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病弱夫君成婚后

　　适时，有人敲门，“主子，该喝药了。”

　　得了应允，门外的人才推门而入。

　　是苒枝端了药来。

　　那药汤刚刚被熬煮好，腾腾热气扑面，药味浓重。

　　因得江聿栖又是大病初愈，药量也增加了不少。

　　本来清苦的药香此刻浑化为浓郁的苦辛味，就连原本的清褐色药汤，此时也变得更加浓厚。

　　江聿栖稳稳端了药碗，将药汤用瓷勺一勺又一勺地送进嘴里。

　　慕昭有些愣住了，“不苦吗？”

　　江聿栖饮完了碗中的药汤，将药碗轻搁在桌上，才缓缓从嘴里吐出一个字：“苦。”

　　“苦就吃点甜的。”慕昭起身拿了桌上蜜饯，递到江聿栖嘴前。

　　从慕昭正式住到府中的那一天起，屋中的桌子上总摆了各种各样的蜜饯，甚至是日日都不重样。

　　江聿栖没有伸手去接，反而和着慕昭递来的动作，张口轻咬了那递到嘴边的金丝蜜枣。

　　细腻的甜香冲入口中，让他有一瞬的恍然，好像，很久没有尝到这样的甜腻了。

　　慕昭看着他咬下蜜枣，才笑得眉眼弯弯。

　　而后对上他的那一双含了春水的双眸，纵然在这清冷寒日，亦如春风拂面。

　　忽地，桌上的蛊虫银罐却忽然有了异动，蛊与人之间感受互通，慕昭感受了片刻，轻叹口气，说道：“前些日子为这些蛊虫寻得的上好药材几乎殆尽，应是这碗中补药又吸引了它们。”

　　中原新鲜生长的药材慕昭并不熟悉，而那些晒干顶好的药材，估计都在皇宫太医院中了，慕昭抿了抿唇，道：“我还要前去太医院。”

　　虽说假借为江聿栖拿药温补身体的由头常来太医院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长此以往，总免不了被人怀疑。

　　眼下如果能了解些药材知识也是再好不过了......

　　*
　　太医院的气味一如往常，清苦泠冽。

　　纵然是午后，其中的太医们纵然忙碌，但相对数日前确实清闲了不少。

　　众多晒好的药材正被人整齐地码入药柜中。

　　那正在码药材的太医注意到了慕昭，放下手中的动作，恭敬行礼，“见过淮王妃。”

　　等那太医抬起脸来，慕昭方才认出这人正是她初入皇宫那日的青袍太医，她微微一笑，“原来是你，今日正好，我再来拿些温补的药物。”

　　青袍太医了然，颔首道：“请王妃稍等片刻。”

　　慕昭开口道谢，“那就多谢......”接着她秀眉微蹙，自己似乎上次就忘记问这位太医的名字了。

　　青袍太医似是听出了她的顾虑，又行了一礼，道：“微臣周寻宁。”

　　“那就多谢周太医了。”

　　药柜前的台面上铺摆满了药材，周寻宁整理了良久，才终于归置出一小块空白天地。

　　而后他拿了秤杆转身，抽开了一个个的药柜格子，“听闻前些日子淮王伤了身体，这黄芪、当归、党参的搭配最是能补血益气。”

　　黄芪和当归在上次的药材中就有，慕昭已经认识了，这新换的一味药她却是没听过，便只是轻应了声。

　　周寻宁将药放在秤盘上，仔细地称量着，言语还是恭敬道：“王妃不必次次亲自来为淮王取药，只让下人来取便可了。”

　　慕昭面上有些挂不住笑，这些药确实不是给江聿栖准备的......

　　只是今日刚被他调侃过不会撒谎，怎得又来一遍，她佯装轻叹口气，哀声说道：“有些事情还是亲自来的放心。”

　　话音刚落。

　　太医院大门猛然被打开，一道尖历的女声传来，刺穿了太医院原本的宁静，“周太医，清贵妃今日身子不适，还请麻烦您前去替她瞧瞧。”

　　慕昭转身，目光落在那长驱直入的女子身上，她身着宫人衣衫，面露高傲之色，似乎是昨日在水榭跟在清贵妃身后的宫女，想来应是她的侍女了。

　　而那宫女也没闲着，看向着了一身朝服的慕昭，“这位，是淮王妃吧。奴婢见过淮王妃。”她嘴角噙着笑意，眼中含有不屑之色，只是动作却终究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慕昭并不在乎，一双杏眸只是在她身上观察着，觉得面前的宫女跟宫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于是淡然地笑了笑。

　　这下反而让那宫女有些怔然，却也是撇了撇嘴，旋即又与周寻宁交谈起来，“周太医，走吧，贵妃还等着呢。”

　　“这......”周寻宁面露难色，手边的药材在秤盘中堆成小山，这下真是让他两头都不敢得罪。

　　那宫女随手在药材中随意扒拉两下，眼皮都不舍得抬，轻哼一声，说道：“怎么？你为了抓药这点破事，难道想置贵妃身子于不顾不成？”

　　周寻宁将秤杆放置在桌台上，垂眸，眉头紧皱，有些踟蹰地道：“沉锦姑娘，下官不敢。只是这药在下还需为王妃抓完才是......”

　　慕昭望向那被归置地满满是药材的药柜，眼眸亮了亮，出声解围，“无妨，我让其他人帮忙就是了。”

　　周寻宁闻言，面露感激之色，顿时如释重负，恭敬作揖，言语有些颤意，“那便有劳王妃了。”

　　周寻宁在沉锦的催促下快步离去，空留下慕昭一人站在原地。

　　只是慕昭才不会让其他人帮忙找剩下的药材呢，这么好的机会，当然是自己偷学最好了。

　　药柜前的台面上药材层层叠叠，从药材缝隙里露出了一角书页，慕昭目光只是一扫，便留意到了。

　　她四下看了看，众人都在各司其职，于是眼波流转，悄声将书本从中抽出，才见封页上款款落有四个大字《神农本草》。

　　翻开书页，其中附了各式草药插图，甚至连药性、功效、方剂都细致地附了上去。

　　慕昭虽早就听闻中原的医术赫赫有名，今日一见果然与苗疆的大不相同。

　　她只是轻靠在药柜处，捧着书本，鬓前的发丝微垂。

　　直到冬日里少有云层遮挡的昏黄夕阳透过太医院的窗棂打入，阳光照在慕昭的侧身处，在地面上映出秀丽倒影，慕昭才惊觉日头竟已这样晚了......

　　便也只是悄悄收拾了些药材，把书本放回原处，不动声色地离开了太医院。

　　*
　　慕昭回到后院时，便只见了苒枝独自一人在卧房门外踱步，“苒枝姐姐，王爷呢？”

　　苒枝似是在空想着什么，被慕昭一喊，思绪便骤然拉回，她温柔地笑了笑，“阿昭姑娘，你回来了，王爷在屋里呢，他......”

　　没等苒枝说完，慕昭笑着应了声好，然后推门而入。

　　屋内颜色昏暗，除了从窗棂透进来的几抹暗光，便只剩了零星几盏红烛照耀着。

　　被推门声打断，屋内的两人停了交谈。

　　两人正相对坐在桌前，慕昭打量着坐在江聿栖对面的另一个人，此人眉清目秀，看上去颇为儒雅。

　　她似乎见过这个人，有些眼熟……应当是上次在折玉楼见过的那位居士。

　　而此刻两人互相对上目光，便是大眼瞪小眼。

　　苒枝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带了些愧疚和不知所措，“主子，奴婢没拦住王妃，请主子责罚。”

　　江聿栖望向慕昭，眼神温柔，嘴角轻勾，“不必了。以后王妃在府内自由行走，不必拦她。”他一顿，又吩咐道：“你去门外守着便是。”

　　“是。”苒枝应了声，便低眉顺眼地退了出去。

　　待苒枝退出门外，大门紧闭，陆怀郁才起身带着些探究的神色，走近慕昭，笑吟吟地道：“原来是王妃啊，我就说怎么看着眼熟。”

　　然后他收敛了神情，微眯着眼睛，轻声道：“不过我跟你夫君有点私事要聊，你......”

　　江聿栖开口，声音依旧温和，却是给人一种安定感，“她可以听。”

　　陆怀郁本来是一脸暧昧地看着两人，只是片刻后，江聿栖的话在屋中响起，他忽然觉得自己在这烛火幽暗的屋子中有些亮得发光。

　　*
　　慕昭笑眼眨了眨，把带回来的药包整齐放在桌上，在桌前缓缓坐下。

　　江聿栖望着她淡然笑了笑，才看向陆怀郁，“说说吧，可有什么发现？”

　　陆怀郁没有着急开口，反而自顾自地为自己倒了杯茶，品了两口，放下瓷杯，正了正色，才缓缓开口：“你说的在那萦川河中真发现了什么……锈铁？”

　　“正是。”

　　陆怀郁摇头，“我派人在那萦川里仔仔细细地摸索了没有四遍也有五遍了，实在是一点渣都没找到啊。”

　　“没有？”

　　他又是摇头，“没有。”说完，他突然勾唇一笑，“不过，我有个有意思的发现。”

　　“什么发现？”

　　“那个陈南空，他曾是军中之人。”

　　“你是说......”江聿栖拧眉，怪不得当时陈南空身手矫捷，并不像四五十岁的官宦一般大腹便便，原来这便是原因。

　　“是，他自八年前便隐名埋姓躲在了锦州，后来买官鬻爵事件猖獗，他为了糊口，当了所有的家当，买了这官。”

　　慕昭有些怔然，又是八年前的故事，景安五年的大熙，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的目光落在江聿栖脸上，见他只是垂眸思索着，昏暗的烛影在他脸上跳跃，看不出表情。

　　“好，我知道了。”江聿栖轻声道。

　　陆怀郁撇了撇嘴，“你也太冷漠了，真不知道王妃怎么能受的了你。”

　　江聿栖轻笑着，望向慕昭，没有回答。

　　陆怀郁自知自讨无趣，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挑眉嬉笑道：“王妃，有空去浮云寺里找我，我带你出去玩。”话毕，慢悠悠地晃着离开了。

　　陆怀郁久居洛京城郊的浮生寺，虽说平生朋友众多，却无甚交心之人，不过江聿栖这个朋友，他倒是还算认的。

　　月光斑驳，明月高悬。

　　有缕缕月光窜进室内，今日早些时候在桌旁不小心洒落的一些鳞粉在此刻吸收了月华，幽幽蓝光闪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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