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信号

　　“怎么样，都符合参赛标准吧。”段父倚在车旁，朝正捣鼓着电线的段柏看去。

　　确认了供电、天线也没问题后，段柏从架着桌子的后备箱起身，朝他点头。
　　将电源关闭后，段柏转而从包里掏出一个本子递给段父，“爸，晚点你能帮我去二手市场看啊可能有没有这些零件吗？”

　　段父翻开夹着明信片的那一页，扫了眼清单，冲他戏谑出声，“这可都是些老古董了啊。”

　　段柏叹口气，像是提前知道了对方要说什么，开口道，“对啊，我找蒋旭问过了，他那也没有。”

　　“行，那我尽力帮你问问。”段父颔首，将本子塞进衣服内袋。
　　说完，他又拉着段柏去做苦力——帮忙布置现场。

　　一番折腾，又是将近一小时过去。

　　段柏甩了甩被重物勒出红痕的手，一抬头，就见段父正大步朝他走来。
　　一个铁盒子被塞进他的包中。

　　“弹簧度盘都在里头了，齿轮组你姨说中午回家找找。”段父说完，又提醒了句“记得参加开幕式”。

　　段柏轻轻点头，重新穿上防风外套，跟着段父往场地走去。

　　刚落座，就觉肩后被人一拍，随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段哥！”

　　他转过头，只见孟敬文抱着个背包站在身后——包里塞满老式设备和零件，鼓鼓囊囊，连拉链都合不拢，露出一截电线。

　　段柏顺手拎来个塑料凳，搁在背包正下方。孟敬文“哎哟”一声卸下重负，转了转发酸的肩膀。
　　“可算能松口气了。”

　　他边说边用力把包里的东西往下压了压，“段哥、帮我拉下拉链——”

　　背包被吃力地拉上，布料紧绷、拉链处凸起锐利的弧度，感觉随时会崩开。

　　孟敬文提起背包，自己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塑料凳上，背包则稳稳当当立在凳边。

　　“段哥，敬文。”
　　晏云盛拿着叠明信片，自然地插进两人之间，拉过凳子坐下。

　　段柏唇角微扬，朝他点了点头，却又忽然觉得对方坐着的凳子轻轻一晃。

　　他低头一看，正好瞥见孟敬文没好气地又踹了晏云盛一脚，随即迅速收腿，叠在塑料凳下方，扭头吹起口哨。

　　晏云盛在底下悄悄回踢了一下。

　　孟敬文：“……”

　　段柏：“……”

　　“段哥？小孟？”

　　几人齐刷刷转头，看见小何正站在段柏身后。

　　他眯眼笑着坐下，目光扫到段柏身侧的两人，问道，“蒋哥今年没来？”

　　段柏点头称对。

　　“那今年的工程制作前三该我拿了吧！”小何兴奋地搓搓手。

　　段柏闻言笑着打趣出声，“要是被蒋旭知道，他飞也得飞过来把你从前三挤出去。”

　　“哎、段哥——”

　　“喂喂？”
　　话筒试音声突然响起，两人同时收声，一齐往向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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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坪前方，穿着志愿者马甲的中年男人正低头调试相机。

　　他朝人群中央挥挥手，提高声音指挥道，“小段旁边那个白色衣服的男生再往中间靠点……”

　　晏云盛依言试探性地朝段柏挪了半步。

　　“再近点儿——”
　　话音未落，晏云盛忽然感到手腕一紧。段柏已伸手握住他，将他径直拉向自己身侧。

　　摄影师这才满意地“诶”了一声，连声到，“对对对，就这样。”

　　闪光灯亮起，伴随着清脆的快门声。摄影师放下相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几下，旋即满意点头，“好了！下一组准备。”

　　晏云盛紧跟着段柏随人流向前走去。待人群渐散，孟敬文从一旁挤了过来。

　　段柏正与团体通联竞赛的队友谈话，不时颔首询问去年的赛况。

　　而晏云盛就静立在他身旁，垂眸翻动着手中的复习资料。

　　“欸，云盛？”孟敬文用手肘轻碰他，见对方没反应，又重复动作询问着，“云盛，你看那边，是不是你小叔？”
　　晏云盛闻声抬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合影站架的最高处，一道身影格外醒目。

　　那人身上的及腰墨绿色夹克大敞开，海军蓝白条纹衫一丝不苟的扎进黑色工装裤中，裤脚也跟着塞进墨绿色马丁靴中。
　　发梢刚及眉骨，碎发清爽利落。外加精壮挺拔的身材和较深的肤色，在人群中更加显眼。

　　随着那道身影缓缓靠近，原本只能隐约辨认的深邃五官也变得清晰起来。
　　是典型的眉压目长相，面部轮廓强硬，外加剑眉星目，显得十分周正。

　　“小叔。”晏云盛眼睑微垂，嘴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朝来人打着招呼。

　　正穿过人群的晏君桉闻声脚步一顿，循声望去。

　　他眯眼辨认了一瞬，看清对方后，脸上旋即绽开笑容，转身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十分自然地伸手揽住对方的肩膀，“云盛！要来年会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我以为小叔会和上次一样，刚结束一个工程，又得赶去下一个工地。”晏云盛被他揽的一个踉跄，站稳后又浅笑着解释，“就没打扰你。”

　　眼见两人越聊越欢，被冷落的孟敬文当即吸了口气，拔高音量，清亮亮地喊了声，“小叔！”

　　说完又扭捏作态地挪到晏君桉面前。
　　紧接着是被喊得百转千回的——“幺爸～～”

　　被搂着的晏云盛清晰地感觉到，小叔揽着他的手臂猛地一僵，随即被放下，头顶也传来晏君桉那带着几分尴尬与无奈的讪笑，“哈哈，我当是谁呢……这不敬文吗？好久不见哈。”

　　话音刚落，孟敬文又扬起个道不轻意不明的笑，“是啊，好久不见……”

　　说完又揽上晏君桉闲着的那只手，“小叔，我报了待会的测向竞赛，你指点指点我呗。”

　　只见对方嘴张到一半，孟敬文就凑过去在耳边说了什么。
　　晏君桉转而回头朝自己侄子带着歉意道，“不好意思啊云盛，晚点我再来找你……”

　　晏云盛不明所以地点点头，但两人早已消失在人流中，只好转头看向侃侃而谈的段柏。

　　“所以是临时换我来当'主叫员'？”段柏开口确认。

　　对方立刻点了点头，语气沉稳地接话，“届时我来负责'扫地台'。队长交代了：'九点开始先主攻20米，如果中午差距拉得太大就转10米；求稳的话就转15米，下午看情况再试着往40米走……'”

　　段柏闻言摩挲着下巴，不时点头表示赞同。
　　直到对方提出要先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两人的对话才算告一段落。

　　见晏云盛还抱着书愣愣地站在一旁。段柏转身拍了拍他的肩，朝考场方向扬了扬下巴，“走，先陪你去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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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好，请先出示身份证。”考场入口处，一位女生坐在桌前，接过身份证核验后继续说道。
　　“请把电子设备和复习资料放在我身后的指定存放处。”

　　晏云盛依言将书塞进包里，放在了那张早已堆各式书包的桌上。

　　回头看向段柏时，段柏冲他扬起笑容，竖起大拇指，朗声道，“加油！”

　　“嗯！”晏云盛重重点头，随即转身迈进考场。

　　段柏也是时候去和团队汇合了。

　　之前的队友正啃着面包，见他来了，赶紧灌了口水把面包咽下，“小段，都打理好了？”

　　段柏点点头，问道，“另外两个队友也准备好了吗？”

　　“他们去拿压缩饼干和巧克力了。”

　　话音刚落，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女生跟在一个中年女人身后，俩人正有说有笑地提着装满零食的塑料框走了过来。

　　“二姨。”段柏嘴角扬起，朝中年女人打了声招呼。

　　女人笑着拍了拍他的背，问道，“这次有信心拿金牌吗？”

　　段柏目光闪烁面上全是兴奋，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

　　随着其他队伍陆续集结，团队赛很快拉开了序幕。

　　段柏迅速戴上耳机调整坐姿，手指搭上旋钮上开始调频。

　　段柏：“我在14.290主叫，请避开这个频率。”

　　扫地员：“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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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扫地员：“主叫台，你频率上5kHz有个堆积，可以尝试。”

　　段柏：“频率清空，我开始主叫。”

　　段柏：“CQ Contest，CQ Contest，this is BAANX* Contest，standing by……”

　　“BAANX*……this is BD1A** 59，23。”

　　段柏：“BD1A 59 83。”

　　扫地员：“BD1……搞定，日志已同步。”

　　段柏：“CQ Contest，CQ……”

　　扫地员：“发现稀有台！在14.285，呼号是BI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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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队长：“主叫台，现在可以QSY到21.310尝试15米……”

　　段柏：“收到。”

　　段柏：“CQ Contest CQ……”

　　扫地员：“……日志已同步。”

　　“CQ Contest……this is UA9K** Contest，standing by……”

　　段柏：“UA9K**……this is BAANX* 59，2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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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十二点整，进入强制休息时间。

　　段柏摘下耳机，晃了晃有些发僵的脖子，顺手把松动的皮筋往上紧了紧。
　　这时，一份还冒着热气的盒饭递到了他面前。

　　抬头一看，正是晏云盛。

　　段柏拆开盒饭，蒸汽混杂着肉香扑面而来。他先囫囵扒了几口，才看向撑着下巴注视自己的晏云盛，“你吃过了？”

　　晏云盛点点头。

　　段柏咽下嘴里的食物继续问，“什么时候来的？”

　　晏云盛轻声答道，“你联到那个俄国稀有呼号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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