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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张大人哆嗦着吐寒气,本来站着有气无力的样子变成蜷成一团。
茶盏被元窈端在嘴边,热气缭绕,将元窈的脸隐在其后。
等她慢条斯理地喝完一盏茶,仿佛才注意到这个人。
“呦,张大人怎么还在这里,快来人,带张大人下去休息。”
接下来几天大雪会封路,没法将这个烫手山芋赶紧赶走。
将人支走,元窈急忙将茶放下,询问贺敛理的想法。
“看来齐王的爪牙还是伸来了兴州,殿下,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元窈明白,要加快速度将兴州元家势力连根拔起。
可是此事并非口头上这般容易,这几日她才大致查清楚兴州的官僚势力站队,其中元家派系绝非少数,铲除他们不需要很多工夫,难办的是将他们革职以后,要找可靠的人将职位补上。
颇让人头疼。
她又想起慎予,灵动的眼睛转了转,还是四处没有看见身影。
送信之事以后,她将慎予派去协助贺敛理,自己在暗处查元家派系的那些官员。
“慎予兄查元家和洋纳交易的名目时好几夜都没有休息,昨日事情都处理完善了,臣安排他休息几天。”
元窈没有作声,她也心疼慎予受累,可是告诉自己不能心软。
所以她假装漠不关心地昂着下巴,表情和眼神全是在说:我可没问你,我可不关心。
心口不一,必然拧巴别扭。
元窈别别扭扭地让人拿来纸笔,再次提起洗牌兴州的行动。
兴州几天内的多场大雪,今日的最大,知府衙门的院门前刚打扫完没一会儿,又堆起到脚踝的积雪。
“雪这样大,不知道会不会耽误补给的运输。”
元窈望着院子中飘扬的雪景,担忧着喃喃。
一般为了避免积雪封路,补给应该还提前送到,可是如今粮仓还没送来新米,让人隐隐不安。
“臣在大雪前就担心耽误运输,曾写信给庆都为官的好友打探补给的消息,可是一直杳无音讯。”
两人交换眼神,得到一个要提高警惕的提醒。
大雪一停,各地都第一时间派人清理驿道。
可即使雪停,即使驿道畅通无阻,甚至天气还微微转晴,都没有一粒米,一块碳送到兴州。
送来的只有一纸诉书。
书中铿锵有力地写着要参兴州巡察昭蘅公主殿下,参她私自招揽兵力,与商卫勾结,恐有谋反之心。
接了诉书的元窈,脑中的线索变得无比清晰,她面上不显喜怒,只是看了慎予一眼。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做。
只是在慎予想要追上她时,用一扇被重重关上的门回应。
那天慎予不再去贺敛理身边协助,他在元窈的院子里,没日没夜地守着。
元窈并不是完全责怪他的,她更加责怪自己。
她做不到装傻说,得知那支江湖小队的信物是带有“商”字的腰牌后,根本没有往商卫人方面想。
也做不到装傻说,得知慎予可以号令这支小队时,没有怀疑过他的身份。
更加做不到将他推出去,说此人与自己毫无瓜葛。
不管那些人是不是商卫势力,不管慎予是不是代表了商卫潜伏在庆都,她都有罪。
她犯了包庇之罪。
明知可疑,却忍让包庇
说来可笑,她一直想在危险的事情中拒人于千里之外,也确实是这样做了。固执地将慎予和灯瑶推开,以为这样就能保住他们性命。
以至于现在才听到声音身体力行地表达。
他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她不将他拉进自己的浑水,怎么让他身份高涨,不再刀尖舔血。
他不将她拉进自己的浑水,怎么保她性命无忧,计划顺利进行。
元窈暗骂自己是蠢货,到现在才想明白。
到现在才向慎予打开房门。
天早就黑了,慎予还在院子里守着。
屋外天寒地冻,他不时地搓手哈气。
看见元窈从屋里走出,向自己走来,眨眨眼,发现不是幻觉。
其实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好说,却还是忍不住开口。
他怕他不说话,元窈就会目不斜视,脚步坚定地从他身边掠过。
而他又没有拉住她的理由和身份。
所以最后只挤出半句话。
“卑职……”
“我先问你,你是不是商卫人。”
元窈开门见山。
慎予知道这是绕不开的问题,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可是真的听到元窈语气冰冷地问出这句时,还是心口一酸。
“是。”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元窈并不是在逼问他,而是像他们从不认识,在重新认识他。
这样的元窈还是伤到了慎予。
“卑职出生在商卫,四岁时父母都死于商卫事变,他们临死前将卑职托付他人,送往庆都,卑职这才活下来。卑职拼命在庆都谋生,最后终于当上了宫中侍卫。”
“可心里还是思念爹娘,思念家乡,也曾告假回去过,结识了这些同样家破人亡的商卫人。”
“他们在兴州以及边境谋生,聚在一起搞了个不正规的商卫联盟,以此怀念,卑职常年在庆都,是这次情况紧急,卑职才想到请他们相助。”
他最后说。
“难道公主也觉得,曾经的商卫是谋逆之地,曾经的商卫人是不轨之徒吗?”
夜色昏暗,慎予的眼睛却格外的亮。
看着这双眼睛,元窈沉思着。
“我最后问你,你和庆都的商卫质子商谨献,还有如今的商卫王商崇昌,是否有关系?”
慎予摇头。
“那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慎予?”
慎予目光有一瞬间的闪躲,最后坚定回答。
“乃陛下恩赐。”
元窈立在那里,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
她将手里的手炉递给他,热气一下子萦绕指尖,让人感觉酥酥麻麻。
“你应该知道,我要做事情,若是失败,必将在史书上留下千古骂名,和我一条船的人,我不要求他清清白白,不要求他无私无欲,我只要他和我有绝对信任。”
慎予发麻的手指将手炉推回元窈手中。
“臣,万死不辞。”
元窈将给庆都的回复迟迟拖着,也没有人来催她或是找她的麻烦。
她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和之前一样每天忙着兴州的事情,还有想尽办法把张大人赶回庆都。
偏偏这个张大人就像个粘上兴州的狗皮膏药一般,在州府衙门里面到处逛,几次碰到元窈和贺敛理,被阴阳怪气了也假装听不到,听不懂。
只有一次遇见他撵着李骏走时,元窈不再含蓄,直截了当地将他讽刺一番,他才变了脸色。
也是那天,元窈收到一张纸条。
这是不知何人从庆都寄来的密信,上面的内容简短。
兴州补给被断,慎重行事。
算算日子,本来应该到的补给确实拖到现在。
一开始用大雪封路作为心理安慰,之后又因元窈被参转移了注意力。
看来密信上说得是真的。
“怎会如此呢,兴州已经明朗,只要过了这个寒冬就可以恢复正常,为何这时要断了补给。”
贺敛理得知消息之后动了真怒,一连给庆都写了好几封信,还给庆都好友写了几封打听情况。
兴州之所以局势越来越明了,是因为距离庆都遥远,敌人的手不方便伸如此之长,搅不乱兴州的天。
可他们的爪牙遍布庆都,要将庆都搅和得一团乱,完全是轻而易举。
元窈一时也开始迷茫,想着去视察施粥和发粮食来散散心。
兴州百姓挤在施粥棚,此时还不知道那刚去不久,名为饥饿的噩梦又要袭来。
他们好不容易相信了官府为民,相信了朝廷不弃,相信日子会越过越好,相信了自己和尚在的家人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元窈觉得好累,忽然就没有勇气面对了。
她如果结局是这样的话,她宁愿自己来兴州的第一天,走进这些灾民之中,就被杀死撕碎。
免得大梦一场,希望全部落空,杀人诛心般的痛苦。
“听说了吗,这个朝廷派下来的昭蘅公主,和她的侍卫关系可不一般……”
“就是那个在咱们中间喊话的那个丫头?和经常站在她旁边的那个小伙?”
“我早就看出来啦,你看他们平时挨得这么近,正常的姑娘和小伙子哪里敢这样,就仗着她们官位大。”
“亏的还是公主,若要是我家女儿,我一定用棍子打死,免得给家里丢人。”
……
身穿粗布衣裳,用木簪绾发的元窈站在人群中,不再那么显眼,在一般人看来,也许只是一个家中条件较好的姑娘。
所以灾民们的饭后闲谈毫无防备地进了她的耳朵。
身边的灯瑶听到第一句就按捺不住,要冲过去教训他们。
被元窈手快拦住。
“你去别的地方转转,听听有多少人在谈论此事。”
元窈也独自转了一圈,再和灯瑶汇合时,灯瑶的脸已经气得鼓鼓的。
看来她得到的结果和原因一样。
一夜之间,几乎是整个兴州,几乎人人都在传这样的流言蜚语。
昭蘅公主和她的侍卫首领慎予行为不端,常有违背男女伦理,主仆君臣之道的行为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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