听使唤地发着抖。
试了两次,连药片的边都没碰到。
真丢人……他有些自暴自弃地想。
然后,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他的手腕。
那只手温度比他低,力道却不容置疑,瞬间止住了他所有的颤抖。
下一秒,微苦的药片被送进嘴里,杯沿抵上他干裂的嘴唇。
他只能就着这个姿势,小口吞咽着。
温水润过灼痛的喉咙,带来短暂的舒缓,可脑子还是糊的。
他甚至没注意到有水从嘴角流下,直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擦过他的皮肤——江未晞轻捻着纸巾在帮他擦着嘴角。
动作很自然,自然得让他愣了一下。
药效还没上来,寒意又卷土重来。
青年缩了缩,含糊地抱怨道:“冷……”
没过多久,更厚重的温暖覆盖下来,压住了原先的薄毯。
空调运作的声音似乎变了,送出的风不再带着凉意。
他陷在一片温暖的昏暗里,意识又开始漂浮。
嘴唇再次被温热的水杯碰了碰,
有人叫他喝水。
但他懒得动,也动不了。
江未晞端着水杯,将杯沿轻轻往青年的脸上贴了贴。
温澜:…(无响应)
他的后颈忽然被一只手掌托住,带着些许力道,将他从柔软的陷溺里捞起来一点。
温澜不得不睁开眼,猝不及防地撞进江未晞近在咫尺的眼睛里。那里面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好像在做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喝水。”
他又被喂了半杯水。
温热的水流进胃里,四肢百骸的寒意似乎被驱散了一丝。
喝完后,他脱力地一歪,额头不偏不倚,正好靠在了那只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托着他后颈的手掌上。
那掌心……似乎比刚才更暖了一点,稳稳地承托着他滚烫沉重的脑袋。
一种陌生的、被支撑的感觉,混着病中的脆弱,汹涌地漫上来。
他太累了,也实在太难受了,竟在这一刻,生不出任何推开或别扭的心思,就这么靠着,闭上了眼。
恍惚间,似乎有米粥淡淡的香气从厨房飘来。火苗舔着锅底的声音,规律而安稳。
在彻底沉入睡眠之前,最后一个模糊的念头滑过温澜混沌的脑海。
这家伙…照顾起人来,怎么好像…还挺熟练的?
这个念头轻飘飘的,和他沉重的身体一起,沉入了温暖的黑暗里。
阳光逐渐移过地板,将两人一坐一卧的身影拉长,安静的投在用石膏做成的墙壁上。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