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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局脱身引争吵驿馆偶遇各喜忧
神川岐州,建南堂——
众人走斝飞觥,备极欢娱。曲终人散之际,商定好明日巳时出发。
一行人骑在马上,边醒酒边慢慢悠悠往鸿胪馆溜达……
也不知怎么带的路,三转两拐,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来到一条小巷。而在巷子里没走多远,便被一群蒙面人堵了个正着。
可这帮公子王孙、达官显贵还真没当回事儿。
大鸿胪宗琰显然酒还没醒,借着酒劲儿毫不畏惧不说,还不忘安慰身旁恭王“殿下莫怕,想必是在风月场所外蹲点儿、专挑酒后客人下手的小毛贼。可他们今儿算是走了眼,也不看看是谁的队伍!”
兰溱表面上点着头,可心里却在翻白眼——如此招摇过市的大队人马都能看走眼,那也未免太瞧不起劫道这一行了。这可是个高危行业,不是随便来个傻子都能干的行当!
就在这边儿还拿豆包不当干粮时,来人却是毫不含糊。挥舞着手中闪着寒光的兵器径直冲来……
随行侍卫眼见来者不善,赶紧各护各家。刹那间人喊马鸣、兵器相碰、乱作一团……
一通严阵以待、严防死守下却发现来人只奔向一个目标——秦韵——除了缙云司护卫,他国侍卫都在护着自家主子,所以均是按兵不动。
刘川护着兰溱退到一旁观瞧……秦韵留的缙云司将士都是个顶个的好手,可对于来人却也无法一招制敌,而只能将将打个平手。此时他明白这些人绝非普通截道儿小贼,而且从身手看,比之前边境遇袭那帮人还专业不少。
秦韵眼瞧在羊肠小道中的巷战不好施展不说,万一急生乱、忙出错,一时错手伤到挤在一堆儿的自己人,到时难免不好收场。于是调转马头……她盘算这伙儿人既是冲他而来,倒不如就由自己做诱饵,将人引到空旷之地。到时凭借己方主场之利,即便单靠人数优势,围也能把来人围死。
可就在她调转马头、策马离开队伍之际,她明显感到来人瞬间的不知所措。虽然只有那么一瞬,却让她觉得相当吊诡。
见秦韵策马而去,以沈约为首的缙云司一众将士赶紧调转马头去追他们掌司。
——秦韵,缙国长公主,缙云司掌司。
——沈约,字臣延。缙云司长史,缙国吏部侍郎。
霍允见状也想要追,可就在回身的瞬间被剑刺了个正着。顷刻间,血流如注……
此时,远处传来岐州卫军的声音——人影没见着,口号却甚是响亮。
行刺的人马见形势不妙,转眼间便消失于茫茫夜色之中……
鸿胪馆,秦韵厢房——
缙云司随行军医、神川随行太医和岐州名医来了个三方会诊。一通反复研讨后,得出了“伤口虽深但好在未伤及筋骨”的结论。
也是给秦韵看得直摇头,心话就个皮肉伤,却偏要搞得像疑难杂症一般,估计当年患头痛病的孟德公备不住就是给这帮妙手回春“谨慎”没得。
兰溱看着受伤的缙国尚书……转头盯着江齐“江州牧,这岐州虽离神川远了些,但仍为神川领地。想我神川境内四境安宁、国泰民安,这在你治地又怎会出现今晚这般骇人听闻之事呢?”
“是是,殿下所言极是。确实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下官一定彻查!”
训完自家官员,接下来便是安抚缙国友人。于是兰溱看向秦韵,却发现这人脸色不对“你……没事吧?”
秦韵摇摇头。
兰溱只觉是其太过担心受伤之人便未再多言。转而看向霍允“虽说霍尚书此次入境我神川未持官家文牒,不能算两国间的正式访问,而只能看作个人行为……”先撇清外交责任,以免事态升级。“可毕竟是在我神川遭遇了不测。想我神川依法治国、法纪严明,历来不姑息任何恶人,更何况此次伤到的又是霍尚书。”赶紧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霍尚书放心,等江州牧查明此事后,我岐州会给霍尚书一个满意的交代。”
霍允坐在椅子上,艰难抬手作揖“霍某先谢过二皇子”。心话,这臭小子可真行,责任撇得溜净儿不说,还一句话把后续处理全推给了江齐。
送走众人,关上房门,秦韵回身看着霍允……
“别这么一脸严肃嘛。”笑着起身,来到秦韵身前,伸手搂住腰身“怎么?心疼了?”
“疼吗?”
立马儿一脸痛苦状“嗯!”
伤口实实在在,说不疼是假。可……秦韵推开霍允的手,走出几步,回身,上下打量这人……突然嗤笑“就不会嘱咐人下手轻点儿?这种事儿,还用我教你吗?!”
“哈哈哈……你呀,说什么呢?”乐着摇头,坐回到桌边。
“我调转马头时,见他们犹豫了下,就觉得奇怪。按理说在目标明确的情况下,一定是紧追目标不放。犹豫就只能说明……”对上霍允目光“目标不是我!”见其笑而不语“霍公真是老谋深算,这怀抱佳人、推杯换盏间还在计算着回去后的朝堂交差之事。”
“你呀,看破不说破不好吗?朝堂上那欲加之罪已经在等着我了,霍某总要打算一下吧。”
“我伤了,你也伤了……”秦韵思量着。“曾闻满清李鸿章在马关挨了一枪而为满清朝廷省了一亿两白银,你这……”摇摇头“就不能学点儿好吗?!你怎么就觉得如此一来皇太后便不会治你的罪了呢?”
挑眉坏笑“试试看呗。”
“还捎带着让江齐欠你个人情,你可真行!”
“这你可冤枉我了。刚才你也在场,江齐对我这人情债可是神川那皇子硬推给他的。”双手一摊“人家同事间相互甩锅,与我何干?!”
“哟!你还委屈上了?!”白了眼霍允“霍公如此深谋远虑,为何就不能为我做个打算?!”
“都现在这个时候了,你跟我说这个?!我为你做打算……”抬眼瞅着秦韵“你哪回听了?!早问过你八百回了,让你不计前嫌,你肯吗?!我都许你正妻了,你还是不愿。我一直不能如你所愿地处理我的妻妾、家族、朝堂……可是韵儿,你要知道我堂堂九尺男儿,对家、对国是有责任的!”敲得桌面“咚咚”响。
“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不能像你一样随心所欲得由着性子、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你为何就不能理解我,接受这个现实呢?!你为何就不能容容我呢?!”也是借着酒劲儿,酒壮怂人胆。
“我怎么就随着性子乱来了?!”
“不是吗?!刚在建南堂江齐是怎么说的来着,这才一会儿的功夫就全忘了?!我好歹有所避讳得把我的妻妾安置到了西平,让你眼不见为净。而你呢?成天招猫逗狗……以为我瞎吗?!”
瞧出这人是真生气了,秦韵索性将头扭向一边。许久,冷冷一句“我明日一早出发。”见霍允不语“你我,就此分别了。”
努力收住怒气“嗯。”
“虽说小皇帝下了旨,让我礼成后才可回缙,可……我还不稀罕回去呢!”
极力隐忍“嗯。”
霍允的只应声不接茬终于激怒了秦韵——强压心中不忿,怒视这人……心想比谁更气人是吧?行!“昔君视我,如掌中珠。昔君与我,如影如形。何意今日,忽然两绝。何意一去,心如流星。”剑指着人“可见你呀,对我也不怎么样!”说罢,盯着瞬间怒发冲冠的霍允,心满意足得扬扬眉。
霍允“呼”得起身——金刚怒目,忿然作色。明知这丫头是故意的,可还是怒火中烧!强压心头熊熊怒火,从嘴缝中挤出一句“你多大了?!”
面无表情看着霍允……突然转身向门口走去。
抬手开门,撂下句“二十五。”抬腿迈过门槛。
走出两步又退了回来,门口探头,压低声音神秘兮兮一句“回头朝堂之上可千万别让人知道,当朝堂堂霍公是从象姑馆出来后遇刺的!”说罢,重重甩上房门。
没走几步,便听到身后房中传出叮咣五四摔东西的声音。秦韵耸耸肩,摇头晃脑一句“就说酒后容易乱性吧。”
岐州鸿胪馆大堂——
兰溱本是酒后燥热,想着到室外透透气,便出了房间。
正于外廊溜溜达达散步之际,便听见大堂传来个熟悉的声音。于扶栏张望——是秦韵。
细听下,这人在向管事要空房。心里不觉好奇,即使没有之前宴席间江齐的“流言蜚语”、“爆料吃瓜”,单凭他自己的眼力架也能瞧出这二人“共枕眠”的关系。可今晚霍允受伤留宿,这人却出来要空房,是……作秀?避嫌?不觉摇头,认为都不符合秦韵的行事作风。于是心中便更觉好奇。
继续旁观……
见秦韵索要无果,索性“赖”在鸿胪馆大堂的“休息区”,没好气儿地瞅着堂中满脸堆笑的管事,丝毫没有离开的迹象。
兰溱的理智告诉他千万不要趟这浑水,毕竟眼前这人不是善茬,且在知其来意后,理应避之不及。
可他脑中感性的部分又让其禁不住不但对眼前这场景好奇,更是对这人甚感兴趣——不明白这是唱的哪一出。
可最终还是理性战胜感性,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硬是按下了自己那颗吃瓜的心,只站在楼上瞧热闹……
又过了会儿,见秦韵还是赖着不走——一手撑腮,另一手的手指在桌上轮番不停地敲打……夜深人静之下,那声音让兰溱觉得格外烦人。
就这样再过了会儿,秦韵开始四处张望……岐州这鸿胪馆本就不大,所以不出意外地发现了兰溱……
兰溱本在冷眼旁观,而秦韵百无聊赖制造的噪音让其不由走神儿,考虑起自己的事——好奇这人和兰孝陵乃至缙国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他们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一时间想得过于投入,以至于忽略了观察秦韵。
等再回过神儿看秦韵时,发现这小祖宗正盯着自己乐。意识到行迹暴露,于是赶紧闪人。可怎奈人生地不熟,慌乱之下,一时没找着北……
秦韵被这人一通没头苍蝇般的手忙脚乱逗得前仰后合。大笑着对其招招手“兰溱!你给我过来!”
兰溱心里这个悔啊……心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好奇害死猫”、“不作不死”的千古遗训抛于脑后!自己也是闲的,瞧这热闹为嘛地呀?!可,能不过去吗?——难!
于是深吸口气……迈着公府步,一身皇子范儿,气定神闲下楼,轻飘飘一句“这么晚了,元正殿还没休息呢。”
秦韵这个乐啊。“太阳都落山这么久了,你还没现原形呢。”
“你!”
“你什么你?!你站那儿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我……”
“我什么我?!像你说的,都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意欲何为?!”
“我能干什么?!”也是被怼的没了刚才的淡定自若——本来也是硬装出来的——瞪着秦韵“这是神川!我身为神川皇子在自己家里溜达,你管得着吗?!”
“哎呦,你要不说我还忘了。都说穷乡僻壤,小国寡民。”指着管事“可没想到你家穷的是连间像样儿的客房都没有啊。”
管事一直在附近假装忙活地察言观色。现在听着这话便赶紧赶过来,对着兰溱深施一礼“见过殿下。是小的无能,元正殿想要间空房,可近日来见天儿大雪,客人都留宿着。这眼下馆内就只剩几间下人房,实在没有空着的上房了。要说把其他客人撵走也不是不行,可江州牧特别交代过,说殿下爱民如子,不让扰民,所以小的也不敢自作主张。”言语中充满了无奈和委屈。“这下人房在侧馆,都是随从、马夫在住,实在简陋得很,只怕……”摇摇头“元正殿住不惯啊。”
兰溱看了眼秦韵“那你能住得下吗?”
“你?!”
对着秦韵,有样学样小声一句“你什么你?!”又朝管事使了个眼色,示意其退下。于这人身旁落座“原以为你是那种横眉冷对千夫指,仰天大笑出门去之人,可没想到啊……也是个沽名钓誉之辈。”
“我?沽名钓誉?”
“那你要空房干嘛?如此做表面功夫,用沽名钓誉确实不妥,又当又立倒是合适,可我觉得……”摇摇头“毕竟不好听嘛。”
“刚才我还认为你酒量大,是个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主。可现在看来,”同样摇摇头“还是醉了。”
眼带笑意“何出此言?”
“没醉……”说着伸手使劲儿捏住兰溱下巴,咬牙切齿“没醉能这么往死里作吗?!”
“你!……啧!放手!一女儿家成天对男子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
“你这大男人成天被一女儿家动手动脚,还好意思说?!”
“你是没挨过揍吧?”
“你动我下试试!”
……
二人你来我往……
几个来回下来,索性谁也不理谁……
兰溱偷眼瞧着嘟起嘴、一脸不爽的秦韵——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兰孝陵有这种表情。倒也不是没见过兰孝陵生气,只是……是没这人可爱。不知道这人笑起来是不是也是兰孝陵那副白痴相……不对!她笑过,那笑容……可比兰孝陵可怕。
仔细瞧来,还是不一样——脸型比兰孝陵圆润,眼窝没兰孝陵那么深邃,鼻子虽没兰孝陵那般高挺却是精致清秀了许多,还有嘴唇……女孩子的嘴唇应该柔软许多……
此时,秦韵身上的香气袭来……兰溱自己也佩香囊,于是两种香气混合下产生出一种新的香气,兰溱嗅着……还挺好闻!不由深吸起气……
见兰溱“宕机”了半天,秦韵索性重新上手,捏住这人下巴左晃右晃“哎!哎!想什么呢?”
“哎?哎!晕!晕!别晃了!再晃吐了。”毕竟喝了好多酒,能没后劲儿吗?!
“酒缸吐酒?我倒是还没见过!”于是更加起劲儿得晃着“今儿不如就让我开开眼!”
上手制止秦韵“你有话好好说!这来不来就动手的毛病,它容易挨揍!”
二人嘴上你来我往,手上也没停下。
“和你这种人就不能废话。”秦韵执意不松手。
“我哪种人了?!怎么就不能和我好好说?!”兰溱反抗到底。
“和你犯不着!但凡能动手,就绝不多说一个字!”
“那要是动不了呢?”一脸得意。——经过一番缠斗,兰溱终于将秦韵制服。此时,按住秦韵两手,任其怎么挣脱都甩不开。“你呀,我毕竟是男人,任你力气再大能大的过我吗?”
见秦韵还在专注于尝试各种方法摆脱“你怎么就这么不听劝呢?!是因为没挨过揍吗?之前我可都是让着你,你不会真以为我怕你吧?你好歹也是一国的金枝玉叶,怎么就养成这么个任诞简傲的性格呢?像你这种集世间女子缺点于一身的奇女子,我还真就是只在书中闻,人间不曾见。”
秦韵继续挣脱……
“哎呀,没用的!别挣扎了。”
二人继续较着劲……
“你呀,还真是执着。不如这样吧,你老老实实叫我声好哥哥,跟我认个错,说句‘我错了’,我就放手。”
二人的较量已然白热化……
“哎呀,你还真是……算了,我……”——“啪!”清清脆脆一声。
秦韵一时愣住“你……我……你干嘛突然放手?!”
“啊?!”兰溱难以置信地捂着一侧脸颊,皱眉瞪着秦韵“你还怨起我来了?!那怎么着?难不成我还一直握着你的手不放吗?!”
“你!”虽说这人欠揍,可就这样甩了人家堂堂皇子一个大嘴巴……即便完全是意外,可秦韵也觉得确实不妥。于是盯着兰溱还留着巴掌印的脸颊,喃喃道:“你……没……事儿吧?”
“你吧……”兰溱揉着脸,满眼怨气地瞅着这人“要是想道歉就真诚点儿,有什么可别扭的?!”
“我道歉?!我道的哪门子歉?!明明是你自找的!”
“你!……哎,行吧,都是我的错,行了吧?!”说罢,不觉摇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非礼你不成呢。”
其实,对于自己没有暴怒的反应,兰溱也挺意外。可刚才和秦韵打闹时,他自己也是看得真真儿——二人对抗中,确实是他突然间先泄的力,从而才导致了秦韵一时没收住——真的就只是个意外。
虽说自己也有那么一瞬想要狠狠讹下秦韵的想法,但当看到这人不知所措的表情后,心里突然就莫名其妙地赦免了这人。而只是歪头一句“那你要不要补偿我呢?”说罢,眨眨眼,神秘低语“我那间房,你可以去。”
“我真后悔刚才没一巴掌扇晕你!”
“哈哈哈……想什么呢?!你想,我还不愿意呢!”收起不正经的腔调“我的房间是套间。里间有床,外间有榻。你呀,”以兰溱的眼力价儿,也能猜出个大概,但把话说得太露骨不是他的风格。于是想了想,选了个委婉的说法“要实在瞧不上你那间,就在我那儿将就一晚。我呢,勉为其难,床让给你睡。只不过……房费可不便宜。所以这一晚后,咱们就两清了。如何?”指的是秦韵之前讹他一个问题黄金一两,还把他随身的子辰玉佩当抵押物的事儿。
盯着兰溱思索良久……“你就不能和别人挤挤?”
麻利儿起身,扔下句“你挤吧!”转身就要走人。
连忙拽住兰溱“行!行!成交成交!免得让你误会我稀罕你那块儿破玉佩!”
见秦韵同意,兰溱便伸出手做了个“拿来”的手势。
“得得!给你!给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多珍贵的物件儿啊……”边说边取身上的荷包。
“我这块子辰玉佩可是与神川的玉玺同出一石,那是我出生时皇爷爷赏赐的,跟了我二十多年,岂是你那些俗物能比的?!”
“别说出了个神川玉玺,就是蹦出个齐天大圣,它该是块石头还是块石头。我就见不得你们这种提笼架鸟、玩物丧志的纨绔子弟,成天正事儿不干只想着……哎?哎?!”盯着空空的荷包,瞬间傻了眼。
“怎么了?”
“呃……可能……也许……”秦韵脑袋飞速旋转,回放着从拿到玉佩开始发生的事……可想了半天,还是想不起来。心中暗叹一句:干了!
兰溱起身看了眼荷包,一脸难以置信“不见了?!”
“呃……嗯……嗯。”
“秦嫣然!”
“你喊什么?!我这不是给你找着呢吗?”说着把自己从上到下摸了个遍。
“你最好给我找着,不然……”
“不然怎么着?你还能怎么着?!”
“哎?你这人!”
“哎呀,行啦行啦!你别一脸哀怨地看着我了成吗?……估计可能是刚才遇袭时弄丢了……这么着,我现在就回去给你找,给你找行了吧?!”说着转身就往馆门去。
兰溱眼疾手快一把拽了回来“刚遇袭,你还敢出去?!”
“我不出去怎么给你找?!这要找不到,我不得被你蛐蛐死?!”
“那你要出去有个什么事儿,算是给我的子辰玉陪葬吗?”
“哎?你这话说的,我凭什么给你的破玉佩陪葬啊?”
“那怎么着?难不成你想给我陪葬?”瞧着秦韵乐。
“我呀,陪呢是肯定不能陪你,但我可以‘葬’!”甩开兰溱,执意往门口去。
“行了,行了,派人去找吧。”追上秦韵,硬是给拽了回来。
兰溱喊了人,描述了下玉佩,让顺着去建南馆回来的路仔细寻去。见秦韵一脸阴沉“这找到了,自然是好。若是找不到……”挑挑眉“回头咱们再算。”
秦韵翻了个白眼“你吓死我得了。”
兰溱房内——
秦韵跟在兰溱身后进房。“你这儿怎么这么呛呀?”一手遮着口鼻,一手夸张地扇着风。
“这安神的香,哪有那么夸张。”兰溱指指里间“你睡那儿,东西我没动过。”说着坐到榻上。此时馆内侍从鱼贯而入,送上帛枕锦衾,端上热茶点,外加几片热棉巾。
秦韵倚着里外间的落地花罩隔扇门,目送侍从退出厢房。再瞧兰溱——盘腿上榻,倚靠着帛枕锦衾,品了口茶便开始给自个儿上热敷——刚才挨秦韵的那一巴掌,现在脸上还依稀可见红印。
眄向秦韵,幽怨一句“笑什么?!”
“嗯……我突然觉得你有点儿……”眼珠一转,斟酌了下用词“童趣!”
“你才幼稚呢!”
见被听了出来,秦韵索性放声大笑。
兰溱有意无意上下扫了眼秦韵——还是夜宴的那身衣裳,佩戴得也还是夜宴时的那个香囊,可见这人回房后……眼珠转了下“怎么?和你的霍尚书吵架了?”余光捕捉到秦韵脸上一闪而过的怒气,便幸灾乐祸“你可真有意思,人家吵架都是男的被赶出房间,而你倒好。”笑着摇头。“怎么着,今晚要没我收留你,你还真打算睡那下人房啊?还是……就那么在大堂坐一晚?”
轻叹口气“我哪儿知道你偌大个神川,鸿胪馆里居然连间能拿的出手的、多余的客房都没有。日子过这么紧巴,也难怪你们皇子总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所以是我不懂事儿得多管闲事了?”冲一脸不解的秦韵挑挑眉“难不成你是在大堂里坐等你的霍公求你回去?”
看着一脸幸灾乐祸、欠儿欠儿的兰溱“啧,我说一进来就觉得别扭呢……倒也不是这房里的香气就真那么呛人而是……”认真地嗅着香气,辨别着……指点着兰溱“与这房中之人不符。”
秦韵对于香气有着迷之执着,平日里只要不领军打仗——那种时候一身香气实在不成体统——都是佩戴自己喜爱的香囊,仿佛一时闻不到便会心慌,失去安全感。
“檀香、茴香……佩兰……龙脑……还有甘松……这不就是荀令十里香的香方吗?怎么着?想做留香荀彧啊?嗯……安不安神的不好说,但确实有点儿东施效颦的味道。”
兰溱被逗乐了“你是狗托生的吧?”此时,空气中混杂进秦韵的香气。这种混合香还真让兰溱有些流连忘返——毕竟也是香道中人。于是朝秦韵招招手“我看你现在也不困,不如过来聊两句?”
“倒也不是不行,可……”来到榻边与兰溱隔案而坐,一脸坏笑“这陪聊可是另一个价钱。”
“行——”兰溱乐不可支得点着头。“回头你赔我子辰玉佩时,我都给你折出来。”
“我说兰溱,你可真会算呀。”
“你也好意思说我?!彼此彼此罢了。还有,”眄了眼秦韵“你们缙人都不懂礼数的吗?”指着自己脸颊“这出手伤人我已经不和你计较了,可你这张口闭口得对我指名道姓……它合适吗?”
瞧着还在给自个儿上热敷之人,秦韵多少有点儿对不住。于是一脸殷勤“那我该如何称呼您呀?”
“在下姓兰名溱,字孝瓘。你可以喊我恭王殿下,也可以叫我二皇子,或者……”不怀好意得乐“随着兰孝陵喊我二皇兄也不是不行。”
“二皇兄?!二师兄还差不多!我说他二哥啊,你这总爱占人便宜的毛病……”瞧着兰溱,啧啧嘴“难怪出门儿容易挨揍!”
“你这人啊,犯了错、道个歉它不寒碜。即便你手握真理,主动示弱又能如何?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更何况你又是个女子,撒个娇卖个萌就都过去了,何必非要学熟鸭子嘴硬、咄咄逼人呢?落得个被逐出房间、居无定所的下场,它能证明什么?”看着秦韵瞬间拉下的脸 “哈哈……好了,好了,我主动斟茶示弱总行了吧。”说着拿起一只茶杯,斟上半杯茶,推给秦韵“咱俩算扯平了。”
不屑地一个白眼“斗筲之器、小肚鸡肠!”端杯刚要喝,又突然停住。
兰溱瞧着,淡淡一句“见色才能起意,你就放心喝吧。”——你没姿色、我对你没兴趣。
“都是想法儿藏拙,哪有自爆软肋的,我当然放心。”——你没兴趣,是因为你不行。
“哈哈哈……”索性环抱双臂,戏谑地眼神瞧着秦韵。见秦韵还在盯着茶杯“怎么?真担心我下药?”
一脸不屑“小人之心!我只是……”盯着杯中茶“刚一进门儿就闻到一股茉莉的味道,原来是这茶香。”
“啊。”凝眸盈笑“这是正山小种堆叠茉莉窨制而成的一款花茶。茶引越裳灵种花,列作人间第一香。这茶香是不是清雅静心?”
秦韵抿了口“确实。”嗅着茶香,混合着房中香气……整个人怡然自得,甚是惬意。
二人继续品茶……
秦韵抬眼——对面之人端坐榻上,仪静体闲,静若幽兰。
兰溱感受到对面目光,却头不抬眼不睁一句“好看吗?”
“嗯?”
抬眼凝笑,双眸萤火闪烁如盈盈秋水。
“你!……”颇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有意思吗?!”
“你这次来神川,当真是要选夫婿?”笑容依旧让人别扭。
“我……”认真盯着兰溱“刚我看你……”突然变脸“你放心!我看不上你。”
咬着嘴唇偷乐“哎呀,这心算是放下了,可这话……听着,还真让人喜也不是,悲也不是呢。”
“那你有什么推荐人选吗?”斜眼瞧着兰溱。
“这个嘛……”兰溱思索着。
来前儿是打着推荐兰孝陵的算盘,可现在看来已然完全落空。想说“除了我,谁都行。”可再看秦韵——此时,烛火映衬下,明眸善睐,目光清炯,毫无戏谑之意。可那眼神好像根本不在期待什么答案,而是带着股子……审视?兰溱一时没看懂。
眨眨眼“这两人间的情感哪是他人觉得合适就合适的。所谓环肥燕瘦,不过是各有所好罢了。回头到了永安京还是你自个儿选吧。……你看我干嘛?”有些不自在。
“怎么?你叫卫溱?”不怀好意得乐。
听出看杀卫玠的隐喻,于是“我叫兰玠!”
秦韵房中——
霍允本就因秦韵远赴神川一事而心中郁闷至极,现在索性借着酒劲儿,便在房中一通狂摔……
宣泄了半天,坐回桌边,看着满地狼藉……想着自己不仅教导秦韵要“喜愠不形于色,肃肃如入廊庙中,不修敬而人自敬。”而平日里自己更是身体力行,从不动怒失态。上次如现在这般发火,还是在多年前,而想到起因——还是秦韵——便又气不打一处来。
欲继续摔物件儿解气,可环顾四周,能砸的是一个儿都没糟,眼下还真就是欲摔无物。于是起身,披上裘衣,开门,对门口侍卫撂下句“收拾下。”便出去透气。
沿着连廊溜达着消气儿……
看着夜幕飘雪——虽谈不上鹅毛却也不小——禁不住想起秦韵小时候。每次飘雪,只要看着自己,那小丫头便会跑到怀里。边赏着满天飞雪,边缠着自己给剥栗仁。忆往昔,霍允脸上不觉浮现笑意。而那笑容,温柔至极。
长叹口气,感慨着那时小丫头甚是可爱的同时,不免摇头皱眉——怎么就长成了现在这般气死人不偿命的德行?!真是花下月,枕前人,此生谁更亲?掌中珠,心上气,爱惜岂将容易!
霍允负气走着……但见不远处的勾栏边儿站着一人,正眺望远方,看上去心事重重。故意清了下嗓子“小刘将军这么晚了还没睡呢。”没话找话式地打着招呼。
作揖行礼“霍尚书。”
顺着刘川刚才望去的方向假模假式地张望着。“将军这么晚了在看什么呢?”转头似笑非笑“莫不是在观察敌情?”
“我在看两国边境。”刘川眄了眼这人——之前在建南堂二人可算不上把酒言欢。“但愿万千将士用性命换来的太平盛世,不要被一些人的一己私利破坏才是。”
“啊,”点头附和,不咸不淡一句“但愿吧。”
刘川侧头质疑“霍尚书莫非不愿?!”
“我说你……”霍允皱眉笑看刘川“将军对霍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为何我觉得你对我很有敌意?”
“敌意谈不上。误会……还真有些。”
“哦?”
“我一直觉得你喜欢秦韵。看来,是我误会了。”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我一直觉得你不喜欢韵儿,看来是我误会了。”
停下脚步,回身“你在意吗?”
见这人一脸严肃,霍允摇头笑叹“小刘将军啊,韵儿和兰肃,可完全是两个人啊。”
“我知道!”
“你不知道!”上前几步,来到刘川近前。“你是因为兰肃所以先入为主了,可其实你根本不了解韵儿究竟为何许人也。”抬手拍拍刘川肩膀“这种事儿单靠想象,它可不成。”
霍允的笑让刘川很不舒服——他确定自己心中唯有兰肃,而之所以力挺秦韵无非是看不惯霍允不争取、不拒绝、不负责的渣男态度。于是“无妨,有的是时间了解。”
“嗯?”
“虽听说秦韵此次来神川是选皇子,可我也是世家子弟,家族在神川不输你霍氏在缙国。而我,年轻有为,前程似锦。与秦韵相处下来,保不齐她不会动心。”放狠话呗!不蒸馒头争口气,不管有的没的,随便说!
可霍允已然过了年少轻狂的时期,只云淡风轻一句“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男人。”便把刘川怼得干瞪眼。
缓了半天,终于憋出句“喜欢什么不重要,能留住才是重点!”
霍允说不上一副什么表情,可心里一定是不爽的,因为“你比刘子柏可差远了。”——刘川长兄刘山,字子柏。西征时,就在这缙岐边境,于神川同当时的岐国一役中战死。
“你说什么?!”刘川显然被激怒。
“令兄成熟稳重、谈笑风生间张弛有度,你可是没学到其半分。”
刘川仿佛咬碎了牙般挤出二字“霍……允……”
“对了,韵儿曾与令兄有过往来。”上前注视着刘川,缓缓道出所谓的真相“因为劝降不成,才起的杀心。”看着刘川瞪大的眼睛“你如此维护韵儿,按理说我是该感到欣慰的,可韵儿她……”摇摇头“用不着!”
后退几步“莫说你兄长,就连缙国先帝的霍皇后、我同父异母的姐姐,韵儿也是说杀就杀。外带着连霍皇后的小皇子和其母系一族上上下下近千口人,也是以逆谋之名诛杀。韵儿不是兰肃,这点儿你最好搞清楚。儿女情长、日久生情的戏码在她身上不会发生。所以,”指着刘川“选皇子就是选皇子,怎么也轮不到你。”
刘川震惊之余“你不也姓霍?”
霍允聆音察理、鉴貌辨色,明白这人是想表达对于秦韵杀得也是自己亲人而自己却还能与其如胶似漆的质疑,只是因为过于惊讶又加上天生不善言辞,所以才会词不达意。于是摇头轻笑“那朝堂之上,舌战群儒之时,你可怎么办呀……”
“霍尚书真是善解人意。”心话按你的说辞,这都给你异母姐杀绝户了,可旧事重提你却还能如此气定神闲……真是渣!
瞧出刘川脸上的不满“你虽武将出身,可听说如今也是身在朝堂,想必应该也多少体会到了文官的审时度势、趋利避害吧。韵儿当时不过是权衡利弊后的当机立断,所谓赌场无父子,”摆摆手“权利斗争向来如此,我都能放下,你,”看着刘川“又何必介意呢。”
突然想到什么“对了,常言道有事钟无艳,国乱思忠臣。而你神川此时正是无事夏迎春的海清河晏,所以像你刘氏这种‘狡兔死,良狗烹。高鸟尽,良弓藏。’的淮阴侯,在朝堂之上,日子怕是不太好过吧。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将择主而事。”说着靠近刘川“有朝一日若是神川朝堂让将军难做,不如索性另谋高就。我霍氏广结天下有志之士,到时不论哪国,都能为将军引荐。”
一字一顿“忠臣不事二主。”
“哈哈哈……”霍允大笑着拱手告辞,转身时留下句“言之尚早,不急,不急!”
刘川瞪着霍允远去的身影……转头再望着深夜里的寒雪霏霏,心里拔凉拔凉的。突然间莫名思念兰肃,真希望那人此时就在身边,这样,他便可以借那个肩膀靠一靠……
回到秦韵房间——
霍允看着被收拾得像没事发生过一样的厢房,左顾右盼……半天,也还是不见秦韵踪影。想要向侍卫问询却又觉多余,于是心中莫名火又起,也不知此时气得是秦韵,还是他自己……
兰溱房间——
兰溱、秦韵,二人盘腿隔案,对坐榻上。喝茶品香下棋的同时,还时不时你一言我一语得斗着嘴……
神川永安京——
此时,同样漫天飞雪……
相辉楼厢房中——
兰肃趴在槛窗边,听歌赏舞。边犯着相思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穆鑫、洪越、韩樱、宫诚……一大帮子人聊闲天儿……
而此时的缙国都城平安京,平安宫元明殿内,秦韵与兰肃的母亲却在儿行千里母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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