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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饮酒
风和日暄，天光正好。
萧玉奚倚在贵妃榻上，指尖轻翻书卷，一时柔肠百转，脉脉如有所思。
侍女近前禀报道：“殿下，李姑娘来了。”
“嗯？快请进来！不不，等一下……”
萧玉奚忙掩卷藏至枕下，被闻声而入的李寄欢抓个正着。
“好啊——你在藏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李寄欢扬眉轻笑。
萧玉奚屏退侍从，一把携住她，喜道：“寄欢！你怎的来了？”
未等李寄欢答话，萧玉奚又道：“前几日听闻你病重，我很想去看看你。可上次被皇祖母发现了，她不准我再乱跑。”
幸而太子哥哥告诉她，李寄欢的病不会置人于死地，萧玉奚才勉强定心。
“太后娘娘也是为你的身子着想。”李寄欢捏了捏公主的手，“我知道你担心我，所以这不是不请自来了么？”
说着，李寄欢从袖中拿出一枚灿然如新的玉牌。
那是萧玉奚几年前给她的，凭此可以自由进出宫门，无人敢拦。
进入皇城，为避人口舌，李寄欢一路谨慎行事，除了不小心遇到纪征，再没有被其他人撞见。
看到李寄欢如此珍视这玉佩，萧玉奚心中一暖，眼笑眉舒道：“你能来，我很高兴。”
“你刚才看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萧玉奚粉面含羞，忸怩道：“我告诉你，你可不准对旁人说！”
“当然！”
萧玉奚将那书拿出来，原来是民间流行的话本，名为《香云集》。
“先前在四哥府里看到的，我心中好奇，就让婢女买来了。”萧玉奚解释说。
李寄欢随意翻开看了看，念道：“那女子香腮带赤，神魂早荡，半推半就地与之云雨一番……”
“呀！你不要念出来啊！”
李寄欢虽不喜读书，但还是能看懂一些的。这分明是本□□嘛！她斜眼瞟了瞟萧玉奚，露出戏谑的笑容。
萧玉奚双目游移，拿起帕子遮住脸。
李寄欢掀开手帕，笑道：“好啦，我不会说出去的！这些书你藏好，可别被发现了。”
“嗯嗯！”
萧玉奚道：“旁人倒也算了，只要太子哥哥不知道就没事。”
李寄欢微愣，不由自主想道：萧砚舟会看这种书吗？
“寄欢，待会儿一起用午膳吧！我吩咐御厨做你爱吃的菜。”
“好！这下能大饱口福啰。”
两人相视一笑，李寄欢忽然道：“玉奚，玩游戏吗？”
“好啊，六博还是叶子戏？”
李寄欢眼眸清亮，勾唇笑道：“斗草。”
萧玉奚一愣。
“上次我们说好的，玩不玩？”
萧玉奚弯了弯眼：“当然玩！”
*
“我赢了！”
李无涯一拍桌沿，将案上银锭尽数拢至怀中。
七八个锦衣纨绔团团围坐，只见那骰盅里有三枚象牙骰子，皆为朱红一点朝上，是为“六六顺”之意。
众人拊掌笑道：“小侯爷赌技了得！佩服，佩服。”
崔珣用手肘拱了拱李无涯，悄声道：“今天你请客啊。”
“那必须啊。”
两人将银子收好，直奔西市酒肆。
李无涯要了店里最好的酒，崔珣又点了几道菜，随后便大快朵颐起来。
“唉！最近穷，去不起花楼，只能勉强喝点浊酒了。”
崔珣深有同感：“我爹也断了我的月例，非让我去礼部做事，今儿可算得空逃了出来。”
李无涯：“同是天涯沦落人！”
崔珣：“酒钱你付我续杯！”
二人哈哈大笑，琥珀酒光映出俊朗眉目。
酒酣耳热之际，崔珣看着李无涯的脸，忽然道：“我有点想菁菁姑娘了。”
“噗——哈哈哈哈哈！”李无涯拍了几下桌沿，摇头啧啧称叹，“你不会真喜欢上她了吧？”
崔珣笑了笑，没说话。
李无涯摩挲着下巴，问道：“那我妹妹呢？”
“喜欢。”
“你这是要通吃？”李无涯敛了笑容，压低声音，“奉劝你一句，寄欢不可能嫁给三心二意之人。”
崔珣垂首沉吟道：“我明白，她不会喜欢我的。”
李无涯看他那样，有些不忍心，但还是直言道：“你知不知道，她喜欢太子？”
“……太子？”崔珣一愣。
“是啊，寄欢之前写了一些情诗，好像是给太子的。父亲发现后很生气，不过她却说不喜欢了，还把那些诗笺都扔了。”
崔珣皱眉思忖半晌，喃喃道：“怪不得……”
“什么？”
“太子也喜欢她。”
“啥？？？”李无涯张目结舌，满眼不可置信，“太子殿下喜欢李寄欢？怎么可能！你这是喝了多少啊……都说胡话了。”
“……”
崔珣：“你记不记得前两年周寻那事儿？后来他痛改前非，不敢再出现在李寄欢面前。”
“记得啊，不是我俩把他揍服了吗？”
崔珣缓吸一口气，道：“我听说是太子指点了一下他父亲，周延才收敛许多。”
“有这事？”李无涯轻叩桌案，心里也觉奇怪，“那也不能说明他是为了寄欢啊。”
崔珣沉默不语，思绪渐渐飘远。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萧砚舟会对他有股隐隐的敌意。李无涯自然是察觉不到的。
“不过，太子似乎深得民心，连我父亲都对他赞赏有加。”李无涯眯起眼睛，目光锐利了一瞬。
“我爹更甚，恨不得萧砚舟是他亲儿子。”
“哎——”李无涯挑眉轻笑，“慎言啊。”
崔珣附耳低语道：“他虽得民心，但国舅府那位也不是吃素的。孟家偏向二皇子，至于太子……你让寄欢小心点他。”
李无涯正色道：“我知道。”
*
午后，李寄欢刚出公主府没多久，便在拐角处撞到一不速之客。
“姐姐，你是谁呀？”
李寄欢低头看去，一个小孩扯住她袖子。男孩身着玄色蟒袍，袖口金线云纹露了出来。
“民女李寄欢，参见六殿下。”李寄欢福了福身。
六皇子萧景宣，现今五岁，是陛下所有子嗣中最年幼的。
萧景宣：“免礼免礼！好看的姐姐不用行礼。”
这小殿下，嘴还挺甜。李寄欢道：“那不好看的呢？”
“也不用！”
李寄欢这才笑了出来。
萧景宣瞧准时机，握住她手，突然回首喊道：“皇兄！快来啊！这儿有个姓李的漂亮姐姐！”
皇兄？李寄欢疑惑地抬头望去，不远处一人正缓步而来。
是太子。
萧砚舟一身玄色朝服，腰边玉佩青翠欲滴，步履间衣角翩飞。
远处几名侍卫奉命停步，李寄欢好像看到了纪征。
萧砚舟来到她面前站定，瞥了眼萧景宣的手。
“……见过殿下。”李寄欢脸上笑容僵了僵。
从前想遇见他都碰不着，怎么她一决定要与太子划清界限，就总是能见到他呢？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冤家路窄”？
萧砚舟注视着她，开口道：“身子好些了？”
“好多了。”
萧景宣眨巴眨巴眼睛，好奇道：“皇兄你认识李姐姐吗？”
“嗯。”
“哦～她是你心上人吗？”
萧砚舟和李寄欢双双愣住，互望一眼，又匆忙移开视线。
“不是！”李寄欢赶紧道。
萧砚舟面色微凝，喉头动了动，到底什么都没说。
萧景宣：“那是什么？”
“朋友。”李寄欢忽略萧砚舟审视的目光，又重复了一遍，“是朋友。”
“噢！”
李寄欢勉强笑道：“呃，那什么，殿下我先走了啊。”
萧砚舟：“……等等。”
“不等！”
话音未止，李寄欢跟长了翅膀似的飘飞而去，惟有衣袖拂过萧砚舟的掌心，快得像一阵错觉。
萧砚舟愣了好一会儿，不觉慢慢握紧了手。
“姐姐跑得好快啊！”
“……是挺快。”萧砚舟嘴角微松，几不可察地笑了下。
“以后不知有没有机会和她一起玩，希望母妃能同意！”
萧砚舟沉吟道：“今日之事，勿要对他人提起。”
“啊？为什么呀？”
萧砚舟淡然看他一眼，萧景宣连连点头：“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包括母妃！”
“嗯。”
萧景宣道：“那我们去找皇姐吧！皇兄不是说她想我了吗？”
“……”
*
暮色渐浓，李无涯兴尽回府，缟色裘袍尚沾着寒气。
刚踏进后园，忽觉脑后生风，他瞪大双目，身形遽然一转，反手截住“暗器”。
竟是块大饼，热乎乎的冒着香气，指腹一按，满手流油。
李无涯：“……”
“身手不错啊！”
李寄欢从朱栏边走出，两眼弯弯，拍掌而叹。
李无涯：“……偷袭我？”
“刚出炉的茶花饼，给你尝一尝。”
李无涯看向手里的香饼，一时踌躇难决：“这是你做的？”
“茶花是我摘的，面是我和的，饼是青黛做的。”
“哦。”
李无涯顿时安下心来，不是李寄欢做的就行，能吃。他咬了两口，确实酥脆美味，还有淡淡花香。
李寄欢咧嘴一笑，透出几分狡黠：“今晚月色正好，哥哥和我喝两杯如何？”
李无涯抬头望天，太阳才刚落山，哪儿有什么月亮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妹妹无事献殷勤，定有事相求。
上次李寄欢这么对他笑，就是为了要一块上等的玉。他废了好一通力气，才托人在鬼市买到。
这次又想干嘛？
正猜疑间，李寄欢已提来两坛酒。李无涯欲知她到底打什么注意，便欣然应允。
倒也没在月下酌酒，李无涯顾念她的身子，二人去了茶室。
李寄欢：“这酒是花间堂掌柜送我的，叫‘醉春风’，哥哥尝尝看。”
“醉春风？”李无涯面色有异，眉梢轻轻一挑，“你可知这酒有何说法么？”
李寄欢摇了摇头。
李无涯低声笑道：“据说此酒有灵，单饮味涩，合卺则甘，情人对酌便会恩爱到白头。”
“是吗？”李寄欢不以为然，“那亲人共饮也可以吧？”
李无涯暗笑妹妹天真可爱，却听她继续道：“我们都要好好的，成为彼此的依靠。”
彼此的依靠。
李无涯顿了顿，心里咀嚼着她的话，最终端起酒杯微笑道：“好！我先干了！”
李寄欢不善酒力，只浅浅饮了半杯。
入口苦涩，回味甘甜。果真同曲掌柜说的一样。
见时机到了，李寄欢道：“哥哥，你什么时候再去花楼？”
李无涯酒气上脸，随口答道：“最近没钱，过一阵子吧。”
“我出钱让你去，如何？”
“啊？”李无涯猛地一个激灵，瞬时清醒了几分，“你，出钱，让我逛花楼？”
“嗯！”
“你被鬼上身啦？不骂我就算了，竟还助纣为虐……”
李寄欢微微一笑：“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我，也要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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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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